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傷痛極處忘卻身,世事消磨風波隱
看着林承博不再掙扎,林承照的怒火反而更加洶涌,他的聲音也是愈發的暴虐:“你裝什麼死!要不是你生出來的好兒子,何至於此!”
“要不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何至於此!”
“何至於此!”
……
一句句刺耳的咆哮,在林浩宇的耳邊反覆迴響,他已經聽不見接下來林承照說了些什麼,只感覺一股邪火由心而生,直達鼻樑,一口逆血直接噴在了地上!
似乎是因爲吐完那口血,林浩宇掙扎着,用微弱的聲音開口說道:“都是因爲我,都是因爲我……四叔,放開我父親,有什麼事情衝着我來吧,浩宇……一力承擔了便是!”
聲音雖然微弱,但落在破障期的林承照耳中又與驚雷何異?他放開林承博,轉身對着林浩宇發出一聲冷哼,從袖子裏慢吞吞地摸出一個小瓷瓶。
在林家諸人驚詫、甚至有些可惜的目光中,林承博獰聲說道:
“好,夠硬氣,我就衝着你來!來人,給我上家族三木!一旦他扛不住,就給他服一粒靈丹,直到這些丹藥喫完爲止!”
說罷,他轉身向外走去,四根陣旗不知何時已掏在手中:“我林承照別的沒有,這種外傷丹藥要多少有多少!給我打!只要不傷及內腑、不動搖根基,多重的傷一粒丹藥都能痊癒!我先去定住大陣,你們不許給我耍滑!”
負責家族行刑的幾位族人一抖手,相互看了一眼,才握着杖子走到林浩宇身前,高高舉起,重重落下!
沒有想象中的脆響,有的只是沉悶的啪啪聲,這些刑杖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木棒,而是中空、且灌注了鉛的陰沉木!在這些深諳行刑之法的林家掌刑之人的手中,簡直就是威力無比的殺氣!
十八下,僅僅是十八下之後,林浩宇便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這十八下,他沒有吼出過一聲,不是因爲堅強,而是因爲他根本發不出聲!每次他一張嘴,都會被一棍打掉所有的氣力,就連最基本的“嗬嗬”聲都發不出來!
掌刑的人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面無表情地拾起那個藥瓶,倒出一粒塞進林浩宇的嘴裏,然後蠻橫地用內力幫他把藥力化開,在這些掌刑弟子眼中,害林家損失了一名先天高手的林浩宇死不足惜,哪怕他是那位先天的後人。
林承照的丹藥果然是靈藥,入口僅僅半刻鐘,便把林浩宇身上的傷勢修復大半,甚至那幾處骨折的地方都已經痊癒。
在痊癒的同時,林浩宇感覺有一種莫名的力量滲入自己的肌肉之中,平時瘦弱的身體竟然感覺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看着林浩宇的臉色紅潤起來,掌刑弟子冷哼一聲,再度舉起了板子,沉悶的響聲再度響起,這一次傷的不再是內裏,而是直接作用在外邊!
血肉橫飛。林浩宇也終於有了張嘴的機會,但他只叫出一聲,便被負責監刑的怒聲喝道:“你還有臉嚎哭?給我把嘴閉上!如果不是你……”
林承照那些話語用更刻毒的語氣從他的嘴裏噴出,其中的憤怒任是傻子都能聽得出來,林浩宇聽在耳中,眼淚不住地下滑,他死死地咬住牙,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
十八下之後,林浩宇的屁股已經變得血肉模糊,監刑弟子看了看,揮手製止,粗暴地將一顆靈丹捏碎,然後更加粗暴地塗在他的傷處……
週而復始,直到這一瓶十二粒靈丹用完,掌刑弟子換了三次,而受刑的林浩宇早已變得意識模糊,就在他屁股上的血肉剛剛長好,行刑弟子再一次舉起刑杖的時候,林承照的聲音遠遠傳來:“罷了,先記下,免得真正打殺了他。”
衆多掌刑弟子默默地放下了手中刑杖,然後架起林浩宇向着二房的院子走去;沒有人說一句話,哪怕是平日裏對林浩宇頗好的幾人也是一語不發,對待家族的罪人,沒有人會給好臉色的。
林浩宇已經沒有精力去理會這些人的態度,他的心裏只是默默地念着兩個詞彙:油燈,修真。
有了油燈,他就有了修真的可能,有了修真的可能,他就可能擁有堪比四叔林承照、甚至超越四叔林承照的實力,到那個時候,他就有了能力不被人欺辱,也有能力護持整個家族;甚至,在他那尚不成熟的心裏,生出了這樣的念頭:只要有了天賦和實力,哪怕自己犯下再大的錯誤,都不會被懲罰,更不用說連累到父親,犯下再大的罪惡,只要把所有反對的人都殺掉,照樣光宗耀祖!
這樣想着,他的嘴角甚至露出了一絲微笑,但沒有人會在乎這些,只是將這微笑當做無意識的傻笑,家族三木的威力,這些刑堂弟子認識最深,林家在臥虎莊立足數百年,莫說是被打得神志不清的,就是被徹底打傻、甚至打死的,都大有人在。
胡亂地將林浩宇扔在牀上,這班刑堂弟子便飛快地離開了二房的內宅,似乎在這裏多呆上一刻,便會被林浩宇的晦氣所沾染。林浩宇的母親林王氏默默地走進屋中,看了看躺在牀上、無意識傻笑的林浩宇,輕輕地嘆了口氣,吩咐心腹丫鬟去熬上一鍋燕窩粥,自己便往書房去了。
“宇兒如何了?”看到王氏過來,林承博便趕緊問道。
“身子骨是沒事,就不知道爲何,總在傻笑。”王氏說完,便抹了抹眼淚,這打在兒子身上,卻是痛在孃的心裏。
鼻青臉腫的林承博呆呆地坐在書房中,望着天花板上刻着的三柄利劍,眼中是一中哀莫大於心死的落寞――自己挑出來的老管家林福背叛、父親死亡、林家數十口重傷,一切的一切涌上心間。
他並不恨林承照,他相信,如果易位而處,自己會做得更絕――一場**煩,一位先天的隕落,這種程度的錯誤,並不會因爲林偉義的一句遺言而煙消雲散;因爲先天,已經超出了一房的概念,那是整個林家、甚至整個臥虎莊的財富!
林承博想着,有些悲哀地想着,換成自己,也許,最起碼,林浩宇那兩條腿就保不住了吧?可林承照沒那麼做,他只是讓林浩宇受了一番皮肉之苦,自己這四弟終究還是心軟了。
“夫君……”林王氏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身邊,端着一碗燕窩粥,更加小心翼翼地說道,“喝一碗粥吧,身體要緊。老太爺去了,後事還需要您料理的。”
“放在那吧。”林承博嘆息了一聲,“你去看着宇兒,別讓這個傻孩子想不開,我們二房,不能絕後啊……”
林王氏低低地應了一聲,轉身出去。沒過多久,小翠小心翼翼地敲開房門,拿着一封書信低聲說道:“照四爺完成大陣,就回天符宗了,臨走的時候給您留了一封信。”
林承博霍然而立,一個箭步衝到丫鬟身邊,伸手奪下信件,二話不說撕開了信封。小翠見狀,不敢久待,轉身出去了。林承博神色複雜、甚至有些手抖地拆開信封,發現其中只有一瓶丹藥、一封只有幾句話的信:
二哥見字如晤:
二伯已去,還望二哥節哀,承照師門另有要事,不得盡孝於靈前,望二哥好生料理二伯後事,莫寒林家子弟之心,莫墮林家意氣膽魄。瓶中有丹藥二枚,其一助你突破煉體中期,其二助浩宇拓其經脈爲用,以便萬難之時留全性命。
泣別,勿念。
四弟照敬上。
看着這一封簡短的書信,林承博的淚水終於再也抑制不住,淚水噴涌而出,整個人跪倒在書房的門口,雙手捂住了那張堅毅的臉龐。淚如泉涌,透過指縫滴落到地上,在那張薄薄的信紙上留下一個個圓形的印跡……
再說那空色和尚,被林承照一記無形湮滅籠罩,雖然仗着頸間的一百零八顆白骨念珠自爆,躲過了混沌壓身、屍骨無存的下場,但也被炸成重傷。
如今的他,一身光明正大的佛門功夫已然被破了個乾淨,甚至用密宗採補之術打下的根基都被動搖,加之林福的死破了他的許諾,使得他的本命精元一時間被天道規則壓制到了極限。
於是,空色和尚原本寶相莊嚴的臉變得黯淡無光,甚至連眼窩、面頰都深深地陷了下去。再配上一身破破爛爛的僧袍,簡直就是落魄至極的遊方和尚。
拼命疾馳,不斷轉向,空色和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飛了多遠,轉了多少個彎,當他最後一口真元耗盡之時,才被迫停下遁光。
這裏是一處荒山,四下裏不見人煙,只有一條羊腸小道曲曲折折地通向大山深處,證明着還有人從這裏經過,以空色和尚現在的處境,如果沒有人及時趕到,他便很有可能成了野獸的果腹之食。
“一心妖道……你個小雜毛,佛爺……佛爺遲早要把你打入九幽地獄,讓你永世不得超生……”空色和尚的眼前閃過那身明黃色的雙龍法袍,不由得怨氣沖天地念叨着。
恍恍惚惚間,他看見幾個穿着樸素的樵夫從山上走下,揹着小山般的柴禾,卻是有說有笑。他顫顫巍巍地舉起手,弱弱地說了一句“阿彌陀佛”。
一個耳力頗爲不錯的樵夫聽到了人聲,好奇之下帶着同伴趕了過來。俗語云“盛世佛亂世道”,雖然現在天下並不太平,但在此處未有兵火之地,尊佛的風俗依舊如前。
一名樵夫放下肩頭的柴禾,快步走了過來,躬身施禮:“阿彌陀佛,這位禪師,您這是……”
“貧僧……貧僧與一妖道鬥法,不幸遭人暗算,流落至此,本命精元損傷殆盡,還望施主搭救一番,貧僧感激不盡。”空色和尚用弱不可聞的聲音回答,只是臉上那悲苦之色愈發的濃郁。
三個樵夫互相看了一眼,同時點點頭,由一人背起和尚,其餘兩人分擔了三捆柴禾,輪着班的向着山下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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