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作者:殊晚
和陳硯分別後,宋靜原轉身進入樓道。

  樓道里面的燈昏昏暗暗的,窗外的風聲與滋滋電流聲縈繞在耳邊。

  走到三樓停下,她從口袋裏面摸出鑰匙,剛打開門,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房間內一片狼藉,客廳的白色瓷磚上滿是雪水融化後留下的灰黑色腳印,櫃子上的抽屜全部敞開,被翻動的痕跡不容忽視,椅子東倒西歪地扔在地上,茶几上的水果和杯子也被砸在地上,汁水外溢,滿地狼藉。

  宋靜原第一反應是家裏進了賊,她心口顫了下,抓着門框的手不自覺緊了緊,一邊喊着“奶奶”一邊換掉鞋子進屋開燈。

  “奶奶?”

  無人迴應。

  不祥的預感在心頭蔓延開,宋靜原感覺心臟急速下沉着,推開臥室門,白髮蒼蒼的老人倒在沙發上,她臉色蒼白,眉頭緊皺着,額頭上都是虛汗。

  胸口極其艱難地起伏,像是呼吸不順。

  宋靜原跑過去將老人扶起,一邊在她耳邊喊着“奶奶”一邊在口袋裏面找手機,因爲過於慌張,費了好大勁才把手機從口袋裏面拿出來。

  她顫抖着撥通了120急救電話,和醫院報上了自家的地址,等着救護車來的時間,她將奶奶抱在懷裏,眼淚一顆一顆往地板上砸。

  她太害怕了。

  不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奶奶到底是怎麼了。

  她好怕奶奶真的有什麼事。

  恐懼與無助感像是海浪般將她淹沒,宋靜原擡手胡亂抹開臉上的眼淚,發抖的指尖劃開屏幕,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給陳硯撥通了電話。

  對方接通的很快。

  “陳硯。”宋靜原努力壓抑着聲音中的哭腔,“你走遠了嗎?”

  沉穩的男聲從聽筒裏面傳來,像是一劑定心丸:“沒,就在你們家樓下,怎麼了?”

  “我奶奶好像出了些意外……”宋靜原哭得有些喘不上來氣,“我已經叫了救護車,你能過來幫我一下嗎?”

  陳硯幾乎是一刻也沒猶豫:“門牌號發我。”

  “別怕,我馬上來。”

  陳硯不到三分鐘就到了宋靜原家。

  他大步進了臥室,看見宋靜原抱着老人坐在沙發上,素淨的臉上沾滿了淚痕,眼眶和鼻子都沁紅,那對清澈的眸子裏寫滿了恐懼與害怕。

  心口隱隱抽痛了下。

  宋靜原看見他進來,情緒莫名被戳破,眼淚流得更兇了,連帶着肩膀跟着抽動:“陳硯,我好害怕。”

  陳硯過去在她身邊蹲下,身上淡淡的薄荷味讓人感到一瞬的安心,粗糲的指腹輕輕拂去了她臉上的淚珠。

  四目相對,他的眸子如黑曜石般深邃。

  “別擔心。”陳硯開口,“肯定不會有事的。”

  救護車在十分鐘後趕到。

  奶奶被推進診室裏做進一步的檢查,宋靜原失魂落魄地守在外面,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下脣被咬出一道血色。

  窗外又下起了雪,雪夜中的萬物都趨於寂靜。

  陳硯在樓下接了個電話,回來看見小姑娘瑟縮地抱着胳膊,髮絲胡亂垂在兩側,皮膚被照明燈映射出一種近乎於病態的白。

  像是漂浮不定的浮萍。

  他上前幾步,輕輕喊她的名字:“宋靜原。”

  宋靜原回神,她覺得自己好累,甚至連擡手擦去淚痕的力氣都沒有,漆黑的眼睫不住顫抖,輕聲和他道謝:“陳硯,今晚……”

  然而“謝”字還沒說出口,她便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當中。

  陳硯微微俯下身子,雙臂環在她身後,喉結貼在她的頸側,輕撫着她的背。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彼此的呼吸聲與心跳聲交纏在一起。

  宋靜原的髮絲掃在他的耳側,很輕,有些癢。

  “別哭了好不好?”陳硯嘆了口氣,喉結微動,“我在這陪着你,不會出事的。”

  但她的眼淚根本就止不住,晶瑩的液體從下睫毛縫隙間滾落,落在陳硯那件白色衛衣上。宋靜原感受着他身上的溫度,嗓音發顫:“陳硯,我好害怕奶奶離開我。”

  “她是我最後的依靠了。”

  陳硯沉默片刻。

  他一向是個不太會安慰別人的人。

  陳姝凡離開之後這幾年他過得太混,身邊的女朋友偶爾和他鬧脾氣他都懶得管,更別說正兒八經地哄人了。

  但看見她哭得這麼兇,他又實在心疼,只能用手指去擦她滾燙的淚,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不會出事,不要瞎想。

  他就這麼聽她哭了很久。

  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這份獨有的耐心。

  一個多小時後,醫生推着奶奶從診室裏面出來,宋靜原連忙去問:“醫生,我奶奶怎麼樣了?”

  醫生說奶奶身體並沒有太大問題,只是最近休息得不太好,加上受了刺激,驚嚇過度纔會暈倒,在醫院觀察一晚上,吊幾瓶水,沒有其他狀況就可以回家了。

  宋靜原這纔鬆下一口氣。

  奶奶被送到病房裏,宋靜原到繳費處支付了相關費用,再回去的時候,發現陳硯不見了。

  但她也無暇顧及太多,幫奶奶調好病牀的角度,又把被子掖好,讓她睡得舒服一點。

  一陣腳步聲在病房裏面傳開,宋靜原回過頭,陳硯從護士站那邊租了張摺疊牀回來,放在病牀旁邊。

  宋靜原擺擺手:“不用這麼麻煩了,這有椅子。”

  陳硯挑眉看她:“這椅子上怎麼過夜?”

  宋靜原抿了抿嘴脣:“我不困。”

  “醫生不是說沒事了嗎?”陳硯垂眸盯着她看,“怎麼還一副可憐巴巴的樣?”

  陳硯在她臉上蹭了下:“都繃着一晚上了,笑一下?”

  “啊?”宋靜原愣了會,牽強地扯了下嘴角。

  “算了。”陳硯低頭輕笑,“你還是別笑了。”

  “……”

  病房裏靜悄悄的,走廊裏偶爾有家屬經過的腳步聲。

  宋靜原擡頭:“你不回家嗎?”

  “回去也是一個人,沒意思。”他懶散地靠在病房的窗臺上,扯了扯嘴角,“而且不是說了要陪你嗎?”

  宋靜原思考片刻:“那你幫我在這看一會好嗎?我想回家取點東西。”

  “你一個人能行?”

  “沒事的,我很快就回來。”

  “行。”陳硯淡聲,“有事電話聯繫。”

  宋靜原頂着風雪再次回到那個滿目瘡痍的家裏。

  她仔細檢查了一遍,只有臥室牀頭櫃裏面的一個信封被拿走了。

  那個信封是奶奶用來放錢的,只有必要的時候纔會拿出來,而知道這個信封位置的人,除了她和奶奶之外,就只剩下宋泓明。

  宋靜原擰了下眉毛,給宋泓明打電話過去。

  聽筒裏傳來冰冷的提示音,不出半分鐘,電話被掛斷。

  宋靜原又打了一次。

  仍然被掛斷。

  她鐵了心要打電話問個清楚,再第五次撥通後,宋泓明終於接通。

  “一遍又一遍給老子打電話幹什麼?”宋泓明嗓音裏滿是惱火,“煩不煩?”

  “爸爸。”宋靜原忍着火氣,掐着自己的手心,“家裏那個樣子,是你弄的吧。”

  “是啊。”宋泓明輕嗤一聲,“之前讓你給錢你不肯,那老子只能自己去找了。”

  “你到底要幹什麼?”宋靜原情緒有些失控,“你知不知道奶奶現在住進了醫院?”

  “那還能怪誰?還不是你惹的禍?”宋泓明反咬一口,“如果當初你直接把錢給我,今天的事還會發生嗎?”

  “行了。”聽筒裏傳來陣陣吵鬧聲,宋泓明不耐煩地罵道,“老子還有事,別來煩。”

  說完他便掛斷了電話,然後直接把宋靜原扔進了黑名單裏。

  宋靜原捏着電話,全身力氣好像被人抽空,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手掌被掐的發青,全身忍不住發抖。

  爲什麼她會遇上這樣的父親。

  她怨恨自己的無能,既保護不了奶奶,也沒法和他抗衡。

  宋靜原深吸幾口氣,勉強讓自己鎮靜下來,開始收拾客廳裏面的殘局,擡手拿抹布的時候,她沒注意到角落裏的玻璃碎片,指腹不小心蹭過,殷紅的血滲出來。

  這種小磕小碰對她來說早已算不上什麼,宋靜原熟練地到抽屜裏拿出個創可貼貼上,轉身繼續收拾。

  從家裏出來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了。

  怕奶奶中途醒來,宋靜原從車棚裏推出自行車,準備騎車過去。

  雪天的路難走,騎車的速度也沒那麼快。

  路過街邊一家超市的時候,想到陳硯前前後後陪自己忙了一晚上,連口水也沒喝上,便把車停到一旁,進去給他挑了點喫的。

  不過十分鐘的時間,等她再從超市出來的時候,停在門口的自行車卻不見了。

  雪越下越大了。

  陳硯拉了把椅子坐在牀邊,目不轉睛地盯着牀上的老人,連她翻個身都要緊張一下。

  護士過來換藥的時候,看他神輕嚴肅,笑着問:“你奶奶嗎?”

  陳硯愣了幾秒,沒否認:“是。”

  “不用太擔心,沒什麼事。”

  陳硯笑了下:“謝謝。”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凜風拍在玻璃窗上,陳硯拿手機看了下時間,見宋靜原還沒回來,隱約生出些不太好的預感。

  他點開聊天框打字:【什麼時候回?】

  等了五分鐘不見回覆,舌尖煩躁地頂了下上顎,把手機扔回口袋裏面。

  房間裏安靜地只剩下嘀嗒鐘聲,又過了十五分鐘,病房裏傳來一陣微弱的腳步聲。

  聲音弱到幾乎聽不見。

  陳硯擡頭,剛準備開口問她怎麼去了這麼久,話還沒說出口,便愣住了。

  宋靜原那件杏色羽絨服上落滿了雪,肩膀頭髮甚至睫毛上都是一片白,像是個雪人。

  她手腕上掛了個白色塑料袋,露出的手背凍得通紅。

  陳硯沒出聲,起身過去拉住她的手。

  冰涼一片。

  宋靜原沒看他,頭低低地埋着,陳硯剛想擡起她下巴,一滴滾燙的淚卻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緊接着是第二顆、第三顆。

  陳硯蹙起眉頭,用手心去擦她的眼淚,但宋靜原就是不肯看他,聲音還帶着哭腔,把手中的袋子交到他手上,斷斷續續地:“陳硯,今晚謝謝你。”

  “這是給你買的東西,你先回家休息吧。”

  她的嗓音細細軟軟,被風雪一吹還多了幾分啞,弄得陳硯全身發燥。

  他沒接那個袋子,沉下眼叫她:“宋靜原。”

  她抽泣半天才從嗓子眼裏“嗯”了一聲。

  “醫生已經說過了,你奶奶沒事。”

  “我知道。”

  “那你能告訴我,你爲什麼還在哭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宋靜原覺得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好溫柔,和他平時那種吊兒郎當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但是她現在實在太狼狽了,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麼倉惶的一面,只是推了推他的手:“我沒事,你先回去吧。”

  “宋靜原。”

  他的聲音沉了幾分。

  然後她又聽見他說:“我最不喜歡別人騙我。”

  “是被人欺負了嗎?”

  宋靜原咬着嘴脣搖了搖頭,眼淚還是簌簌地往下落。

  陳硯真沒辦法了,擡手將她外套上沾的雪都拍掉,把人按在旁邊的摺疊牀上。出去向護士要了一條幹淨的毛巾,耐心地幫她擦去髮絲和臉頰上的積雪,最後接了一杯熱水塞進她手裏,瞥見她手上的創可貼,問她是怎麼弄的。

  宋靜原含糊說是不小心劃破了。

  病房昏暗的燈光下,兩個人的身影貼在一起。

  陳硯在她身旁坐下,將貼在她後頸上的髮絲勾下,像是有十足的耐心:“能告訴我到底怎麼了嗎?”

  水蒸氣將她的心氤氳得酸酸漲漲,長睫抖了幾下,宋靜原終於開口:“我的自行車丟了。”

  想到那輛破舊的自行車,陳硯鬆了口氣,笑得有些散:“我當什麼大事呢,不就丟了個車,至於你這麼傷心?”

  宋靜原沒接話。

  “別哭了。”他用袖口去蹭她的淚,“我給你買輛新的。”

  “不一樣的。”

  “那車對你很重要?”

  “對。”宋靜原嗓音有些破碎,“那輛車是爺爺買給我的。”

  她聲音極小:“那是他留給我最後的東西了。”

  陳硯啞然。

  他想起之前有一次,半開着玩笑問她怎麼不換一輛新車。

  她當時的神情很不好看。

  過了許久他纔開口:“那你也先別哭了,可以找回來的。”

  “你不用安慰我。”宋靜原抽抽鼻子,“崎源這麼大,一輛丟失了的舊自行車怎麼可能找到啊?”

  陳硯出手在她臉上輕輕捏了下,半晌,開口問她:“宋靜原,你相信奇蹟嗎?”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低沉,總是讓人不由自主地生髮出些許心安。

  宋靜原茫然地看向他。

  “算了。”陳硯扯脣笑了下,“你自行車在哪丟的?”

  宋靜原報上一個地點。

  他淡聲:“知道了。”

  兩個人靜坐了半個小時,宋靜原情緒平復得差不多了,不太好意思地眨眨眼:“陳硯,你先回去吧。”

  “好。”陳硯這次沒再堅持,他站起身,“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宋靜原點點頭,送他出病房:“今晚真的很謝謝你。”

  “沒事兒,你不是剛剛也幫過我嗎?”他無所謂地挑了挑嘴角,“扯平了。”

  被雪覆蓋的街道上空無一人。

  陳硯從醫院出來,在口袋裏摸了根菸,攏火點燃,獨自踩在積雪上。

  一點猩紅在夜幕中格外顯眼。

  十字路口剛好是紅燈,陳硯停腳,拿出手機,在地圖軟件上輸了個位置。

  他低頭睨了眼,還行,離這不算遠。

  現在趕過去應該還沒關門。

  綠燈亮起,陳硯將手機塞回口袋裏,菸頭扔在地上碾滅,朝那個地址快步走去。

  雪夜難行。

  陳硯在那家超市門口停下,擡頭。

  幸好屋檐上有個監控。

  宋靜原這一晚基本沒有睡着。

  一方面是擔心奶奶的身體狀況,另一方面是晚上哭了好一通,頭難忍的疼,在牀上翻來覆去也沒睡着。

  早上六點,雪終於小了一點,陽光照進病房裏面,她從牀上下來,到洗手間隨意洗了把臉,擡頭看向鏡子裏的自己,眼下一圈烏青,有些憔悴。

  她用紙將臉上的水珠擦去,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卻看見上面有一條新消息。

  【1:看見消息就下樓。】

  宋靜原揉揉眼睛,看了下時間。

  凌晨四點發的。

  她腦子有些亂,一時沒反應過來。

  凌晨四點。

  陳硯找她有什麼事嗎?

  她急匆匆地披上棉服,一路跑着從樓上下去,甚至連頭髮都沒來得及整理,散亂地披在腦後。

  她定定地站在住院部大樓的門口。

  落了一夜的雪,寒氣迎面撲來,像是把凜冽的刀。

  她看見陳硯蹲在門口花壇的臺階上,漆黑的短髮被風吹得凌亂,眉眼倦怠地耷着,嘴裏咬了根菸,白色的煙霧在寒氣中散開。

  也不知道他在這裏等了多久。

  像是心有靈犀般的,陳硯擡起頭,對上她的視線,扯了下脣,笑得散漫。

  “醒的還挺早。”

  他的聲音被風吹得很啞。

  宋靜原攥了攥手心,一瞬間有些想哭,她下來的時候太急,衣服拉鍊還沒拉好,寒風順着裏面那件藍色衛衣的領子往裏鑽,不受控制地縮了縮脖子。

  她快步走到陳硯面前,看見他臉色凍得發白,心中五味陳雜。

  “睡得怎麼樣?”陳硯將菸頭碾滅,仰頭對上她的視線。

  “陳硯。”宋靜原有些手足無措,“你怎麼過來了?”

  陳硯站起身,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按着她轉向另一個方向,尾音被刻意拉長:“看。”

  宋靜原順着視線看去,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那輛丟失的自行車,就停在不遠處。

  一瞬間有些失語,她心口悸到疼痛,鼻間的酸意再也難以控制,灼熱的液體從眼眶翻滾而出。

  “陳硯……”

  陳硯愣了下,指尖觸碰在她臉頰上,冰涼的觸感,他嘖聲:“你這姑娘,車丟了哭就算了,現在給你找回來了,你怎麼還哭呢?”

  “你、你怎麼找到的?”

  “只要我想,還能找不回來?”陳硯哼笑,依然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他向後聳了下肩膀,將宋靜原的手從袖子裏面抽出來,放進自己的掌心裏。

  他掌心依舊溫熱。

  “宋靜原。”他忽然喊她。

  宋靜原還沒完全回過神來,語調還有些懵:“怎麼了?”

  “昨天晚上你說,奶奶是你最後的依靠。”

  宋靜原看着他,臉上隱隱燒起來。

  “我昨晚想了很久,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可以成爲你的依靠。”

  他的眸光在這一刻柔和下來,冬日拂曉時分的光從雲層中撥弄而出,將他周遭的凌厲與冷冽驅散,鍍上一層柔和又溫暖的光。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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