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1 圍爐手談（6）被忽視的人
此人逃走後，再未露面。當然，這情有可原，畢竟苗疆太過兇險，他能死裏求生，已經是邀天之幸。
之後步搖夫人被困寒泉兩百多年，那位公子一直未曾出手搭救。”
出塵子淡淡道，“這種花花公子，天性薄涼，一旦回到中原繁華之地，紙醉金迷，早把那苗女忘得乾乾淨淨。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三百年過去，那個花花公子已經死了。”
石楓不置可否，又一次話鋒一轉，“我曾聽聞，佩玉姑娘小時候住在龜蒙山莊，有個黑衣人經常來找她，陪她玩泥巴，捉蜻蜓，經常一坐就是一下午。
嘿嘿，我想，除了一位父親，誰會有耐心陪一個小屁孩玩泥巴，只是這個黑衣人口風嚴得很，和小佩玉玩耍時，從未透露半點自己的來歷。
等到佩玉姑娘十二歲後，此人便再未出現。”
出塵子嘆了口氣，“真是可惜，線索還是斷了。”
“不，不，”石楓搖頭道，“雖然這個黑衣人沒露面，但還是有跡可尋。世人認爲，這位花花公子不過口舌如簧，哄哄未見過世面的少女，那可太小瞧他了。
百宗會盟時，晚輩在擂臺上見過步搖夫人，風姿卓越，能讓她動心的男子豈是那麼簡單！”
出塵子輕輕落下一枚白子，“哦，想不到石道友于男女之情還深諳三分，貧道雖是方外人，也願洗耳恭聽。”
“晚輩想到了四點，”石楓豎起了四根手指，“其一，這位公子神通非常高明，說句不誇張的話，現在聲名如日中天的秦中四大公子，和這位公子相比，那也是遠遠不如。”
“哦，石道友何以下此結論？”
“很簡單，苗疆老祭司乃元嬰後期，一宗之主，可大戰了三天，受傷不輕，才擒住那位公子。由此可見，那位公子應該也是元嬰中後期修爲。
只不過，那場大戰只有他們兩個在場，事後老祭司絕口不提，也就無人清楚雙方的實力。
此外，龜蒙山莊乃五雷門莊園，肯定佈置了重重禁制，而黑衣人可以隨意進出，陪小佩玉數個時辰，流蘇仙子還茫然不知。顯然，黑衣人的神通遠勝流蘇仙子。”
出塵子取過火夾，在爐火中加了兩塊黑炭，“其二呢？”
“其二，老祭司抓住那位公子，爲什麼不殺了他？又神神祕祕將他關押在寒泉，並且派去看管的，還是自己的大孫女步搖。苗疆修士無數，爲什麼不隨便派些衛士看管？”
出塵子好奇道，“爲什麼呢？”
石楓答道，“晚輩想過一個可能，這位公子也許身份很特殊，老祭司不敢輕易殺他，甚至對那場大戰也矢口不提。
但老祭司被打傷，又咽不下這口氣，於是將對方祕密關押在寒泉，他擔心消息走漏，所以派了自己最信任的大孫女去當看守。”
出塵子放下火鉗，“石道友，你接着說。”
“其三，黑衣人進出龜蒙山莊如入無人之境，那他救走女兒亦是易如反掌，爲什麼不帶走小佩玉呢？莫非他有什麼苦衷，或者不方便？
其四，步搖夫人貌若天仙，乃苗疆第一美女，能對那位公子一見鍾情，想必此人定是位英俊瀟灑的美男子。”
出塵子笑了笑，“能滿足這四個條件的人，似乎不多呀。”
“不錯。”石楓平靜地望着對方，“比如前輩你，年輕時一定是萬里挑一的美男子！”
出塵子溫和的目光陡然鋒銳如劍，這一霎，石楓的袍袖無風自動，往後飄起，左耳後的一縷頭髮忽然斷了，上百根三寸長的青絲散於半空，頃刻化爲烏有。
石楓捏了一把汗，沒想到對方劍氣如此高明，“多謝前輩手下留情！”
出塵子又恢復了寧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年輕人，好定力！聽你如此一說，這個人好像就是貧道我了。”
出塵子面如冠玉，修眉朗目，彷如畫中的羽士仙人。若去掉道袍和鬍鬚，年紀再小個二十歲，絕對是迷倒無數少女的俊朗公子。
石楓深吸了口氣，平復一下心情，“晚輩查過，三百年前，前輩尚未出家，還是位翩翩佳公子，但身爲泰山派長老，修爲在元嬰中期，並且前輩劍術極高，同階之中根本沒有敵手。”
出塵子當年乃秦中大陸有名的少年天才，堪比如今試劍山莊莊主雲行風，區區一百五十年就化嬰成功，被推爲泰山派兩千年來第一人。
不過，出塵子年輕時風流自賞，常常飲酒狎妓，爲此，他沒少挨師父紫雲道人的責罰。
兩百多年前，忽然一日，紫雲道人在梵天大陸被聖火山四大護法之一的九嶷山人打成重傷，回到泰山，一個月後便撒手而逝。
在師父的病榻前，出塵子幡然悔悟，痛哭流涕，接受了紫雲道人的遺命，執掌泰山派，並出家做了道士，道號“出塵子”。
老一輩修士很奇怪這位浪子怎麼忽然就做了道士，有人還調侃他的道號“出塵子”是“一邊出入青樓，一邊看破紅塵”的意思。
“前輩從苗疆逃回之後，卻沒有回去救步搖，這個情有可原，一則前輩孤身一人，根本救不了步搖，泰山派紫雲道人肯定不會陪着你去胡鬧。二則，老祭司也沒下殺心，只是關了步搖數百年禁閉而已，若前輩前去營救，反會激起老祭司的殺心。
前輩感念步搖姑娘救了你，並寧死也不肯透露你的下落，因此才絕跡風月場所。前輩出家，既是完成師尊之囑託，但也未必不是因爲步搖姑娘的癡情。
至於前輩爲何不帶走佩玉姑娘，其實很簡單。前輩經常出入龜蒙山莊，看到流蘇仙子對小佩玉還不錯，並無殺心，亦未虐待。
而泰山派是道觀，撫養一個女孩子很不方便，於是你覺得不如讓她跟着姨娘慢慢長大，以後等步搖脫困，再將她送到母親身邊便是。
至於佩玉姑娘十二歲之後，前輩爲何不再出現？
咱們可以查一查，若我沒記住，那一年，前輩正式執掌泰山派，身爲道觀之主，事務繁忙，且愈發不能讓別人知道你有一個私生女兒。
此外，前輩覺得五雷門畢竟也是名門大宗，臨淄離泰山也不太遠，應該出不了什麼亂子，誰知雷一桐空有其表，實則禽獸不如...”
出塵子內心閃過一絲深深悔恨，語氣冰冷，“有些人實在不能稱做人，不過是披着人皮的畜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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