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疑云
刑侦大队带着尸体下来的时候,村民们已经闹成一团了。
王傻子一家闹得厉害,警车玻璃都被砸破了一扇,派出所的好几個民警脸上也都带了伤。陆所长一脸悲愤,正被两個年轻力壮的青年围着推搡:“乡裡乡亲的你们不要太過分了!”
见黄浩他们和尸体一起下来,大家都住手了——面对蒙着白布的尸体,村民们還是很惊惧的。
而司桦林手裡的那几袋尸臭熏天的东西又那么扎眼,连好几個民警都变了脸色。
王妈妈看到眼眶通红的王永,愣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冲過来要掀白布。萧潇怕她受不了刺激,连忙拦抱住,王妈妈却已经看到了白布下漏出的黄色裙摆,哇的大哭出来。
一直老实站着的父亲王建似乎如梦初醒,四下看了一会儿,突然朝着那辆冲了過去。
陆成吓了一跳:“白云南,黄小夫,拉住他!”
那两個脸上带伤的民警立刻冲了過去,王建沒命地往前跑,两個大小伙子居然沒能抓住他,被他冲到了车前。车门边都被人守住了,王建福至心灵,又直接奔着车前地上的胖大嫂去。
胖大嫂早听到王丽萍家的哭声了,正挣扎着要起来,被他一推,两人扭打成一团。
王傻子家的其余亲戚還想冲過来帮忙,被王永家的亲戚拦住,又互相推搡咒骂起来。
胖大嫂毕竟心虚,滚了几圈,摆脱王建逃进了人群裡。
王建追了两步,摔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毕竟是他家女儿出了事,王傻子那边渐渐散了,王永家的亲戚也過来安慰劝說了。
王丽萍的尸体要送往殡仪馆等待解剖,高度腐烂的尸体也需要马上送去保存检测,黄浩留下A组的司桦林和季志敏,和技术人员一起先回县局。萧潇主动申請延后报道,留下来协助展开排查工作。
黄浩皱着眉头瞅她一会,点头:“行,你以后就跟着老司吧。”
警车开過一处山坳,那個撒泼打滚的胖大嫂不知又从哪儿蹿了出来。拦住车子求黄浩放人。
黄浩气得直锤窗户:“人家女儿死了,你儿子不但在现场,手裡還拿着凶器——哦,他還袭警!我們技术室的主任都差点被他捅了!你让我怎么放人?”
胖大嫂被他吼得直抹眼泪,却還是固执地不肯退让,欧阳晓也劝她:“大姐,你放心,我們黄队长一定会给你一個交代的,您的孩子要是无辜的,谁也害不了他。”
胖大嫂哭得更大声了:“皇军队长,我儿子是精神病,杀人不犯法的,你别抓他了,抓我吧!”
又哭闹了一阵,才终于被人劝走。
一直到车子开出去老远,黄浩脑子裡還盘旋着那声惊天动地的“皇军队长”和“我儿子是精神病,抓我吧”同车的几個干警表情也都有点扭曲。
黄浩瞪眼:“笑什么笑……”說着自己先撑不住苦笑出来,大家的表情也迅速土崩瓦解。
林际俞的车子正好从他们边上经過,正好看到表情诡异的黄浩,隔着车窗有些茫然地扫了他们一眼,呼啸着過去了。
“王丽萍這個案子,凶手不大可能是王傻子,肯定是熟人作案,不然不会沒有挣扎痕迹,肯定還要从她身边人入手。”陆成大口大口扒着饭,“至于那個黑塑胶袋裡的——后来不是在粪池裡找到把铁锹嗎?我推测啊,凶手似乎本来是打算挖坑把两具尸体埋在一处的,结果意外有人過来,慌乱间匆忙逃走了。”
坐在他侧面的民警白云南喝了一大口汤:“那确实,王傻子肯定想不出這么多主意——不過,這人也奇怪,要藏尸還想着挖坑,直接推粪池裡去,不是更干脆?”
說完自己也觉得有点恶心,埋头吞了两大口白饭。
陆成被他问住了,边吃边沉思。
刑侦大队的季志敏见司桦林一直不吭声,忍不住插嘴:“那個塑料袋裡的尸体碎成那样,還少了头颅,也沒扔进粪池了啊。”
“這個粪池是這個月刚修的。”萧潇看了眼陆成,向他解释,“尸体腐烂成這样,肯定埋了好几個月了,那时候還沒這個粪池呢。”
陆成奇怪地看她:“你怎么知道?”
“月初挖粪池的王大管和”山上种杨梅的王雷打了一架,還闹到咱们所裡来,您忘了?”
王大管,就是今天发现尸体的那個村民。
“哦,对!”陆成一拍脑袋,“那凶手就是发现有了粪池,想把以前的尸体也挖出来,一起处理了,结果才挖出来,就有人来了,逃得太匆忙,反而全暴露了。”
一直沒說话的司桦林放下筷子:“可是,他都有時間把铁锹扔进池子裡。”
大家都愣了一下,确实,有時間处理凶器,怎么会沒時間处理尸体呢?
藏尸肯定比藏凶器重要啊。
司桦林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巴:“今天晚上大家辛苦点了,争取把几個当事人的排查工作做完——老陆,我要請你多多支援了。”
陆成苦笑:“我請你们支援還差不多,出了這么大的案子,我也睡不安稳。”
吃完饭回到办公室,陆成和司桦林商量了一下,把任务简单一分配,除了负责值班的,全体出动,分批去胖大嫂、王大管、王永家裡了解情况。
司桦林、季志敏和萧潇一组,去王永家。陆成带着黄小夫、白云南去胖大嫂家,其余人分两批,人少的一批去王大管家裡,人多的一批挨家挨户问询。
上连山村的公路修得不到位,村口进去之后就都還是黄泥路,坑坑洼洼的,打着手电還不容易看清。
王永家住在东边靠近山洼的地方,偏僻而静谧。
王永把他们迎了进来,家裡灯火通明,王妈妈和王建都在桌边坐着,碗筷還沒收,三人几乎都沒吃几口。
三個人坐下来,一时都觉得有些沉重。
還是王永先开的口:“你们问吧,我們一定尽力配合。”
王建脸上還带着伤,沒好气地抱怨:“凶手不是已经抓到了?還要我們配合什么?那個疯子成天就在村裡乱转,前几天還拿石头砸我們家窗户,丽萍骂過他两句,他這种神经病、這种神经病……”說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王妈妈也跟着哭了一阵子,话裡话外也觉得是王傻子杀了女儿。
就连最配合的王永,也对他们怀疑有些不满。
“丽萍在本地沒什么朋友,同学也都好久沒来家裡玩過了,她在家就喜歡看书听歌,不然就是温课本——你们送王实安去鉴定病情了?如果真是他,我妹妹就這样白死了?”
“我們只能說尽力,”司桦林叹气,“我們现在掌握的信息越充分,就越能够帮助你们找到凶手——王实安确实嫌疑很大,但是现场還有另外一具埋藏了几個月的尸体,很有可能還有隐情,如果凶手另有其人,你妹妹岂不是含冤莫白?”
王安把脸埋进手掌裡,声音闷闷的:“接着问吧。”
王丽萍是典型的宅女,村裡人都知道她成绩好,却并不容易见到她。按王永的說法,她从小学就开始住校,一年也就寒暑假在家,在家时候也总爱待在家裡,偶尔带她出去,不少村民都不认得她。
“今天早上出门时,她有說什么?”
“沒有……”王永努力回忆了一下,补充說,“好像提到要找女同学玩,可能会在同学家過夜。她不爱出门,我和爸妈都希望她多跟人交交朋友,偶尔带同学回来,我們都特别高兴。所以见她主动說出去玩,都挺开心的,也沒多问。”
“她平时用手机嗎?”
“用的,一直随身带着。”
司桦林看了萧潇一眼,萧潇翻了翻资料,摇头:“她身边只带了一個小包,包裡就一個粉底液、一個粉盒、一把梳子還有一支睫毛膏——不過她脸上沒化妆。”
王永似乎有点意外:“……她带了化妆品?”
王妈妈闻言微微抬起头:“警察同志,她是不是跟谁在搞对象,被那個对象害死了?”
可她唯一带回来過的几個同学全都是同性,至于男同学,连提到名字的都很少。
司桦林提出去看看王丽萍的卧室,王妈妈带着他们到了二楼左手边的房间裡——墙上贴了一些海报,床上除了被褥,還放着個巨大的等身大熊。
萧潇毕竟是女孩子,对這個就比较敏感:“阿姨,這個大熊娃娃,是谁送的嗎?”
王妈妈眼眶红红的:“是阿永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她收到时候可高兴了,晚上都要抱着睡。”
萧潇“哦”了一声。
王丽萍的笔记本也十分干净,裡面放了一些作业和专业课资料,再有就是上课拷来的课件。
聊天软件是自动登陆的,聊天记录倒是不少。萧潇翻了下,最新的一條是和一個叫做刘涛的。
对方问她:“一個人在家不无聊嗎?一起出来玩呀。”
王丽萍只回了個发呆的表情。
季志敏按着他们家局域網的地址和QQ号联系網监,查了這個刘涛的所在地——远在千裡之外,哪怕坐飞机都得好几個小时,压根不可能在一小时后赶到山上杀死王丽萍。
司桦林又提出看其他人的房间,王永也带着他们一间间看過去。农村的自建房,沒有什么花哨的设计,屋子裡也都是基本的家具。夫妻两口屋裡挂着全家福、摆着电视机,王永屋子裡堆了不少专业书,床头摆着他和女朋友的照片。
书桌上放着台和王丽萍一样牌子的旧电脑,外壳有些破损,還在裂缝上贴了点卡通印花贴纸。
回去的路上,司桦林用证物袋包着王丽萍的那台电脑,问萧潇:“你怎么看這個案子?”
萧潇“啊”了一声,有些腼腆:“我啊——我都在瞎猜。”
“沒事,說說嘛。”
萧潇看了眼季志敏,季志敏冲她眨眼:說呗。
“我觉得沒准不是一桩案子。王丽萍是王实安杀的,所以尸体也沒处理,就那么大刺刺放着。另一具尸体……手法什么都不同,作案時間也隔了這么久……沒准凶手看到王实安杀人了,害怕自己的罪行被连带着暴露出来,想转移尸体,因为什么事情被打断了,来不及收拾就跑了……”萧潇越說越慢,最后就闷头跟着走路了。
司桦林轻笑出声:“說得挺好的,也是個推测方向,小季呢?”
季志敏干咳了两声:“我觉得吧,凶手要么是王实安,要么是王大管——哦,還有可能是那個刘涛,網络的另一边,谁知道坐着谁啊?沒准人早到這边附近了,托别人给王丽萍发的消息呢。而且王丽萍带了這么多化妆品,却沒带一分钱,肯定是跟他约会去了。”
司桦林也表扬了一番,仍旧皱着眉头往前走,接着又說:“你们互相给对方的推理挑挑不合理的地方,顺序倒過来。”
季志敏于是接了上去:“那凶手又不是傻子,看到别人杀人,就把尸体挖出来重埋,這得多抽风啊……”
被他這么不客气的一顿“教训”,萧潇也不客气了:“我們沒在包裡发现钱,不表示她沒带,她的手机也不见了。假如凶手是刘涛,刘涛杀人动机是什么呢?而且刘涛不是本地人,一個陌生人在上连山村還是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的,又怎么知道王大管在附近放了铁锹。王大管是凶手的话,干嘛主动来报案?就算他是贼喊捉贼,干嘛不把尸体先扔到粪池裡再去报案呢?這样還能增加侦破难度……”
作者有话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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