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神虛初現結緣度?稚子難明父老苦
夜色之中,林浩宇跪在臥虎莊北門外,沉默不語面色木然;而將他送出的兩名林家子弟則站在莊門外,冷冷地看着他,手握着刀柄,似乎只要林浩宇敢於踏前一步便斬殺當場。
天光漸漸放亮,林浩宇用力地向着臥虎莊宗祠方向磕了三個響頭,然後不管自己已然流血的額頭,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向着建寧府方向走去。
城牆上,林家的幾位老人看着林浩宇的背影,滿臉的唏噓,林偉昌輕輕地嘆了口氣,有些惋惜、也有些釋然:“這樣放他離開,也算是對得起老二了吧?究竟是福是禍,連承照都無法卜算出來,由得天命吧。”
“可是那殘簡中明明有‘燈滅臥虎興,燈燃乾坤清;燈離神龍變,燈隱大道生’,讓浩宇離開難道不是臥虎莊的機緣麼?”
“臥虎不一定是說的臥虎莊,更不一定說的我們林家,神龍變也不一定就非要是林家子弟,我等凡修,怎敢妄自揣測天意。只是不得不如此行事啊。”
“那何不讓承照帶走油燈?浩宇步入江湖無依無靠,萬一二房絕後,那……”
沒有人回答他,因爲衆人都知道其中的關礙,先不提林承照在離去之前那番交代,便是這半年來林浩宇的遭遇,這幾位老人哪裏能不知道?哪怕將林浩宇留下,僅僅是僕人們的異樣眼神,就足以讓林浩宇變成一個偏激、陰暗、自卑等等負面情緒的集合體!
現在放他離開,反而是對他的一種保護。林偉山給他的錢財,足以讓他在外面成爲一方小富;至於那盞油燈,如果真的應驗了殘簡上那隻言片語,幫他打通經脈,便讓他修煉又有何不可?林家的白虎神訣,雖然比不了修真界的極品法訣,但放在凡俗之中也是一門絕學!真若修煉有成,說不定還能在外給臥虎莊留下一份香火,再說還有那大道生的**。
另一邊,一身儒袍的林浩宇行走在山路中,哪怕只是清晨,也令他汗流浹背,兩日多來的水米不進、不眠不休,加上自身的體質虛弱,他的身體已然達到極限。
因爲走得人多的緣故,這條路倒是平坦,沒什麼荊棘樹幹攔路,但這地方距離官道也實在是遠了些,那路況不說慘不忍睹,也實在無法讓他放心地邁開步子,偶爾出現的碎石、樹根等雜物,哪怕他一個不留神都會讓他摔一跤。
好在這裏仍舊處於臥虎莊的勢力範圍,所有的大型野獸都被清理的一乾二淨;否則,只要出現一頭狼,就能讓現在的林浩宇屍骨全無,以他現在的狀態,連激發林偉義留給他的保命招數都難!
遠處,一陣潺潺的水聲從遠處傳來,令林浩宇瞬間精神一震,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向着流水方向走去。只是這速度一快,就會不由自主地分神,精力不集中之下,他一連趔趄數次,要不是伸手扶住一棵大樹,必然摔倒在地。
趴在水邊,大口地喝了水,林浩宇靠在樹蔭下狠狠地喘着氣。只要再堅持一下,上了官道,他就能找個茶棚之類的地方補充一下體能。就在這時,一隻野兔蹦蹦噠噠地從面前經過,他不由得腹中一陣雷鳴。
伸手抓住一塊不大的石頭,他用力向那隻野兔擲去。那野兔如有所覺,猛然向前一竄便躲了過去。然後加速向密林裏面衝去。林浩宇有些無奈地堆坐回去,自嘲地說道:“果然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他的一聲嘆息還未落定,就看見一個穿着青佈道袍的老道從不遠處的樹叢中走了出來,看着這個老道,林浩宇的眉頭就不由得挑了挑。
只見這老道,鬚髮皆白,看不出多大的年齡,一身道袍破破爛爛,連前襟畫的那個太極圖都顯得髒亂不堪;但那頜下的三縷長髯打理的根根透風,隨風飄舞之下,端的是道骨仙風。
這個年月,修真界道門顯赫,凡俗之間卻是佛顯道隱,江南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這寺指的就是佛寺;而道觀,往往都修在深山之中,無人問津之處。
相應的,俗世行走的道士絕對不多,同時,修仙得道的大多又是道家神通,故此顯得神祕了些。很多時候只要出來一個真正的道士,那必然是驚天動地的人物,面前這個老道,和說書的話本里描繪的世外高人,實在是太像了。
這老道看了看林浩宇,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然後解下腰間的葫蘆打了一葫蘆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纔開口說道:“貧道神虛子見過小友,這位小友,你周身清氣繚繞,卻有一絲紅線自額頭垂下,應該是富家子弟,因犯了大錯被罰出門戶的吧?”
林浩宇悚然而驚,看着老道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就在他愣神的時候,老道悠然開口道:“小友的面相、根骨,應該是修道的好苗子,卻因爲幼時遭逢大變失了資質罷?我這裏有些法子,不知小友願不願聽?”
林浩宇打了一個激靈,也顧不得地上碎石,連滾帶爬地衝到道士腳邊,跪地磕頭不止:“道長所言不差,真乃神算!神算!還望道長慈悲,廣開方便之門,度弟子入道罷!”
那老道微微一笑,伸手將林浩宇扶起,卻是輕輕拍了拍林浩宇的肩膀,轉身就走。
隨着老道士的幾掌,一股磅礴的內力涌入林浩宇的體內,將他連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林浩宇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又是哀求這道人接引自己入道。
但這老道士卻是搖搖頭:“這修煉之法卻是玄之又玄,非有緣人輕易不可得啊!”
聽到這句話,林浩宇頓時便急了,自己這離開臥虎莊,好不容易遇到這老道士,卻是知道這是緣分;那說書先生可是說過的,這天與不取,反受其咎,自己現在若是放棄了,那實在是難受。
看着林浩宇這一臉心急的模樣,老道士又和聲說道:“小友莫急,這所謂天道最慈,你既然與貧道相遇這荒山野嶺,便是與貧道有緣,貧道又怎能棄小友于不顧?只是,這個法子嘛……”
“還請道長指點!”柳暗花明又一村,聽到對方這麼說,林浩宇頓時便眼前一亮。
“嗯……”這老道士思索了一陣,忽然便錘了錘手心,“有了!”
說着,他伸手從懷裏摸出一堆五顏六色的小本子,上面都勾勒着太極圖,寫着幾個蠅頭小篆――中土修道士聯盟:修仙許可證,他慢慢打開,問道:“敢問小友姓甚名誰,籍貫何處?。”
林浩宇自幼沒有修煉的天賦,所以這書是必讀的,只一眼就認出這幾個字,他有些疑惑:“小子姓林名浩宇,不知這是……”
“這是我中土的道門善信的修仙許可證,大約就類似官府引發的路引、鹽引一般,持着它,你便能受到這中土大多道觀的禮遇,纔有了修仙入門的資格啊,想要麼?”老道士說道。
“啊!竟然是這麼貴重的東西?!有了這東西就可以修仙了麼?”林浩宇驚道。
“當然,如假包換,假一賠十!!!今天道爺心情好,顏色隨便挑!!”
“哇,謝謝道長,我要,我看看,我要這本。”
林浩宇雖然對這麼多證件毫無認知,打小見識多,知道手感越舒服的材料,看起來可能不顯眼,實際上卻是好貨,五顏六色的棉布手感,遠遠比不了素色的絲綢,他從中拿起黑色的一本,邊角雖有點破,質感卻格外舒服。
那老道心中一緊:“難不成?莫非?出現了?我的失魂落魄之旅要開始了麼?”
面色上卻顯現不出來任何異常:“你真要這一本麼?這個是二手的唉,貧道給你換本新的,你看這本藍色的不錯,你的道緣哦;要不還有金色的,土豪金華麗麗的……”
林浩宇卻未聽出異常:“老仙長莫要多慮,小子要這本就好了,看着順眼。”
“你確定要?”
“確定。”
“你真的要?”
“真的。”
“好吧。”
老道士越勸說,林浩宇越覺得自己選擇正確,生怕老道士再收回去換其他的。
老道士只得無奈搖搖頭,在這本修仙許可證上填上了林浩宇的名字,說道:“你現在雖說有了這證明,卻也沒有歷練,雖說是那人的徒弟,也要該經歷的經歷一把,否則,那人不會認可你的。”
聽到老道士這句話,林浩宇便迷糊了。
“什麼那人的徒弟,這個不是修仙許可證麼?”
“啊,沒什麼,貧道看你面善,感慨一下而已。還有句話記住,無財不養道,財侶法地,缺一不可,切記切記啊。”
在臥虎莊的時候,林浩宇也見過一些貴胄被和尚道士禮遇,據說這些人都是給道觀、寺廟捐了不少香油錢的大款,聽得無財不養道也略略頷首。
這時候,老道士又說:“你持着這個,到建寧府西邊百里的青霞峪青霞觀,只要有足夠的誠意便可窺得道門一二。”
“建寧府青霞觀!”聽到這兩個名字,原本還心存懷疑的林浩宇,便打消了心中的疑慮。
這建寧府乃是省府,這青霞峪青霞觀是有着千年歷史的古觀,據說千年前還有真人出世!雖然現今之時青霞觀已經沒有千年前那麼有名氣,但卻也曾經是林浩宇之前離家出走的目標之一。
若這道士說的是某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廟,林浩宇或許還會有所顧忌,但這是有真法傳承的青霞觀的話,就沒有問題了。
“先和青霞觀打好關係,然後請仙長出手,我就有救了!”
林浩宇心中激動無比,他雙手托起自己的那些盤纏連聲說道:“道長慈悲,小子無以爲報,還請道長收下這些許俗物。”
那老道聞言,哈哈大笑,伸手一招,一貫大錢隔空飛去,而後他頭也不回地離去:
“貧道之貧,乃道行微末之貧,非浮財之貧。些許俗物,對我等出家人而言,又算得了什麼?貧道只收這一貫的工本費,記住哦,一貫的工本費,不是九九八,也不是八**,僅僅一貫哦,其餘的小友速速收起罷!”
說罷,這道士飄然而去,那姿態卻是說不出的瀟灑與灑脫。
而在原地,只留下林浩宇長跪不起,淚流滿面;半晌,他收起隨身的包裹,仔細地將那修仙許可證揣好,就如同收起整個世界、然後,他一掃方纔的頹廢,大踏步向着建寧府方向奔去。
在林浩宇看不到的地方,神虛子看着自己漸漸透明的身軀:“我的親祖師爺唉,任務完成,又要自爆了!我爲什麼要說又呢?”
“有了油燈,又有了高人指路,我今後的日子,還能不好過麼?林家,我會回去的,我會以修道者、世外高人的身份迴歸,讓你們見識一下我林浩宇的前程!”林浩宇攥着拳頭,默默地想着。
正想着,遠處空中綻放出一朵美麗的煙花。
“看來都知道小爺要走運了,煙花這麼炫麗,biu……”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他猛然給了自己一下:“父親現在正在閉關,怕是沒辦法知道這等事情了。等到了建寧府,一定要想辦法給母親送信,讓他們也跟着高興些!”
想到這裏,他似乎是更加歡快了,連步伐都加快了幾分。不到午時,便已經上了官道。看着道上來往的馬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加緊速度去尋找茶棚。一是爲了尋找些乾糧果腹,二是看看有沒有可能搭順風車,快些到建寧府。
……
林家,宗祠。
林承博和林王氏二人神色木然地站在堂下,看着林家掌事的四位偉字輩老人。林承博面色灰暗,聲音發苦:“四位叔伯,承博,想要一個解釋。”
林偉山輕輕地嘆了口氣,指了指身後原本放油燈的地方,又指了指祠堂四周突然多出來的十數盞油燈:“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兒孫自有兒孫福,承博,不要想太多了,容他去吧。至於其他的,我實在不方便說。”
聽了林偉山的解釋,林王氏同樣的面色灰白的臉色下出現一股黑氣。她喃喃自語,最後忍不住放聲痛哭:“有什麼不方便說的,不就是你們算計我二房,欺我公公離世沒有靠山,徹底剝奪二房權利麼?爲了一盞油燈,不惜被逐出家門!浩宇他怎麼會這麼傻?不,浩宇他不會這麼傻……”
林偉昌皺了皺眉,冷冷地說了一句:“祠堂之內,不許放肆!”
強悍的內力將這冰冷的聲音直接送到林王氏耳邊,林王氏不由得打了個激靈,漸漸止住了哭聲;畢竟也算是大家閨秀,林王氏很快冷靜了下來。
林王氏神色冰冷地看着四位老人,聲音如同帶上了冰碴:“驅逐出林家也就算了,爲什麼,爲什麼要將他逐出臥虎莊!別忘了,臥虎莊還不是你們林家一家獨大的地方!浩宇再不爭氣,他身上也有我王氏血脈!最起碼讓我夫妻見我兒一面,你們想讓二房絕後了才甘心吧?!”
林偉志搖搖頭,指了指屋外院中的那塊石碑:“林王氏,休要胡言亂語!家法第十七條,你去仔細讀讀罷!”
林王氏搖搖頭,突然發出一聲慘笑:“不用了,反正這臥虎莊雖說是林、張、王三姓共管,但整個建寧府,誰不知道這臥虎莊實是林家一家獨大?也罷,宇兒都被你們逐出家門,我還留在這裏做什麼?宇兒要有個三長兩短,我王家與你林家誓不罷休!”
說罷,她轉向林承博,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林王氏請夫君賜下一封休書,自回孃家去罷!還望夫君看在近二十年的夫妻情分上答應妾身,免了妾身睹物思人之苦。”
林承博灰白的面色逐漸發黑,急火攻心之下,一縷黑血已然順着嘴角流下。林偉山飄身而近,一掌打在他的天靈蓋上,幫他穩住內息,同時柔聲對林王氏說道:“何苦來哉,族內自有決議,也有不能言的苦衷,你也不必這般,是福是禍還不一定?信老夫一句話,先莫妄下短語,平和處之爲佳。”
“那是我兒,也是你侄孫,你讓王氏如何平和?不說也罷,不說也罷,這林家沒什麼公道可言,若浩宇他祖父還在……”
林王氏面色悲苦,不再言語,顯然是鐵了心,祠堂中陷入了死寂,無論是掌事的老人,還是林承博夫妻,都不再言語。
少頃,林承博調順了內息,面色悲苦地拜伏於地,他剛想說話,就聽林偉昌說道:“事已至此,你便去老爺子們潛修的地方閉關罷了。林王氏,你的去留,我們不再幹涉。散了吧。”
“唉,這可如何是好,他們夫妻這麼一鬧,未免顯得我們這些老傢伙太小氣了,只是想不到,竟然會是浩宇。”等林承博離開之後,這林偉山卻是忽然發出了感慨。
“照兒在聽聞之後,也是大喫一驚,囑咐我等見機行事,切莫顧慮太多。”
“是啊,承博也不想想我們爲什麼將油燈給……”
“此事莫要再提。”林偉昌揮了揮手,不許衆人再討論這事,“這古燈已經幫我們林家鎮壓了近千年的氣運,這也是命中註定。浩宇有幸,也是臥虎莊有幸,浩宇有難,說不定就是臥虎莊的難;我等林家子孫,莫可墮了祖輩銳氣,任他閒言碎語,老夫一力承擔便是。”
“……”林偉山沒有說話,只是望着林承博離開的方位,不知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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