第35章 幼雕與老狐
魏雲飛臉色陰沉，“此人鬼鬼祟祟，半夜出現在宗門外圍，且和妖禽一同出現，大是可疑。”
秦冰忙解釋，“不，不，魏師兄你誤會了，我認識他，他不是奸細，乃是本門弟子。”
“那可未必，魔道往年也曾派細作混入我太極門，這些人隱藏極深，往往做事勤奮，累積功勞，等地位漸高後，爲害越深。好比今日，你堂堂築基修士卻被小輩救了一命，你的心境難免出現破綻，要知道你自築基以來從未一敗，日後此人以你恩人自居，你當如何自處？嗯，不過是個區區外門弟子，直接...”
秦冰只覺魏雲飛一番話荒誕之極，只是她性不喜與人爭辯，口中道，“此人是流雲子門下弟子，亦是內門弟子，可不是外門弟子。何況他今日救了我一次，我若殺他，心境更加難以圓滿。”
魏師兄聽說是流雲子門下，這才神色緩和，“那便算了，此人受傷極重，你給他些丹藥，救他一次，也算抵過了。”
秦冰心道，這如何能算相抵呢？
她口裏也沒反駁，依言從儲物袋裏拿出一枚丹藥，喊道，“我記得你是姓石吧？”
石楓掙扎道，“弟子石楓...”他開口說話，嘴巴自然張開。那邊秦冰纖手一彈，丹藥已落入石楓口中。
石楓只覺小藥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冷之氣從咽喉直下腹中，全身受傷的骨骼內臟竟然逐漸癒合，他的無名功法對外傷的癒合原有奇效，內外結合，覺得全身暖洋洋的，氣血漸漸平復。
秦冰道，“你叫石楓？怎麼樣，好些了吧？”石楓慢慢爬起身，躬身道，“拜見兩位師叔，弟子好多了，多謝兩位師叔。”他自然聽到剛纔魏師兄要殺自己，但卻只作不知。
秦冰道，“今夜多虧你了，你傷勢還要將養幾日，這就隨我一起回宗門吧。”
石楓還未說話，那魏師兄已截口道，“不行，秦師妹，我們暫時還不能返回宗門。那隻巨雕忽地飛走，不知去向，它的危害可遠大於之前的黑雕，我們必須趕緊跟上去查看一番，否則如何回覆掌門？”
秦冰道，“師兄說得對。不過，若是帶上石師侄，他可跟不上我們的御劍之術，而留他在這，只怕這荒郊野嶺，妖獸出沒，甚是危險。”
魏師兄道，“有方纔這隻巨雕一鬧，別的妖獸聞得氣息，哪還敢停留於此，何況現在天也將明，有甚麼危險，待天明後他便可自行回山。咱們不要耽誤時間，正事要緊！”
秦冰點點頭，從懷裏拿出一張符紙，揚手輕輕飄落在石楓面前，道，“這是一張冰箭符，若是遇到厲害妖獸，你捏碎它可保你平安，你且不要急着回去，找處高樹躲起來，天明後再走。”她一邊說着，一邊御劍騰空，話說完時，人已飛遠，緊隨那魏師兄而去。
石楓站起身，看二人已然見不到身影，這才又掏了幾枚藥水塗抹在身上劃破處，他受傷雖重，但有秦冰的丹藥和無名功法，一會兒已是好了許多。
這時他記起剛纔白氣涌入自己體內一幕，連忙周身上下搜索了一番，但全身並沒有多出什麼東西，這白衣青年是誰？居然可以一招就擊退那隻巨雕？
石楓滿腹疑問，四周看看，也沒有發現一人。
他不死心，在樹叢到處翻找，口中低低地叫道，“前輩，前輩…..”空曠的山林並無一絲迴應。
尋了一陣，毫無所見。石楓無奈，看看天色，已經是快四更了，他倒不懼怕周圍有什麼妖獸，只是對方纔那隻彩雕着實懼怕，要是它去而復還，那自己可完全不是對手。當下放棄繼續尋找那白衣青年，擡頭辨明方向，往宗門方向行去。
走了一會，忽見地上一根長長的翎羽，五彩斑斕，正是先前羣雕廝殺時，從空中飄落於此的，石楓大喜，這可是鵰翎，上佳的煉器材料，自己的箭矢若用上它，威力也要上升一截。
當下他也不急着回宗門，滿山遍野尋找翎羽，結果真被他找到不少，走着走着，忽然見前面黑乎乎兩物，石楓大喜，“發財了！”正是先前那兩隻黑雕的屍體，掉落於此，如同兩座黑乎乎的大岩石一般。
石楓走過去，正想要用什麼手段把這兩隻黑雕身上的翎羽全部拔下來，忽聽“啾啾”細鳴，一隻黑雕的腋下羽毛聳動，鑽出一個小腦袋，竟是一隻幼雕。這幼雕比只雞大不了多少，它顯然不知發生了何事，茫然地、聲聲鳴叫，似乎在奇怪爸爸媽媽怎麼不理它了。
石楓聽那幼雕聲聲悲鳴，心裏某個地方忽地被觸動了，他想起四歲那年，當村里人把父親冰冷的屍體從山裏擡出來後，自己也哭着推着父親，問他爲什麼不理自己。
石楓心口泛起一股酸澀，他揉了揉眼睛，平息了心情，走上前輕輕用手接過那隻幼雕，幼雕出生不足一月，全身尚是絨毛，站也站得不穩，搖搖擺擺。
石楓輕輕撫摸了一下幼雕頭頂，解開衣襟，將幼雕放了進去，回頭看了看兩隻黑雕屍體，這黑雕在烏龍谷無意救過自己一命，君子有恩必報，它們身上翎羽就不拔了。
石楓倒是有心將它們屍體掩埋起來，只是這兩尊屍體實在過於巨大，自己有心無力，而且就算埋了，這山上遍是妖獸，不過一會就會被扒出喫掉。
還是算了吧，石楓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回到鑄劍谷居所，那隻幼雕不停鳴叫，石楓是山林獵戶出身，知道是幼雕餓了，正巧他前日獵了兩隻角鹿，還未洗剝處理，當下將一隻鹿腿卸下，切成細細的肉條，一點點餵給那隻幼雕喫，那幼雕喫完果然不再叫喚。
石楓又尋了些乾草爛布，在牆角給幼雕鋪了個窩。安頓好幼雕後，石楓才感覺又累又乏，當下倒頭大睡。
一直睡到下午，醒來後覺得傷勢已經大好。
他坐在屋中，又想起這那道白氣的怪事，他明明看到白氣涌入自己體內不見，但全身又仔細搜尋了一遍，依然沒發現什麼異常。
他把虎頭扣帶裏的東西一一拿出，並沒有多出什麼異物，全身衣服也一一捏了遍，甚至後來把全身脫光，全身皮肉上下查看，也不見什麼異常，心中暗道，“怎麼回事？難道是我受傷後眼花了？不對，我明明看得很清楚！再說要不是那白衣前輩，巨雕豈能輕易放過自己？”
石楓想來想去，不得頭緒，暗道，罷了，我見識太淺，這事還是去問問師傅吧。
他心中方泛起這個念頭，就聽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你若是去找流雲子，我就殺了你師父。”石楓大驚，一躍而起，“什麼人？”屋中空無一人，石楓急忙拉開屋門，但門外也根本沒有人。
石楓因爲貪圖安靜，他的屋子位置甚偏，周圍空蕩蕩的，鑄劍谷因地處火口，赤紅土石，幾是寸草不生，因此周圍根本沒有任何隱身處，石楓四下一望，斷定聲音絕對不是來自屋外。
他重又回到屋中，牀下桌底四處翻找，那聲音忽道，“蠢貨，別找了，爺爺在你身體裏！”
石楓身子僵住，道，“什麼？你，你在我身體裏？”他忽然發現一件怪事，這聲音自己聽得十分清晰，但屋中並無聲音迴盪。
那聲音道，“不錯，你也別找了，你身無法力，根本找不到我。”石楓道，“你是誰？爲什麼要在我身體裏？”
他忽然感覺這聲音似乎有點耳熟，但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那聲音道，“老子是誰你別管，我在你身體裏也是暫住，以後自然要離開你這具臭皮囊。”
石楓越聽越熟悉，電火石光中，他想了起來，“你，你是那隻四尾妖狐。”他十三歲那年，因丹陽道人所約，夜上鹿首峯弘法寺，當時丹陽道人用七巧玲瓏塔困住的那隻四尾妖狐。當年他在場聽過丹陽道人和妖狐的對話，此刻想起，發話的正是那妖狐之聲。
那聲音嘿嘿兩聲，“小子記性還不錯，我正是你家胡爺爺。”石楓仔細回憶當時情形，驚訝道，“前輩，你當時不是被那隻血傀殺掉了嗎？難道你是鬼魂？”
說到這裏，他自己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那妖狐冷笑道，“什麼鬼魂？胡說八道，老子當時肉身被毀，剛好落在你腳邊，精魂出體，只能借宿在你小子神識裏了。”石楓茫然道，“什麼是精魂出體？”
妖狐道，“精魂就是精魂了，精魂有別於肉身，但又必須寄託於肉身，無論人妖，一旦肉身死去，三息之內，精魂也會消失，但這三息時間內，精魂出體，要是有合適肉身，也能借宿這具肉身。”
石楓越聽越是驚怒，“你，你說的難道就是奪舍？”
有些修爲強大修士在身死瞬間，意識精魂侵入別的修士，強行抹掉替代對方的意識，這樣這具肉身就歸了他，此謂之奪舍，被奪舍的修士肉身雖存，但其實已經死亡。
奪舍是修真界人人痛恨之事，自己死了不說，肉身還供對方奴役。因此，修士寧願自爆肉身而亡，也絕不願被對方奪舍。
妖狐哼了一聲，“我要是奪舍，你小子還能活到現在？”石楓聽了，鬆了口氣，道，“那前輩爲何居住在晚輩身體裏？”妖狐道，“精魂出體不過三息時間，當時情況緊急，我哪有時間尋找。而在場諸人中，那兩個是金丹期修士，你小子只是個凡夫俗子，我不鑽入你體內，難道鑽到他們兩個身上嗎？”
石楓這纔想起，當時妖狐屍體落在自己身邊，隱隱感到一股涼氣鑽入自己體內，但當時只是驚訝了一下，過後也就忘了，現在想來，那時正是這妖狐精魂鑽入了自己體內。
妖狐續道，“不過你小子也別慌，胡爺爺只是暫借你神識府居住，不會怎麼樣你，嘖嘖，你小子也是怪胎，居然天生兩個神識府，爺爺只在一間暫住，倒也不佔你多少位置。”
石楓一時無語，半響才道，“前輩說的神識府終究是何物？”妖狐道，“神識府就是你的腦海，神識府越強，精神意念就越強，好處可多了，有助於突破瓶頸，同樣的法力控制力和威力都會更強，不過這些你也別管，你又沒有法力。再說你小子雖能一心二用，天生兩個神識府，不過精神力實在不咋地。”
石楓道，“精神意念？那就是無形之物了？”妖狐道，“這倒不是，你聽不到話聲，但我說的你聽得清清楚楚，這是因爲胡爺爺在對你意識說話。也罷，就告訴你也無妨，省得你一個人在那不停自言自語，外面人聽了還以爲你發瘋了呢。你不要說話，閉上眼睛，精神放鬆，只當自己在夢中，心裏默唸什麼，我自然可以聽到。”
石楓依言，盤腿坐下，閉目凝神，依妖狐所言，一步步心神沉入，朦朧中依稀看到一團小小白光，漸漸地清晰，見白光裏坐着一位二十來歲的青年。
石楓先前只見過對方背影，這時面對面，才發現對方竟是生平僅見的美男子，面如滿月，劍眉修鬢，那先前見過的魏師兄也算俊朗，但和眼前這人相比也遠遠不如。
石楓默道，“原來前輩這麼年輕。”那妖狐冷笑道，“你胡爺爺已經活了一千二百多年了，當你祖爺爺的祖爺爺也綽綽有餘。”石楓驚道，“你居然有1200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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