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作者:殊晚
冬天生病好得總是要慢一些。

  沈枝意每天換着花樣帶宋靜原去探索食堂,又在網上搜羅了一大堆補起色的方法,不嫌麻煩地給她弄,過了差不多一個禮拜,宋靜原的臉色終於好了起來,脣上漸漸有了血色,不再似之前那般死氣沉沉。

  沈枝意把自己精挑細選的“補品”塞進她懷裏,笑着去捏她的臉:“這纔有青春美少女的感覺嘛。”

  生病這段時間對她的學業總歸有點小影響,月考的成績也不如期中那麼理想,宋靜原給自己重新制定了一份學習計劃。

  也不知道是在逃避什麼,她把時間排的很緊,從早上起牀一直到夜半時分,幾乎都安排上了任務,就連午休的時候都會抓緊時間寫一道三角函數。

  潘宇被她這種學習勁頭實實在在地驚到了,早上打着哈欠在座位上坐下,朝她豎了個大拇指:“學霸,我真的好佩服你。”

  “你真的不覺得累嗎?”

  宋靜原將額前的碎髮攏到耳後,溫聲道:“還好。”

  說不累是假的,不過這樣也好,她所有的精力和時間都被佔據,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從那天的事情後,接下來的半個月,她和陳硯都沒有再聯繫過。

  但有些人就是這樣,想見的時候,站在他上學的必經道路都等不到,不想見的時候,出門倒個垃圾都能碰見。

  宋靜原一共見到陳硯兩次。

  一次是週末去奶茶店兼職的路上。

  冬日難得見到明媚的陽光,宋靜原出門的時間早了一點,裹着件杏色羽絨服,帽子外圍的那圈絨毛堆在她臉頰兩側,長睫毛上氳了層水汽,日光照的她脣色嫣紅。

  昨夜剛剛下過一場雪,道路兩旁的積雪潔白無暇,宋靜原撒歡似的用手捧了一把雪,顧不上被冰的發紅的手掌,攢了個小雪球出來。

  鬆軟的雪被她踩出一個又一個腳印,宋靜原不自覺彎了彎脣,擡頭用手去勾下貼在臉上的髮絲,卻無意撞見了陳硯的身影。

  數九寒冬,他卻只穿了件薄款的黑色外套,人好像消瘦了許多,頭髮也比之前長了不少,垂在額前半遮住眼睛。他沒骨頭似的靠在對面街道商店門口的玻璃門上抽菸,指尖一點猩紅,下頜線流暢利落,扭頭和幾個男生說鬧,嘴邊扯着漫不經心的笑。

  身後那顆枯樹的樹枝被雪壓斷,雪塊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散落的雪花落下來,宋靜原低頭去躲,再擡頭,那對漆黑的眸子卻落在了她的身上。

  一秒也不敢多停留,宋靜原轉身跑掉了。

  還有一次是在學校門口。

  那天她被英語老師叫到辦公室裏,從學校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放學時間,冬日晝短夜長,還沒有到六點,天就已經黑了大半。

  宋靜原背著書包往外走,不等走出校門,看見陳硯靠在校門口的樹上,和上次不同,他穿了件白色衛衣,大半張臉被黑色鴨舌帽擋住,低垂着眼不知道在給誰發消息,看起來有些頹。

  光是看見他宋靜原就覺得難受,她將眼中的澀意憋回,繞着他離開。

  上次藝術節,兩人同臺表演收穫了不少關注,學校裏有一小部分人開始傳他們的謠言,但過了一個多禮拜,也都被人忘到了腦後。

  畢竟大家心裏都清楚,陳硯那種性格嘛,幾天厭倦了也是常有的事。

  宋靜原不太在意這些,專心致志做自己的事情,但沈枝意顯然是聽進去了那些話,之前顧忌她身體不好,一直憋着沒問,如今看她調整的差不多了,也旁敲側擊起來。

  沈枝意趴在課桌上,偏頭盯着她看了半天,宋靜原終於停下筆,扭頭和她對視:“枝枝,你都盯着我看了五分鐘了,我臉上是有什麼東西嗎?”

  “靜原。”沈枝意往她旁邊挪了下,壓低聲音,“你最近和陳硯有聯繫嗎?”

  宋靜原筆尖一頓,平靜道:“沒有。”

  “我聽沈睿說他好幾天都沒來上學了。”沈枝意暗戳戳地觀察着她的反應,“還以爲你知道呢。”

  “我不清楚。”

  “你們倆——”沈枝意頓了頓,“真鬧矛盾啦?”

  宋靜原咳了下,極力掩飾掉自己的不自然:“沒有,枝枝你不要瞎想啦。”

  “就算吵架你也可以告訴我的呀!”沈枝意下巴輕輕搭在她胳膊上,“我幫你去罵他們,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宋靜原被逗得笑了下。

  英語競賽的決賽被定在了來年春天,英語老師隔三岔五就會把幾個參賽選手叫到一起,讓他們互相交流經驗。

  宋靜原抱著書本從辦公室出來,路辭走在她旁邊。

  自從上次藝術節的事情後,宋靜原每次見他都覺得有點尷尬,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索性保持沉默,偶爾路辭會主動挑起幾個話題,但最後都會被宋靜原快速結束掉。

  夾在書中的卷子掉在地上,路辭彎腰幫她撿起來,宋靜原禮貌和他道了句謝謝。

  “靜原。”路辭溫和地笑笑,“和我不用這麼客氣的。”

  宋靜原抿着嘴沒接話。

  一路沉默地走到樓梯口,宋靜原剛要上樓,路辭忽地叫住她。

  “怎麼了?”宋靜原問。

  “你和陳硯——”路辭神情中帶着幾分猶豫,但還是問了出來,“你們關係很好?”

  宋靜原很快否認:“沒有。”

  “那天藝術節,我看他很關心你。”

  宋靜原又想起那天,陳硯手指緊緊捏着她的下巴,漫不經心地問自己是不是喜歡他。

  這是關心嗎?

  “你想多了。”宋靜原及時從回憶中抽離出來,“那只是因爲我們要一起上臺表演。”

  “我還是想真心勸你離他遠一點,那天你也看見了,他對我——”

  “路辭。”宋靜原倏地打斷他,語氣冷淡又平靜,“你和陳硯之間發生過什麼,我一點也沒有興趣。”

  “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先走了,再見。”

  宋靜原抱着自己的東西極快地離開,心口莫名又疼了起來,一種莫名的情緒涌動在裏面,讓她有些喘不上來氣。

  就當之前那幾個月是她做的一場夢吧。

  現在夢醒了。

  北風蕭瑟,地上的枯樹枝被吹的嘩嘩作響。

  家裏的冰箱空了,什麼喫的都沒剩,陳硯單穿着件牛仔外套,去附近超市隨手抓了些麪包泡麪之類的零食,塑料袋子掛在腕上,沒什麼精神地往家走。

  他已經一個多禮拜的時間沒去上學了。

  街上沒有什麼人,他低着頭往前走,街邊不知道從哪冒出一個看起來十一二歲的小女孩,膽子也大,直接攔住他不讓他往前走。

  “哥哥。”小姑娘鼻子被凍得通紅,聲音也低,“你要不要買條圍巾?”

  陳硯垂眼,才發現小姑娘手臂上搭了好幾條那種毛線織成的手工圍巾。

  他下意識就要拒絕,話還沒說出口,小女孩又說:“可以買一條回去送給你女朋友啊,這麼冷的天,收到你的禮物,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

  陳硯也不知道最後自己是怎麼妥協的。

  他拎着兩條一模一樣的圍巾回了家,打開門,沈睿正坐在他家沙發上打遊戲。

  “硯哥你敢不敢再慢點。”遊戲正打到激烈處,沈睿頭也沒擡,“你要是回來的再晚點……靠!這特麼什麼傻逼隊友。”

  遊戲上彈出“失敗”兩個字,沈睿收了手機,擡眼卻看見陳硯正對着兩條灰色針織圍巾發呆。

  沈睿:“……”

  “我沒瞎吧?”他起身過去攬着陳硯肩膀,“超市今天搞活動?滿100送兩條圍巾?”

  “不對啊,這種贈品你不應該出門就扔垃圾桶裏嗎。”

  “……”陳硯將他手從自己身上掰下去,抽了根菸咬在嘴裏,聲音含糊不清,“老子花錢買的。”

  “你買的?”沈睿神情複雜地看着他,那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陳硯買了條裙子回來。

  “你買這幹什麼?”沈睿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眼前這個冬天連棉服都不穿、零下十幾度還堅持喝冰水的男生,爲什麼會買圍巾回來。

  還買了兩條。

  “路上遇見了個小姑娘。”陳硯躺在沙發上,半闔着眼,語氣淡倦,“非要賣給我。”

  沈睿倚在門邊直樂:“什麼小姑娘這麼有本事啊?下一個目標?”

  陳硯拿起沙發上的抱枕就往他身上砸:“滾,人家才十一二歲。”

  沈睿“嘖”了聲,摟着抱枕往他身邊擠,語氣欠欠:“怎麼?你現在錢多到做慈善了?都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不如贊助我。”

  陳硯冷冷睜眼,將人從沙發上踹下去。

  “你以前不是最討厭小孩子了嗎?”沈睿揉了揉被踹疼的後腰,“怎麼今天好興致?”

  陳硯翻了個身沒理他。

  他當時第一反應確實是把人拉開,但目光掃到她臉上的時候,卻收回了手上的動作。

  小女孩的眉眼和宋靜原有幾分相似。

  同樣是杏眼,清澈而乾淨。

  “誒,你最近和學霸怎麼了?”沈睿從他買的一兜子零食裏翻出袋薯片,“鬧矛盾了啊?”

  陳硯不說話。

  “誒你這臭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沈睿拿手扒拉他,“和你說話呢?”

  “那天我給她發消息也沒回。”薯片被他嚼得咯吱作響,“聽沈枝意說最近好像是感冒了。”

  陳硯怔了下,想起那天在自家門前。

  他心情實在是差,又不想見人,以爲她在外面等一會,見沒人就會離開,誰知道這人固執得要命,不管不顧地就在門口等着。

  開門的時候,她肩頭和衣袖上都落了不少雪,鼻子通的通紅,聲音也像是被蒙上了風雪。

  “嚴重麼?”他從沙發上坐起來,聲音發啞。

  “好像挺嚴重的,聽說拖了幾天都沒好,前幾天我在學校遇見過一次,人瘦了不少。”

  陳硯皺了皺眉。

  “說真的,我覺得學霸對你有意思。”沈睿給他分析,“那天你電話打不通,我在街上遇見她,知道你受傷了,我話還沒說完她就跑了。”

  “後來她去找你了嗎?”沈睿問。

  陳硯垂了下眼,悶聲道:“沒有。”

  “那就好。”沈睿鬆了口氣,“我就怕她一個衝動過來找你,就你那臭脾氣,再加上那事是你的死穴,發起火來我都不敢惹你,要是她過來插手,你指不定沖人家幹出什麼混賬事。”

  陳硯:“……”

  還真讓他說對了。

  那天他被陳政叫着去參加爺爺的生日宴,最開始還風平浪靜的,一家人維持着表面的和諧,但後來還是因爲陳姝凡的事情吵了起來。

  他一氣之下從老宅出來,中途又遇上樑洲那幫人,因爲上次奶茶店的事情,梁洲心裏還窩着火,見陳硯一個人,直接和他起了衝突,兩邊最後都帶了傷。

  他回家便把自己關在琴房裏,抽菸喝酒,什麼頹廢幹什麼,小時候那些破事一幀一幀在他眼前回放,像是場沒有盡頭的噩夢,他困在裏面出不來,不巧宋靜原在這個時候出現,他也不受控制地犯了混。

  “我還是覺得學霸對你有點特殊。”沈睿絮絮叨叨在他耳邊說了一大堆,他心煩得很,也沒耐心聽,直接起身將人送出門外,毫不留情。

  臨走的時候沈睿還不忘從他這撈點東西,隔着門朝他喊:“硯哥,你又不帶圍巾,不如分我一條?”

  “分你妹。”陳硯耐心盡失,“老子要留着。”

  房間重新歸於清淨,陳硯坐在沙發上盯着那兩條圍巾看,眼前總是不由自主地浮現那張乖巧安靜的臉。

  也不知道她生病好沒好。

  這人本來就瘦,胳膊腿都細,如今這大冷天生了病,還不知道要變成什麼樣。

  他從沙發縫裏撈出手機,幾天沒看,手機早就因爲電量不足而自動關機了。

  耐着性子給手機充上電,重新開機,他找到微信,點開最上面的聊天框。

  指尖頓了半天,陳硯在鍵盤上敲了一行字發出去。

  結果下一秒,一道提醒彈了出來。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宋靜原把他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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