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晚才是這座城市正剧上演的时候,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人们总要想尽各种办法放松。夜市裡灯火通明,连接成串的橘色小灯泡散发着明亮的光。
三個身高在一米八左右的大男生屈腿坐在烧烤摊的小板凳上,看上去有些违和。這种地方,郁子尧已经挺久沒有来過,自从郁建安去世之后,祁濯就带人把他领走了,在祁濯住的公寓附近是根本找不到這样的地方。
抬头不远处就是整個城市的CBD,高楼林立,大部分都是玻璃墙面的大厦,装饰用的灯光亮着,照得夜空上的星星全部黯然失色。
“HW的总部就在那边。”安迪顺着郁子尧的目光看過去,眼睛亮了亮,一边小口嘬着珍珠奶茶,一边含含糊糊地說话,“只要成功出道了,不管咖位大小,都能在那座楼裡有一间自己的工作室。”在那座大厦裡面有一個属于自己的位置,坐着才能安稳。
言下之意,练习生的身份并不长久,对于HW来說,他们只是一堆备选商品,如果有更好的出现随时都可以丢弃。
郁子尧抬头看了一眼,沒有吭声。
他去過HW的总部,确实是一座漂亮的大楼。
去到那裡是为了和祁濯确定协议內容。按理来說,祁濯和郁建安之间的协议并沒有告知他的义务,但祁濯像是受够了他三番五次的追问,直接带着他去看了协议。
“照顾你,直到你能有自己的经济收入方式,独立生活。”那男人胳膊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叉,神色泰然。
郁子尧瞪着眼睛逐行閱讀上面的條款,对于郁建安的行为非常不能理解。
原来他在他爸心裡也并不是沒有一点地位,至少到死了、要分遗产的时候,這老头子還能想起来自己還有這么個大儿子。
可如果要关心他,那早干嘛去了?
迟到的关心沒有一点益处,反而让郁子尧心生反感。
“他只是怕我抢了郁容的东西。”郁子尧合上條例,白纸黑字如同成群的蚂蚁爬行,光是看看都已经让他头晕脑胀。他已经成年,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才不到十岁,郁建安要防着他,他怎么会想不明白。不過,也正因为想得太明白了,郁子尧越看這份文件就越觉得心寒。
這個畸形的家庭已经让他身心俱疲,他巴不得這個家散得越彻底越好,他只想拿钱走人,可郁建安把他這條路也断了。
祁濯仍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样子:“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
“你不缺钱。”
“对。”
“那你为什么非得在意這個狗屁的协议?”
……
“子尧,這家店的烤串特别配啤酒,要不要来一打?”
贾宇舟的声音将他的思路唤了回来,郁子尧一愣,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回答。
說出来别人可能不信,但是郁子尧作为一個要把可x可乐倒到百x可乐瓶子裡的叛逆少年,却還沒有真正意义上喝過酒——他尝過几口,但這种在烧烤摊上灌酒买醉的事情還沒试過。
“喝。”他点了点头,一脸硬气。
“我就不喝了。”安迪這個时候出了声,“今晚還有点事,我先走了,哥你们慢慢吃。”他脸上的笑意依旧不减,站起身拿东西向反方向走掉。
“安迪說他酒精過敏。”贾宇舟似笑非笑,目光落在安迪的座位前面。
烧烤沒动多少,桌子上面只有寥寥几根签子,三分糖的奶茶也只喝了一小半,剩下的就被他随意留在了桌子上。
如果沒猜错的话,今晚就能看到安迪发在微博上的烧烤图片,配字都能猜到:“今晚和哥哥们出来吃烧烤,好撑(胖丁微笑)”
郁子尧“啧”了一声,心說之前安迪跑去酒吧那個熟练的样子,看上去可不像是酒精過敏。想要保持身材就直說,也沒人拦着,非得弄得又当又立,真的特别让人恶心。
“你沒关系吧?”贾宇舟显然也沒有被安迪一句话唬過去,“如果你也要减肥咱们就先撤了,反正明天下午還有训练,喝太多也不好。”
“减個屁。”郁子尧直接用手抠开一罐啤酒,大口往下灌。
說实话,喝得那么快他根本沒尝出来這個酒到底什么味,反倒是因为反上来的气呛了一下。
贾宇舟坐在对面安静看他,脸上忽然露出点笑意。
“你笑什么?”贾宇舟摆摆手忽然道:“子尧,我刚发现你眼睛长得真的很好看,难怪那帮小女生都在網上发你眼睛的特写。”
郁子尧是标准的桃花眼,眼尾略微上翘,右眼下方有一個针尖大小的血痣。要是不看他英挺的鼻梁和面目轮廓,恐怕還真有点男生女相的意思。
当然,和郁子尧真正相处過的人是绝对不会這么认为的,毕竟這小子长得有多好看做事就有多混蛋。
“哥這是帅气!”
或许是喝了酒,郁子尧感觉自己有点飘,他大言不惭指了指自己,面上也露出点轻松的意味。
這三個室友裡,目前只有贾宇舟在他心裡還算個正常人。今天龚艾莫名其妙摔门走了之后一直沒回来,贾宇舟在晚上這才提议要出去吃個饭算团建,郁子尧觉得這個人還不错,至少他看上去也不怎么喜歡龚艾。
“和一個人很像。”贾宇舟嘟囔了一句。
郁子尧沒太听清,也不打算再继续讨论關於他眼睛的话题——小时候就是因为這双桃花眼长得太漂亮,才让人追着骂小娘炮的。所以在中学的那会,他甚至动過念头想要出去在眼睛上来一道疤之类,后来小刀都快戳到眼皮上,他才因为怕疼停了手。
后来想想也实在沒什么必要,长成什么样又不是他定,谁再骂他打回去就是了。再然后關於他娘炮的言论就少起来,毕竟說出去被一個娘炮给打了也是很丢人的事。
直到今天才时隔已久又听到了骂他娘炮的,龚艾這個傻x,甚至還不是因为他的长相,就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对他這么大恶意。
酒這东西越喝越多,郁子尧回去的路上仿佛脚踩棉花,最终還是忍不住扶着一旁的电线杆大吐特吐。眼泪混着呕吐物一起落在地面上,反胃的一瞬大脑有片刻清醒,郁子尧這才得出自己酒量不是很好的结论。
“祁先生,马路对面那個是郁子尧嗎?”助理开着车刚好在等红灯,前车灯的光亮扫到夜市出口的位置,人来人往,郁子尧的身影有些模糊不清。
祁濯本来低着头在看平板,闻言放下东西眯了眯眼睛:“嗯。”
這個回答不冷不热,助理拿不准注意要不要停车接上他,直到绿灯已经亮了,后面的车耐不住按喇叭,他才终于犹犹豫豫踩了油门。
“走你的。”祁濯开口,重新把平板打开放在腿上。
助理应了一声,有点不解。
他是不太清楚祁濯和郁建安之间协议的具体內容,但是祁濯对郁子尧這段時間的管教他是看得真真切切。
自己的老板是個讨厌麻烦的人,就连之前短暂交過的几個床伴也都特意选的乖巧听话类型。突然在身边养了個狼崽子,說不准還是养不熟的,助理也猜不透祁濯到底是什么心思。
现在看来,好像也只是一时兴起吧……
“查查郁子尧身边那個人是谁。”
正当助理這么想的时候,后座忽然传来自己老板的吩咐,他一個愣神才连忙点头应下来。
那天晚上龚艾并沒有回来,郁子尧一手撑在墙上,另一只胳膊搭在贾宇舟肩上,跌跌撞撞摔进了卧室。脚底下一沒注意,磕在了床头,郁子尧“嗷”了一声,整個人顺势趴在床上,下一秒就开始掉眼泪。
一连串的动作发生得太急,贾宇舟都沒看清,再一抬眼的时候就跟郁子尧一双泪目对上了视线。
“你……你沒事吧?”
两個人大眼瞪小眼安静了良久,郁子尧才缓慢张开嘴,大着舌头开始說话:“窝沒事,你走,走,出去!”脚指头好疼,他现在只想自己抱着脚好好歇一会,可潜意识裡又觉得這個动作不太雅观,他一個劲儿的赶人。
“可是,子尧你怎么哭了?”
“我疼。”郁子尧眉毛都拧巴到一起去了,“你出去,出去,睡觉!”
贾宇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安抚两句:“行,我在隔壁,你有事叫我。”
伴随着房门被合上的声音,郁子尧两眼发直盯着门把手,随后屈起一條腿蹦到门口,落锁的动作一气呵成,不带半点犹豫。
随后他把被子熟练地从床上推下来,似乎是有些不满地板上沒有地毯,他皱了皱眉头,最终還是钻进去一合眼就睡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是被巨大一声咒骂给吵醒的。
郁子尧从团得瓷实的被子裡伸出一只胳膊揉了揉眼睛,還沒有反应過来這是在哪,就对上了龚艾一张惊诧的脸。
“你他妈在地上横着干嘛?!”龚艾见他醒了,一脸见鬼地向后撤了一步,“装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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