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身份敗露
t御書房裏。皇帝又細細看了一遍那封奏摺，才道：“汪均，你如何看今天的事情？”
t汪均道：“莫非皇上真有所懷疑？”
t“這奏摺中的內容，看起來倒並不完全是捕風捉影。”
t“回皇上，蘭茜思夫婦已經逝世多年，那密奏之人顯然是看準了死無對證，才空穴來風。”
t“世人形容女子相貌時常常說什麼美如天仙。朕第一次見君玉時，真是猶如見到神仙一般震撼，心想，若天上真有神仙的話，大概也不過如此了。只是，君玉那風神態度、言行舉止在男子中也是一等一的，又絕非女子能夠妝扮，所以一直不敢懷疑。”
t汪均神色有些激動：“君元帥是臣生平最佩服的一個人，就算臣認識他不久、不瞭解他的過去，但是孟元敬、秦小樓、孫嘉等一衆和他少時同學、故交多年的人也會不清楚他的身份？更何況，朱渝也力證他是男子。朱渝總沒有理由幫他吧？。”
t“說得也是。”皇帝點了點頭：“君玉從東北轉戰西北，在整個北方邊境一呼百應，幾年之間，其聲望和戰功之隆，本朝武將無出其右者，朕也深知這絕非女子之能。歷朝不少武將功高震主，擁兵自重，兵變反覆也是常有之事。正是因爲君玉從來不曾圖謀什麼封妻廕子，連歷年戰功都肯全部讓與他人。如此之人想必不會有什麼野心，所以朕才放心將整個北方兵馬交由他統領……如今，此事就此作罷也好。雖然他本身不愛財帛，但是待他得勝回朝，朕還是要多賜予他高宅良田、金銀美姬，絕不虧負功臣就是了。”
t汪均喜道：“皇上英明，如此甚好。”
t尚書府。
t孟元敬怏怏回到家裏。一進家門，只見得大堆陌生人穿梭往來，好不熱鬧。
t在新賜的府邸裏面，他見母親正在招呼大羣來恭賀的各路同僚女眷。孟元敬無心招呼這些女眷，回到自己的房間，靜靜地坐着。
t一會兒，孟母喜滋滋地走了進來，她身後跟着兩名丫鬟，每人手裏抱着一大堆畫卷。
t待丫鬟們將畫卷一一展開，孟母笑咪咪地拉過兒子：“你看，這是張大人的小姐……那位是王大人的千金……這位最漂亮的是……”
t她忽然發現兒子悶悶不樂的表情，停了下來，道：“元敬，你怎麼啦？何事不開心？”
t孟元敬搖搖頭，強笑道：“沒有什麼。”
t孟母又道：“你看看，這裏面可有中意的？”
t孟元敬此時哪裏有心思看這一大堆花團錦簇，搖搖頭：“娘，我現在不想考慮這些問題。”
t孟母臉色一沉：“你是不是還對那個水性楊花的風塵女子念念不忘？”
t孟母一向看不起香紅葉，尤其是想到香紅葉居然趁兒子出征的時候紅杏出牆，儘管她早已自殺，想起她時還是十分輕視和憎惡。
t孟元敬愣了一下，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猛搖了搖頭：“沒有。沒有。”
t孟母見兒子神色不似作僞，心裏十分高興：“沒有就好。你年齡也不小了，早該成家了。以前你長年征戰，總是沒空，現在回到京城任職，正好可以解決了這個大問題。你看，這空蕩蕩的尚書府，總要有個女主人吧，娘也老了，操勞不起這份心了。”
t“那就請個能幹的管家吧。”
t孟母面色一沉：“元敬，你這是什麼話？管家能代替女主人嗎？。”“哎，這些事，以後再說吧，娘，我實在很疲倦，想先休息一會兒。”
t孟母見兒子臉色十分不好，想到他剛得勝回朝，一直忙於各種應酬，從未好好休息，不禁十分心疼，立刻連聲道：“好好好，你先休息，我吩咐廚房給你熬點補品。”
t孟元敬點了點頭。
t整個夜晚，孟元敬躺在牀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好不容易半夢半醒之間，卻又總是有些稀奇古怪的夢魘。
t夢裏，他看見小君玉穿着梅眉爲她準備的白色衣服，頭戴書生方巾，長身玉立，風姿翩翩，踏着書院廣場上的積雪走來走去，他正要過去招呼她，想問問她‘我是不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可是，眨眼之間，她卻沒了人影……一會兒，夢境又變成了小君玉離開千思書院的那個夜晚，他淚流滿面地看着小君玉被茫茫的黑夜吞噬，怎麼喊都喊不答應……
t他乾脆起身，來到窗前，推開窗子。
t滿院的月光頓時照了進來，牆壁上，“躡景”發出微微的淡紅的光芒。
t他拿了劍，在院子裏舞了起來，一套《手揮五絃》練完，遠沒有和君玉配合時的默契。他忽然記起，上次見到君玉時，君玉似乎沒有帶着“追飛”了。
t他在院子裏一張冰冷的石椅上坐下，朝霧露濃，衣服都被浸溼了也渾然不覺。
t“元敬，你怎麼坐在這裏？”
t孟母一大早起來去看兒子，只見房間空空。她走出來，卻見兒子呆呆坐在園子裏，滿面憔悴。她奇怪地看着兒子一身的霧水，心疼地道：“怎麼不好好休息，幹嘛坐在這裏發呆？”
t孟元敬搖搖頭，沒有說話。
t孟母忙道：“元敬，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t孟元敬站了起來：“娘，我要出去一趟。”
t“好的，你出去散散心吧，晚上早點回來。”
t“不，我是要出遠門。我想告假一段時間，明天就走。”
t“那怎麼行？明天翰林大學士王大人設宴請你，我已經替你答應了下來。王夫人已經派過媒人來提親，他的千金品貌雙全，又是詩書世家，我十分中意……”
t“把所有提親的全部推了吧，我不會去應酬的。”
t孟元敬侍母至孝，從來不會拂逆母親的安排，就連當年他心儀歌妓香紅葉，母親不同意也只好忍讓，不敢稍有忤逆怕傷了母親的心。
t孟母還是第一次見到兒子如此堅決的態度，十分意外：“爲什麼要推卻所有提親的？‘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你年齡不小了，還要等到何時？而且，王大學士府上的宴會已經定下，臨時推辭怎麼向人家交代？”
t孟元敬道：“我要去見一位朋友。我要當面問她一些事情。”
t孟母十分不悅：“什麼朋友竟比你的終身大事還重要？”
t“這事比什麼都重要。如果弄不清楚，我只怕終生都難以心安。”
也許是兒子那種奇怪的口吻，又但見兒子從未有過的滿面憔悴之意，孟母十分心疼，不禁緩和了語氣：“你這朋友是誰，我認識麼？”
孟元敬沉默了一會兒：“娘，可還記得君玉？”
孟母笑了起來：“君玉？我怎麼不知道，沒聽你說過100回也有99回。對了，在進京之前，我一些世家的女眷們聚了一次。所有女眷無不對君玉交口稱讚，尤其是汪均的母親和祖母，她們都將君玉誇得天上有地下無，他祖母還遺憾地說，君玉救過汪均的命，若汪均是女孩子的話，一定要他以身相許，想方設法招了君玉做孫女婿。她們都羨慕我兒子有如此一個朋友，聽說江南不少有女兒的豪門大族爭相打聽他有沒有成家，想給他提親呢……呵呵，當時，我心裏還隱隱有點不開心，怎麼，這君玉竟然比我的兒子還好麼？只可惜，君玉到江南時，我不在家，從來沒有親眼見過你這個據說是神仙一般的朋友……元敬，什麼時候邀請他來家裏做客吧，讓我瞧瞧……”
t孟元敬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君玉，她比你聽來的那些傳聞更好。娘，你若見了她，一定會十分喜歡她的。”
t“你就是爲了去見他？”
t“對。”
t“娘，你可聽過‘蘭茜思’這個人？”
t孟母十分訝異地看着兒子：“你怎麼會問起這個？”
t“蘭茜思和舅舅、舅母之間到底有什麼過節？”
t孟母不悅道：“你問這個幹什麼？你怎麼會知道蘭茜思的？”
t“蘭茜思，就是君玉的母親。”
t孟母面色大變，這些年來，她和弟弟、弟媳之間從來不曾提起過“蘭茜思”這個名字。二十幾年下來，她幾乎都要將這個名字忘記了，沒想到兒子今天卻問了起來。更沒想到，蘭茜思的兒子卻正是自己兒子最要好的朋友。
t“舅舅和舅母，可是做過一些對不起蘭茜思的事情？”
t孟母嘆息了一聲：“你舅舅都已經去世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t“舅舅，他這些年來一直鬱鬱寡歡，跟舅母的關係也不好，這也是他那麼早就去世的主要原因吧？”
t孟母想起逝世不久的弟弟，長嘆一聲：“你舅母家世、人品、相貌樣樣都好，真不明白你舅舅爲什麼會一直耿耿於懷……”
t“那蘭茜思呢？蘭茜思不好麼？”
t“說實話，我並不喜歡蘭茜思。一個女孩子，不在閨閣安分守己、刺繡工織、恪盡婦道，卻一天到晚爭強好勝、打打殺殺，甚至於想當什麼武林盟主，在江湖上攪得天翻地覆。怎不令人憎恨？”
t“蘭茜思是個孤兒，可能是因爲從小無人管教，十分野性，自出道以來就十分囂張。我們家裏是傳統的世家，但是後來人丁不旺，只得我和你舅舅姐弟兩個。你舅舅幼從名師，劍法十分高明，因此，家裏對他期望甚高。也許是孽緣際會，你舅舅一認識蘭茜思就很喜歡她，兩個人情投意合，連家裏百般阻止都無可奈何。”
t“有一次，你外公親自出面告誡蘭茜思，要她別再興風作浪也不許再纏着你舅舅，被蘭茜思斷然拒絕。你外公本想教訓她一下，沒想到蘭茜思卻傲然說自己從來不與和自己相差太遠的人較量。你外公原本也大有威名，經此一氣，大病一場。可你舅舅不怪蘭茜思無禮反倒責怪家裏不該那麼對待蘭茜思，乾脆離家出走了。
t“就在我們都深感絕望的時候，蘭茜思卻不知爲何和你舅舅決裂，無論你舅舅怎麼請求都不肯回心轉意。得知你舅舅要娶你舅母的時候，全家人都欣喜若狂。只是，誰也想不到，你舅舅婚後會是這般境況……哎。”
t“蘭茜思其實是個很矛盾的人，雖然我只見過她兩次，也不太喜歡她，但有時想起卻又有點佩服她那絕世的武功和淵博的知識，她的言行舉止、她那樣神采飛揚的笑臉，總之，她是那種你只要見過一次，就永遠也不會忘記的人。哎，幾十年來，我還從來沒有在任何其他女子身上見到過，以至於很多年以後，我見你舅舅那般鬱鬱寡歡的樣子，又不由得恨她當年爲什麼會拋棄你舅舅……”
t孟母嘆道：“蘭茜思如此無情，遠遠不及你舅母溫存體貼，真不知你舅舅生前到底是怎麼想的……”
t孟元敬想起“寒景園”裏“情魔”講述的那個關於蘭茜思和舅舅、舅母之間恩怨的長長的故事，只覺得此刻面上都還有些火辣辣的，不禁大聲道：“這倒不一定。”
t孟母狐疑地道：“長輩之間的恩怨，你知道些什麼？”
t孟元敬搖搖頭，舅舅已經去世，蘭茜思更早已過世，加上石嵐妮姐妹的入宮，只剩下舅母孤零零一人度日，現在再提這些又有何意義？
t便不和母親提起“情魔”的那個故事，只是道：“那些過去的事情，我也不問了。”
t孟母道：“真想不到君玉就是蘭茜思的兒子。不過，聽汪均的祖母將他誇得那般天上有地下無，我倒真有點不服氣，想必是因爲他救過汪均，所以誇大其辭也有可能。這天下再好之人，又怎會比我兒子還好？。”
t“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君玉更好的人了，娘，你一定要喜歡君玉，你非喜歡君玉不可。”
t孟母笑了起來：“元敬，君玉到底有什麼魔力人人都說好？你看你這樣子，倒不像是要我喜歡你的朋友，而是要我喜歡你中意的女孩子似的。”
t“若君玉是女孩子呢？”
t孟母笑着看着兒子，忽然瞪眼道：“元敬，你那個做大元帥的朋友，怎會是個女孩子？”
t孟元敬強笑着搖了搖頭，好一會兒才道：“當然——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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