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有什麼東西觸到了臉上,潮溼帶着溫熱。
鬱子堯到底還是說晚了,祁濯混亂的大腦沒能第一時間收回身體上的動作,鬱子堯偏了偏頭沒忍住發出一聲低呼,像是一隻被人撐開嘴的幼狼,獠牙暴露於空氣中卻成了唬人的玩具,徹底喪失抵抗力。
空氣焦灼,鬱子堯渾身滾燙,像是被人扔進蒸鍋裏慢騰騰向外揮發着水汽,他漸粗的喘息中夾雜了幾聲難耐的嗚咽。
不知道爲什麼,膝蓋跪落地板的痛感被削減,卻而代之是一種莫名的衝動,或許是酒精存於體內加重了這種亢奮,鬱子堯必須要花費很大的努力才能保持理智:“祁濯……”
他的聲音也像是被水浸泡過一般,含糊的尾音反而使得空氣中的曖昧感增添幾分。
面前的男人僵直了一瞬,隨後他狼狽地後退幾步,就着房間裏昏暗的光線顫抖着手將衣褲重新整理。
鬱子堯,他爲什麼在這?
這個想法在祁濯的腦海中盤旋不下,更讓事情變得糟糕的是,當得知眼前的男孩究竟是誰之後,騰起的慾望非但沒能降下去,反而燃燒得更加徹底……近乎到了發疼的地步。
驚覺自己在這種事上見不得人的癖好暴露在鬱子堯面前,頭疼的同時,祁濯在一瞬間涌起一種非常惡劣的想法——假如他裝作藥效發作的樣子,將錯就錯將鬱子堯辦了呢?
聽着平時叫囂得厲害的男生在他身下只剩嗚咽,看着他因爲過分敏感的淚腺泛出淚花……一想到鬱子堯在牀上不得不順從的樣子,祁濯清楚,恐怕沒有這個藥他都很難剋制住這種施暴的慾望。
不行……
房內僅剩的水分在流失,兩個人各自在腦海中有着自己的想法。
酒精,藥物,混雜着疼痛中的慾望,猶如深淵下方不斷盤旋的鬼魅,纏繞於每一次呼吸之間。
祁濯驀地退開了。
男人身上有着明顯的慌亂,他拿着房卡刷亮房間,簡單一個動作卻重複了三遍才成功。
頂燈亮起,刺眼的黃色光讓空氣中的情谷欠無所遁形,鬱子堯低着頭仍舊保持着跪姿沒有起來,他的雙手低垂在身體兩側,看上去沒了平日裏尖利的棱角,像是耷拉下耳朵的幼狼。
“你怎麼在這!”或許是身上的異樣不得紓解,祁濯語氣不善,他緊鎖眉頭,似乎在想該要怎麼應對這種場面。
他不應該讓鬱子堯看到他這一面的,這種畸態又可笑的慾望,不應該出現在這個男孩子面前。一直以來的僞裝,隱藏住內心深處的暴戾因子,用盡量婉轉的方式試圖在鬱子堯身上彌補那些已經逝去的東西。
像個笑話。
他儘量在努力替面前的男孩規劃生活,彷彿看着他好,自己的不堪也就能被永遠掩藏。
但直到今天,那男孩似乎也和剛來時沒什麼兩樣,祁濯站在臺上講話,將鬱子堯和身側賈宇舟竊竊私語的樣子盡收眼底。憤怒、無奈,他三番兩次告訴鬱子堯遠離那些不正經的朋友,可他仍舊一意孤行。
他救不了他的男孩,正如同他救不了自己。
這種想法一經出現,隨之而來的疲倦也侵襲上頭腦,在這種情形下卻反而讓藥效減弱了些影響,祁濯嘆了口氣,揉在太陽穴上。
“你怎麼過來的?”祁濯放緩了一些語氣,又重新問了一遍。
鬱子堯擡頭,不知是不是燈光映在眼睛裏的錯覺,那雙眼睛彷彿蒙了水汽,溼漉漉盯着面前的男人,右眼角下方一顆血痣紅得近乎將要滴落的血珠:“……特別失望是不是?你希望是誰,那個粉頭髮的白斬雞……”
那種醉酒後的反胃感再次出現,鬱子堯的皮膚從耳朵尖到脖子通紅一片,他顫顫巍巍從地上起來,腳底傳來一瞬間的僵直和麻意讓他差點跌倒。
祁濯伸手扶了他一下,隨後退開,兩個人中間隔着一米的距離,頭腦驟然清醒。“我不希望是任何人。”祁濯迴應了鬱子堯的問題。
“什麼意思?”
“如你所見,我不是什麼好人。”男人脫下西裝外套,直接扔到了一旁的沙發上,“忘掉今天晚上的事吧。”
“忘掉什麼?”鬱子堯上前一步,緊逼道,“你的性癖,還是你對我的慾望?”他低吼着,心跳隨着脫口而出的話語一起失控。
祁濯沒說話,只是將鬱子堯的手從自己的衣襟上摳開。
“祁濯,你到底爲什麼要帶我回……家。”
他對着男人問過很多遍,你爲什麼要籤協議,你爲什麼要管我,你爲什麼要……這是他第一次從嘴裏說出“家”這個字眼,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但是他不想再對自己撒謊了。
他想要祁濯看着他,一直看着他,他想要祁濯的眼裏永遠只有他一個。
那個家是隻屬於他們兩個的地方……他想要祁濯的全部。
“鬱子堯,做好你應該做的,不要越界。”男人的目光驟然危險,“你今年只有十九歲,很多事情你都沒有想明白……”
“你三十了,你想明白什麼了?”鬱子堯打斷他的話,“那好,你告訴我,今天給我的衣服又算是怎麼一回事?”
直到現在兩個人身上還穿着尺碼不一樣款式卻一模一樣的兩件襯衫,鬱子堯先前以爲是祁濯讓甄萍隨便挑的一件,可直到他在臺上看到男人自己身上的那件,某種想法才終於按捺不住探出頭來蠢蠢欲動。
少年人的心思很簡單,兩件襯衫已經沾染了篤定的曖昧。
這是他抓住的證據,像初次窺見祕密花園裏的玫瑰,在他還無法描繪愛意的具體形態之前,心思卻早已被那一腔馥郁填滿。
祁濯盯着他半晌,鬱子堯的視線卻無法從男人薄涼一雙脣上挪開,那人的脣色很好看,天然帶着讓人沉醉的紅,不豔麗卻帶着引誘他人的罪惡意味。
“……我要洗澡了,回你自己的房間去。”祁濯避重就輕轉身離開,身側的空氣驟然變涼。
鬱子堯渾身上下的血液也跟着冷卻下來:“我把人打了。”他站在原地,試圖再次引起祁濯的注意。
“知道了。”男人似乎不感意外,“你惹的麻煩已經很多,現在,給我滾回自己的房間。”
“你……”鬱子堯氣得半天都說不出來話,他就像是落敗的幼狼,努力像對手齜出獠牙,卻只是被輕蔑地無視。
他衝着房門走去,剛想開門,卻又驀地聽見從浴室裏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算了,太晚了,你留下來去客房睡吧。”
浴室裏面水聲響起,鬱子堯將邁出去的腳重新收回,他的嘴邊又重新噙起笑意,得逞的、乖張的笑。他將目光投向走廊盡頭的主臥,寬敞,散發着暖黃色的光線,牀上編制出的頗具異域風情的毯子看上去格外柔軟,彷彿在無聲地向他發出邀請。
男人這一個澡洗了很久,久到鬱子堯都沒忍住在主臥的牀上睡了個肚皮朝天。
很踏實的一場夢,夢裏有男人雪茄的味道,以及一聲低嘆,有人凝視着他的略帶憨態的睡顏,目光描摹過他每一寸肌膚,將繾綣的夜晚拉長。
天明,他們在等一場夢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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