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節
“毫無問題。”
鼴鼠嘆了口氣:“特爾弗·羅坎特,一個落魄商人家的兒子,在二十年前來到貝爾蘭德打拼,因爲曾經救過某個不小心溺水的貴族家小兒子,被舉薦成爲下城區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員。他在那個位置上做了整整將近二十年,期間迎娶了因政治鬥爭失敗,而飛速落魄的羅米亞家族的次女,生育有一個女兒,他的女兒照片我看過,十分可愛。”
“不像是間諜。”
“沒有任何是間諜的徵兆,他的這二十年的人生軌跡清晰可見,簡單的就像是一條通順筆直的水管,隨便就能望到頭。”
“也就是說,至少在貝爾蘭德的這二十年裏,他就只是一個勤勤懇懇,家庭美滿的基層官員。”
“是的,這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
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又有多少二十年呢?
就算他真的是來自王國的間諜,可是這二十年的家庭美滿,妻子女兒,又會不會讓他那可能冰冷的心,重新變得溫暖而柔軟呢?
現在看來,沒有。
“那他負責的職責呢?”
“這個。”
鼴鼠指了指桌上的地圖。
但他指的不是地圖本身,而是上面那些大大小小的箭頭。
“實際上,就算第五部門再缺人手,也不可能讓一個剛進入沒有多久的新人,負責多麼核心的工作,所以特爾弗的工作場所,仍舊是在貝爾蘭德中,並未進入這裏。”
“詳細說。”
“很簡單,抄錄。他負責抄錄來自北方的一些軍隊調動信息,然後傳遞到這裏來,當然,他只負責一部分,我們不可能讓一個單獨的抄錄員掌握全貌,甚至他的工作,還和其他人有所交錯混雜。”
鼴鼠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女皇的親自到來,因此這張地圖上,那些紅色箭頭都做了區分,凡是特爾弗負責的信息,都標註了他的名字。
那些有着特爾弗之名的箭頭凌亂的排布着,毫無規律。
一眼看去,便能知道這是一件極爲繁瑣,又會讓人掌握不了什麼實際情報的工作。
因爲在這段時間,帝國境內有許多軍隊,都在塞莉西亞的命令下,有着調動的跡象。
塞莉西亞撫摸着光潔的下巴,將視線從那些箭頭,挪到整張地圖上。
是的,對於一個在下城區爬摸滾打二十年的普通人來說,這些複雜而凌亂的信息沒有一點用處。
但如果將視角拔高呢。
以一個曾經在王國身居高位,本身就從各個渠道,掌握了一些重要情報的人物來看呢?
……這些繁瑣雜亂的東西,就能像是按詞填空一般,構築成一條清晰的、完整的脈絡與圖畫。
塞莉西亞的指尖,隨着那些箭頭的尾部,向上一直到帝國北方的邊境。
那是一條極爲複雜的邊境,因爲僅是在這百年之內,那條邊境就有過數次的變化。
而在這條邊境的北方……便是王國。
沒錯,這幅圖畫所描繪的是……
——帝國邊境佈防圖。
“是……這樣嗎?”
塞莉西亞閉上眼,低聲呢喃:
“十七皇子一死,不管他的死因如何,他終究是死在帝國,死在學院的擂臺之上,那麼王國便有了所謂的強宣稱。再加上……他們這次不是小打小鬧,而是來真的?”
“可……憑什麼呢?帝國還沒有到一碰就倒的地步,想憑這種東西就擊倒帝國,是不是太異想天開了?”
所有的思緒在塞莉西亞的腦海中不斷構思……因爲身在其中,所以很難看清全貌,但是她覺得她已經快要抓到那根線頭了。
而就在這時……安靜的思考氛圍被突然打斷。
“陛下!”
薇兒衝了進來,一臉緊張道:
“大事不好了!”
……
……
一片花團錦簇的華美莊園中,白袍的老人坐在如鏡的湖邊,正在垂釣。
他所使用的魚竿,並不是什麼精緻的物品,僅是一根竹竿,再用魚線掛着魚鉤而已,與他身上那明顯價值不菲的鑲金白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但他卻十分的沉浸其中,耐心的等待着魚兒上鉤。
“陛下。”
忽然,有一道盡力壓低的聲音,還是打破了湖上的平靜。
“何事?”
“貓頭鷹回來了。”
“哦?”
老人挑眉,“那個脾氣死倔的傢伙,竟然真的成功了?”
“幸虧有赫爾茲閣下掩護。”
“赫爾茲也成功脫身了?”
“是的,但是斷了一隻手,還被戴冠者隔着不知道多遠打成重傷,看起來有些悽慘。”
“戴冠者?哪位?”
“尚不清楚。”侍從羞愧道:“還在查,但從赫爾茲閣下的描述,應該就是那位神祕至極的帝國情報機關首腦。”
“呵呵……這種關頭竟然還能冒出一名從未聽說過的戴冠者,不愧是帝國啊。”
老人輕笑。
“陛下竟是不爲此感到擔憂?”侍衛驚異道。
“擔憂,我爲何要擔憂,藏在暗處的敵人才令人畏懼,都展現出來了,那便有什麼好怕的?而且我派赫爾茲他們去的目的,不就是爲此嗎?你該不會以爲小十七真的能夠成爲帝國女皇的皇夫?”
老人隨手將身旁的魚餌,盡數拋進湖中。
霎時間,平靜的湖面熱鬧起來,不知道多少魚浮出水面,爭奪那些香甜的餌食。
“看吧。”
老人指着湖面,譏笑道:
“只要餌足夠誘人,何愁那些大魚不現身?”
50、底氣所在
“餌?陛下的意思是……”
“沐恩·坎貝爾,愛麗兒·布加爾得,還有這個神祕的戴冠者……你看,一把魚餌撒下去,很多原本藏在湖底深處的東西,不都全部展露出來了嗎?”
老人望着湖面那密密麻麻做蹦亂跳的魚,笑意顯得有些高深莫測。
“原來如此,陛下英明。”
侍從歎服。
“不過說起來,就從貝爾蘭德傳回來的情報來看,那個坎貝爾之子,以及那個以前名不見經傳的愛麗兒·布加爾得,天賦着實可怕,我本以爲十七殿下的天賦已經足夠驚人了,但沒想到,還有超出殿下之人……而且最爲重要的是,他們是那麼的年輕。”
年輕,就意味着可能性。
而眼前這位王國的皇帝,已經垂垂老矣,他在帝國還是先皇的先皇時,便已經繼位,在王國的最高位置上坐了將近六十年。
而他的下面,是十幾位對這個位置早就垂涎欲滴,虎視眈眈,甚至連白頭髮都等出來的的兒子們。
當然,這種話侍從不會說,因爲這位英明的王國皇帝,就算已經如此蒼老,也依舊知道該怎麼去處理這一切。
畢竟他是真正能夠與那位鐵腕的奧德里奇三世對抗的出色國王,而現在他面對的,只是奧德里奇三世的女兒而已。
“是啊,年輕。”老人眼中閃過一陣厭惡,不知道是對帝國的年輕人,還是那兩個字本身:“從至今彙總的情報來看,那個年輕的女皇,手腕也是不凡的,帝國的運氣真是不錯,明明才經歷過那種變故,可是依舊有不凡的人物冒出來,而我那些兒子……一個個都是些廢物。”
“陛下息怒。”
“我沒有生氣。”老人擺了擺手,灑脫道:“他們是廢物也好,免得爭來爭去之後,禍患更大。”
“那……”
侍從有些猶豫……
“想說什麼,說。”
“是……”
侍從恭敬應道:“屬下的意思是,既然如此,我們還要這般激進行事嗎?如陛下所說,雖然如今的帝國陷入了虛弱的狀態,但遠遠不是一觸即倒的地步,我們這般貿然……”
“不現在這樣做,難道要等小坎貝爾,長成大坎貝爾,小利奧波特,變成大利奧波特了,再去做嗎?”
老人嗤笑:“帝國看似虛弱,看實際上那種虛弱,是刮骨療毒帶來的虛弱,是重病剛愈的虛弱,愚蠢之人都覺得帝國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但真正有眼光之人都知曉,一但帝國挺過這一關,等他們內部重新建立完整有效的秩序……那麼帝國只會比現在更強大!”
說到這,老人又忍不住嘆息:“說實話,我現在都有些羨慕帝國內部的狀態,所有的阻力都已經被掃清,那位年輕的女皇可以隨意施展拳腳,然而我稍微想做什麼,都會有一些鼠目寸光之輩跳出來讓我煩心。”
“原來如此。”
侍從更加歎服:“陛下高見,雖然帝國可怕,但是王國有您帶領,必將走向勝利。”
“奉承的話不必多說了,你我也知道,僅憑王國,還是不夠的。因此……”
老人突然起身,他白色禮袍下的身軀竟是十分高大,完全看不出是位年近百歲的老人,他目光如電,威嚴的看向侍從:
“我們遠道而來的朋友,已經到了嗎?”
“當然,陛下。”
侍從單手撫胸:“我正是來爲你報告這件事的,與此同時,我還帶來了一個大好消息。”
“哦?好消息?“
老人撫掌大笑:“希望那個好消息,正是我所猜想的好消息!”
……
王國,王都。
渾身藏在寬大黑袍的男人,行走在這熱鬧的街道上。
雖然略不及貝爾蘭德,但是這裏作爲王國的政治經濟中心,依舊十分繁華。
行人匆匆,穿行在街道。
馬車飛馳,不知承載着哪位貴人。
兩旁的商販高聲叫賣,數量繁多的商品,讓看幾乎看不過眼。
難以數清的建築連綿了不知道多少裏,擡眼望去,盡是小方塊一般的堆砌在一起的整齊畫面。
男人站在原地,將是被這幅景象震驚了一般。
有婦人抱着一袋蘋果,從他身旁經過,卻不小心碰了他一下,撞翻了幾顆蘋果。
“哪裏來的鄉下土包子!”
婦人叫罵,但看了眼男人那比正常人高了不少的身材,嚥了口唾沫後,還是收起了訛一筆的想法,也不去撿那些已經摔壞的蘋果,罵罵咧咧的走了。
“……”
而這時,男人似乎才注意到發生了什麼。
他呆滯的看着婦人扭着腰肢離去的背影,又緩緩的低頭,看着那顆一路滾到自己腳邊的蘋果。
蘋果紅潤,就像是少女的臉蛋,可惜現在已經摔碎了,白色的果肉混雜着汁水,沾在他髒兮兮的靴子上。
蘋果已經徹底摔壞了,還混雜着泥土與地上的髒水,在王都這種地方,恐怕就連街邊的乞丐,也不屑於這種東西。
但是男人卻突然將蘋果撿了起來,甚至未做處理,就這樣……一口咬下。
突然之間,男人再次愣住,他像是被牙齒碰撞果肉時那清脆的聲音,以及汁水中所綻放出的甜美震驚了,面部肌肉幾乎是無法控制的開始跳動。
興奮的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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