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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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野吃過的苦头,他总能记得清清楚楚。
洞内的石缝,不仅藏着大蛇,让他差点丢掉性命,也是通往来时的山洞,他逃命的唯一退路。
石缝虽然狭窄,却四壁光滑,往下爬行,并不吃力。
怎奈右手不听使唤,肩头疼痛难忍,再加上眼前一片乌黑,于野只能像條离开水面的鱼儿,不停扭动着身躯,這才堪堪穿過缝隙而下。
逃命艰难,也就罢了,偏偏這個时候,他头晕目眩,身子忽冷忽热;肚子裡好像点燃了一团火,焚烧着五脏六腑,却又四肢冰冷,如同坠入冰窟,令他苦不堪言。
怎么了?
难道是珠子,也就是蛟丹的缘故?
吞下蛟丹之际,以为难以下咽。不料一张嘴巴,鸡卵大小的蛟丹直接滑落腹中。当时尚无异状,不料想他的劫难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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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說话的是谁,为何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她是好意相助,還是存心坑害自己?
“噼裡啪啦——”
便在于野挪动之际,几块碎石砸落。
白芷的师兄,追来了。
那個心狠手辣的家伙,好像已追到了身后。他手中的利刃不仅能够发光,還能轻易劈碎坚硬的石头。
于野拼命挪动身子。
黑暗中,隐约出现一丝光亮。
于野竭尽全力爬了過去……
……
山洞内,火把晃动。
父子二人,犹在四处查找。
于石头停了下来,将手中的铁叉重重杵在地上,叹息道:“唉,于野分明就在此处,偏偏找不见人,去年他爹便是如此,谁想今日……”
于野孤身闯入山洞,让他放心不下。于二狗返回之后,父子俩结伴追了過来。
此处只有满地的碎石,与一把折断的猎刀。要找的人,竟然沒了。
于二狗是年轻人,心思活泛,他举着火把抬头打量,提醒道——
“爹,莫非他跑到上面去了?”
离地两三丈的洞顶,有道石缝。看其大小,倒也能够藏得下一個人。
于石头摇了摇头,道:“瞎說哩,如此之高,沒有梯子,谁能跑得上去!”
谁料话语未落,一道人影疾坠而下……
“轰——”
于野重重摔在地上。
犹如神魂撞击肉体,一种难以割舍而又备受煎熬的折磨,让他陷入阵阵的恍惚之中。紧接着口鼻一热,滚热的血从他的嘴裡、鼻子裡喷涌而出。
于野强行睁开双眼。
闪动的火光中,好像回到了原来的山洞。還有于石头、于二狗出现在眼前,冲着他大呼小叫。
“于野,這是怎么了……”
“爹,上面還有一人……”
父子俩见到于野,已是惊愕不已,沒想到洞顶的石缝中,再次蹿出一道人影。
于野顾不得嘴裡喷着热血,急道:“他……他要杀我,五伯快走!”
于石头是個老猎户,生性警觉,当即喝道:“狗子!”
父子连心,于二狗不敢怠慢,撒手扔了火把,背起于野撒腿便跑。
于石头举着铁叉,神情戒备道:“這位兄弟,何故杀人?”
随后现身的正是白芷的师兄,而落地未稳,便遭人质问,他顿时恼怒道:“退后——”
“有话好說……”
于石头挺身阻挡,不肯退让,谁料话音未落,眼前光芒一闪,“砰”的手臂震动,所持的铁叉已断为两截飞了出去。他骇然失色,转身退向洞外。
白芷师兄抬脚便追。
那小子之所以沒死,一时运气罢了,指望两個猎户救他,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喘息之间,人在洞外。
白芷师兄冲出洞口,趁势拂去身上的雪花,举手抬足一气呵成,很是敏捷洒脱气势不凡,他正要继续追杀,却又收住脚步而微微皱起眉头。
洞外的雪地上,竟然站着十几個汉子,一個個举刀弄棒,冲着他虎视眈眈。他要追杀的于野,已被围在人群之中。
一位中年汉子往前两步,出声道:“在下于佑财,請教這位兄弟尊姓大名!”
一個年轻人跟在他的身后,举起手中猎刀,蛮横道:“竟敢杀我于家村的人,真是好大胆子!”
白芷师兄眯缝着双眼,面露讥笑。
人群中,于野坐在地上,脸色发红,嘴角挂着血迹,神情萎靡不振。他的袍子褪下半边,袒露的右手腕子与肩膀捆着布條与柳枝。于二狗陪伴一旁,帮他查看着伤势。据五伯所說,他的手腕折了,肩胛骨断成几截。幸亏族人前来相救,這才使他又一次死裡逃生。
而他沒有想到的是,不仅村裡的叔伯兄弟尽数赶到此处,便是于佑财父子俩也不计前嫌,为他挺身而出。
不過,白芷的师兄贪婪成性、残暴狠毒,又懂得神通法术,即使人多势众,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是谁,诸位不必知晓!”
果然不出所料,白芷师兄沒有理会于佑财、于宝山,而是奔着人群走来,盛气凌人道:“于家村的于野窃我宝物,我要将他带走问罪!”
“啊……”
于佑财始料不及,忙道:“有无凭据?”
“哼!”
白芷师兄哼了一声,举起手中的短剑。
“本人的凭据,便是這把利剑法器!”
只见他手臂用力一抖,所持的短剑突然闪過一道光芒,即使在大白天裡,也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于佑财、于宝山与在场的众人,皆震惊不已。
一群山裡的汉子,何时见過如此神异的景象!
于佑财后退两步,依然伸手阻拦,只是他的话语中,多了几分谨慎——
“大兄弟,此事关乎我子侄的清白,与我于家村的名声,万万不敢意气用事啊!”
山裡人的见识短浅,却在乎名声,纷纷表示愤慨——
“拿出真凭实据。”
“天大地大,大不過一個理字。”
“我于家村的娃娃,怎会干出偷鸡摸狗的勾当?”
“你纵有神通,又能如何,白家村也有高人,白小姐来了……”
白芷的师兄显露神通,本为震慑之意。不料這群衣着破旧、粗俗不堪的猎户,竟然给他讲起道理。他恼怒之下,两眼之中闪過一丝厉色。
“师兄——”
有人呼唤。
是個身影窈窕的蒙面女子,从远处疾驰而来。她的身后,跟着二、三十位汉子。
来的是白家小姐,白芷。她似乎脚不沾地,快如疾风,仅仅几個起落,便已飘然来到众人面前。
于佑财、于宝山等人脸色变幻。
這個蛮不讲理的男子,竟是白小姐的师兄?难怪他手段高强,原来也是传說中的修道之人。既为同门的师兄、师妹,不知白小姐如何行事。
“白小姐!”
“白兄、冯兄……”
于佑财冲着白芷打了個招呼,奔着她身后的一群人迎去。来的二三十位汉子,均为白家村、何家村的猎户,两家的主事者白轩与冯栓子也在其中。他与两位老友讲明原委,又匆匆返回现场。
布满积雪的山坡上,聚集了四、五十人。
于佑财、白轩、冯栓子等众猎户皆不出声,只听一对刚刚相见的师兄、师妹說话——
“這位是我师兄,道号尘起。他奉命下山,来到此地,若有误会,白芷代他与各位乡亲赔礼!”
“师妹,你有所不知……”
于野依然坐在地上,默默透過人群看去。
“于野窃我宝物,断难饶恕。师妹帮我将他拿下,带回师门发落!”
“宝物……”
简短对话之后,一对师兄妹好像达成默契。
白芷转向众人,說道:“各位乡亲知晓,于野行窃属实,請他交還宝物,不然我与师兄难以向师门交代!”
白轩倒是显得宽宏大度,摆了摆手道:“拿了宝物,還人便是”
冯栓子点头附和。
于佑财的脸色难堪,欲辩无言。倘若于野窃取宝物属实,他身为长辈也难以包庇。
“于野,交出所窃之物!”
随着白芷的话语声再次响起,众人冲着于野這边看来。
于二狗嘀咕道:“兄弟,你偷人东西?”
于野摇了摇头,无力道:“我沒有……”
“哼,他狡辩!”
尘起与白芷說道:“师妹,事已至此,多說无益,我亲自动手!”
“我……”
于野的眼神有些飘忽,却透過人群紧紧盯着尘起的一举一动,他知道此时再不出声,将再无开口的机会。他抓着于二狗的手臂艰难站起,驳斥道:“我沒有窃取宝物,反倒是你毁尸灭迹……”
他正要道出实情,却被粗暴打断——
“住口!”
尘起凶相毕露,直奔他走了過来。
于佑财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于野的眼角微微抽搐,猛地伸手推开于二狗,一把扯下身上的袍子,昂首怒声道:“你无端欺我辱我,天理何在——”
他单薄的身子,赤裸的胸膛,可谓一览无余,根本藏不下任何东西。再加上受创的手腕与肩膀渗出的血迹,使他愤怒的话语声又添几分绝望悲壮。
尘起无动于衷,脚下不停,手中的短剑,闪动着冷森森的光芒。
于佑财再也忍耐不住,带着十多位汉子举着刀棒“呼啦”一下挡住去路。白家与冯家的汉子们,亦纷纷露出不满的神色。
或许在众人看来,于野只是一個孩子,既然沒有偷窃之实,尚不至于遭到如此对待。
白芷将四周的情形看在眼裡,出声道:“师兄,此事有待斟酌!”
這一刻的于野,已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管嘶声怒吼道:“尘起,我不怕你,来啊——”
他吼声未落,一口热血喷出,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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