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寿宴
“你要结婚了?”
赵远差点沒坐稳,连忙扶住椅子,视线也很快落到了她手上那颗耀眼异常的戒指上。
萧潇于是迅速把手抬高,让他能看得更仔细一点。
“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话是這么說,可看她那表情,赵远觉得完全是在口是心非。一姑娘家笑成這样,一看就很恨嫁!
“哟,戒指都戴上了,你爸妈都见過了?同意了?”
“本来就是我妈同事介绍的呀,”萧潇语气十分甜腻,“還沒和他们說呢。”
看到萧潇手指上那個戒指,季志敏也十分八卦:“天啊,這么快就求婚了?怎么求的?教教我啊!”
“……你应该直接去问他才对吧?”
季志敏连连摇头:“问那條冰冻……问林主任還不如问咱们大队大门把手,谁跟他聊得起来呢。”說完又加了一句,“你排除在外啊。”
韩小颖瞅着那戒指半晌,狠狠地掐了季志敏两把。顺带還拍了個照片发微博:“大家都找到幸福了,我的呢?”
季志敏连忙狗腿地回复:“老婆我在這裡!”
韩小颖发微博有個特别,非得把地址坐标什么都选上,刘非一打开手机刷刷看到好几條刑侦大队的地址,忍不住提醒她:“小颖,你這习惯太差了,暴露個人*,当警察還這么沒警惕性。”
韩小颖不耐烦地挥手:“现在是午休時間,我玩下手机怎么了?”
刘非噎住,完全鸡对鸭讲嘛。
季志敏也十分维护女朋友的面子:“就是,真有贼,一看咱们小颖所在的地址就不敢打主意了。”
萧潇笑呵呵地坐在一边,也手贱地拍了张戒指照片,一言不发地发了上去。不過几分钟,下面刷拉拉出来一大串评论。
周简:“真的假的?我真是太伤心了!”
赵远:“靠!你還沒完沒了了!要脸点啊!”
白云南:“什么情况?不会是和那個xxx吧?不要這么想不开啊!”
……
還有一大帮不知道林际俞存在的,乐颠颠地和她开玩笑。
“萧哥要娶媳妇了?”
“求萧哥媳妇裸(和谐)照!”
“其实這戒指是我送的,一晚上送了二十多個,只有萧潇肯收,感动得我热泪盈眶啊!”
“绝对地摊货!大家不要上当,這家伙来骗红包了!”
……
韩小颖也转发了:“炫耀過头不好的哦。”
刘非对他们彻底无语了,老老实实跟着发了條祝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萧潇好的坏的通通接受,到了下班时候,還特地拿给林际俞看。林际俞一條一條看得十分认真,還把那几條特别暧昧的提出来问。
“‘爱死了不偿命’是谁?‘西兰花’是谁?這串字母是谁?”
萧潇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解释:“這個是王建宇,我以前同桌;這個是周简,就你认识那個嘛;這個是白云南,连山派出所那個;這個是高维——不记得了?就三中那個喜歡打乒乓的高维嘛。”
一提到乒乓球,林际俞想起来了。
一瞬间有点草木皆兵的感觉。
明明也沒漂亮到哪儿去,皮肤還不白,怎么人缘就這么好,這么抢手呢?
萧潇在哼歌:“你說你要嫁给我,我要拿你怎么办——喔哦——你說你要嫁给我——”
朱芸的生日很快到了,唐磷人虽然不到,钱却早准备好了。小夫妻俩霸气地把绿翡翠包了两层下来,六十多個房间,豪华大包厢,门口用喜庆的大红色康乃馨拼出大大的寿字。
朱芸听說要给她過生日,還以为就是吃個饭,结果等一到地方,被大厅裡齐刷刷的一大帮子学生吓了一跳。
大厅裡灯火通明,整整聚集了一中差不多三届的学生,每個班都来了不少。這么人多,倒也不全是萧潇的功劳。雷厉风行的朱芸代表的那是一中的一個时代,沒几個学生沒被她扣過分,也沒几個学生不认得她。完全够得上一呼百应的资格。
這位一向以强横严肃出名的老教师却完全沒料到這样的场面,张大嘴巴愣了下,接着眼眶迅速就红了。
桃李满天下,当老师的多少对這個梦想存在期许的。
朱芸当了大半辈子的老师,脾气又臭又硬,别說不讨学生喜歡,连同事之间都常有摩擦,虽然偶尔有学生来探望,但怎么也沒想到会有這么多成年后的学生来给她搞什么寿宴。
赵远连忙递上热毛巾:“我就知道咱们老师肯定经受不住我們的热情,要哭,来来,老师擦擦眼泪。”
朱芸和一边接過毛巾一边用力地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就知道胡說!多大了你!你们几個调皮蛋全来了?我记得還有一個小姑娘来着?”
萧潇早在去接人的时候就被认出来了,這一句问的显然是段婷婷。
赵远沒料到朱芸退休后消息這么闭塞,一下子嗫嚅起来。倒是萧潇机灵地接了上去:“朱老师婷婷出差了,实在来不了,让我给您带好呢。”
朱芸也只是顺口一提,今天的感动实在太多了,光眼前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都认不過来,哪儿会纠结這话的真假。
大家也趁机一哄而上,簇拥着朱芸坐到了主桌上。萧潇、周简、赵远等人每人拎了瓶酒,一副保护老师大杀四方的架势。
其他人本来沒灌酒的意思,一看他们那個架势,迅速地就围了過来。
老师是大家的,這几個人明显欠教训,捧着脸来等人揍的嘛!
朱芸不愧是压榨過這么多届学生的主,不顾他们的阻拦,也豪气地干了一整瓶红酒,說是要回敬這么多学生。
大厅裡掌声如雷,原来七班的两個双胞胎喊服务生把大厅中央的钢琴弄下去:“服务员!把那個琴给撤了!上点唱机!咱们朱老师要给大家唱個霸气的!”
朱芸也不客气,撂下酒瓶子就往台子中间挤,大家连忙侧身让道。
绿翡翠這边人也有点吓到,他们這边做生意是讲究格调的,這批客人這架势,完全是土豪风范嘛。怪不得唐老板要包下来整层。
等话筒什么就位了,朱芸上来就唱了段《穆桂英挂帅》,還把“五十六岁又挂帅”的词现改成了“六十岁整又出关”,逗得大家掌声连连。
有她带头,下面开唱的就更多了。
开始时候大家還知道紧扣主题,唱個“生日快乐”、“寿比南山”什么的。到后面就开始乱套,起哄着让当年牵過小手的各种真假情侣上场唱歌。
赵远脸红红的和上一届的学姐来個情歌对唱,中途不停咬字,硬生生把“我对你有一点心动”唱成了“我对你有一点冲动”。
登时全场嘘声如雷,连学姐都忍不住狐疑:“你小子不是故意占我便宜吧?”
萧潇则更夸张,被周简拉着唱了两首后,几乎被女孩子们抢疯了。大家对散打厉害的女警還是很憧憬的,一有空档就被拉出来,“萧哥咱们也来一首!”
這些姑娘选歌還非得往恩爱粗糙裡选,不是什么“那一夜你伤害了我”,就是“嫁人就要嫁萧哥這样”。
加上萧潇在微博上晒的那一圈幸福,還有跟着起哄要求见“新娘子”的。
“朱老师,咱们萧哥要娶媳妇了,新娘子迟迟不肯给咱们看,你說她够不够意思?!”
朱芸毕竟年纪大了,喝多了酒還挺晕乎的,听說萧潇要娶媳妇,還就真当真了。拉着萧潇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男的女的都好,你们這些人啊,跟我們是不一样了,行吧,把那姑娘接来吧,這么多人支持你们呢。這個社会還是很宽容的,也让你媳妇知道大家对你们有多爱护,你们也不容易啊——”
全场登时就疯了,赵远笑得把酒都洒裤子上了,学姐看不過去:“你找服务生换一换吧,感冒了就不好了。”
周简则在边上拱火:“对啊潇潇,把你‘媳妇’叫来呗。”
姑娘们更来劲:“萧哥别犹豫!我們不会抢你‘媳妇’的!”
萧潇也被大家鼓舞得脑子发热,脑袋裡的酒精分子纷纷发酵,对呀,都要结婚了,拿出来给大家看看怎么了?!
萧潇于是站台子上就拨通了林医生的电话,异常嘹亮地喊了声:“媳妇,来绿翡翠见见我們老师吧!”
林际俞正在家煮粥呢,听到這一声饱含爱意的称呼,手一哆嗦,用来搅拌的大汤勺就滑进了炖锅裡。
萧潇還在那作死:“来绿翡翠呀!我們大家都等你呢!呵呵呵呵呵呵——”接着,边上還有姑娘凑過来亲她脸颊,“啪叽”一声特别响亮:“萧太太快来,不来萧哥就归我們了!”
环境背景裡,還有两個难听的声音在那唱什么“我們跨過爱的禁忌”。
林际俞的脸黑下来了。
她不是去给老师過寿去了?
這一股乱七八糟的k房淫(和谐)乱风是怎么回事?
“你喝醉了。”
萧潇揽着妹子摇头,摇得眼前都冒星星了才想起来他看不到:“我沒醉呀,快点過来呀,媳妇媳妇媳妇——”
林际俞默默地挂了电话,找来筷子把汤勺捞出来,擦干净继续搅拌。
林思翰复查的结果并不乐观,自暴自弃地闹了几天之后,终于躺下了,在医院沒躺几天,又嚷嚷着要回家。
林际俞到底把他屋子裡那些白得不吉利的各种一次性用品都换了,林思翰窝在满是家庭气息的被窝裡,也终于露出点了居家男人的气场。
林际俞煮好粥,端到他床前,两手插着兜看他喝。
林思翰還是很听儿子话的,一小口一小口把带着中药味的粥喝下去。
“我打算和萧潇结婚了,你觉得你還能熬多久?”
林思翰手哆嗦了一下,有些惊恐地抬头看向儿子。结婚、死亡,两者于他而言都太過沉重了,光听人提起来就觉得心跳加速。
林际俞冷着脸看着粥碗:“你也可以了,玩了大半辈子,死前就消停点吧——沒准能有机会见到我孩子。”
說完,拿起空掉的粥碗往外面走。
林思翰靠着床头发愣,過了好一会儿,揉了揉眼睛,再一次缩进被子裡。
门却再一次被打开了,林际俞的声音還是那样的波澜不惊:“萧潇喝醉了,我去接人,你……好好休息吧。”
林思翰隔着被子“嗯”了一声,又轻轻地嘀咕了一声:“对不起。”林际俞却听到了,关门的手顿了一下,轻轻把门合上。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林际俞穿上大衣,拉开门,走廊的声控灯亮了起来。他笔直地走进电梯裡,脑子裡想到的却是少年时带着保温桶从医院出来的情形。
心裡空落落的,身后是母亲憔悴的脸庞,前面是全然陌生的人群。
他走在拥挤的人群裡,手裡拎着空掉的保温桶,觉得自己的人生也仿佛像是桶裡吃剩下的残羹冷炙。
他可以整個晚上不回家,整個晚上喝酒打架,整個学期都交白卷,也不会有家人觉察。林思翰的钱总能准时打到账上,俞静已经病得无暇他顾了,偶尔做梦,也不過梦见自己爱上的其实是個特别老实忠厚的好男人之类的美梦。
她的儿子一直冷静自持,她是从来沒想過林际俞能有這么多坏学生才有的恶习的。
林际俞把车开上马路,霓虹闪烁,路灯仿佛排列整齐的星辰,虽然明亮,却沒有温度。他的手在方向盘上轻轻摩挲,触动了那颗银白色的戒指,像是轻风般的温柔。
到了绿翡翠,林际俞直接就奔着顶楼去了。
大厅裡气氛正好,几個姑娘搭着肩膀唱“谁人說女人羸弱,抵不住彻骨风寒”。接着高一届的八班学长大喊:“十班的那個萧潇学妹!我們班的运动健儿要和你合唱!来不来!”
萧潇倒是沒真醉,但是借着酒精的刺激,矜持什么的早就抛远,放下筷子就又站起来接過话筒:“来啊!”
赵远想要劝阻:“你们家那個冰块不是要来,你還唱呢?”
朱芸靠着椅子笑呵呵地插话,脸上還残留着点刚刚玩闹過的奶油:“沒事,找她唱歌的是個男的,能有胆子反抗世俗的姑娘,怎么会介意這個,让他们唱!”
赵远一瞬间泪流满面了,老师您悠着点啊,那真不是個女的,那不但是個男的還是個冷冻库裡出来的大醋坛子。
這要是翻倒了,萧潇同志别說娶媳妇了,叉烧包都嫁不着。
那边萧潇已经和人唱上了:“叫声傻瓜你快過来呀,哎哟喂!你替我来把牛放呀,我给你来摘花。”
那运动健儿也真不愧這個外号,人高马大,足足有一九几的身高,萧潇站他边上就跟個小矮人似的,两人唱着唱着還搞起了互动,一起扭腰的时候就跟父女档似的。
林际俞推开门时,就恰好看到小台子上的萧潇和一挽着袖子的高大男人做了個遥遥相偎依的动作:“叫声情郎你走過来呀,哎哟喂!我們俩永相爱呀,相爱永成双……”
這一瞬间口哨声、叫好声连成一片。
甚至有人喊,“亲一個呗!”
接着就听一個熟悉的声音很是绝望地說了句:“萧潇,林医生来了。”
然后更大的声浪朝着林际俞扑了過来:“萧潇媳妇来?”“媳妇在哪儿呢?”“媳妇還是当医生的呀!”“萧太太,萧哥這边在出轨呢!赶紧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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