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替考2
託堂姐舅媽的福，張曉曉成功地從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嬌嬌女蛻變成喫苦耐勞的“別人家的孩子”。
唯一能讓他們說道的大約就是，“自從她爸媽去世，這孩子就變了，性格變內向了，不愛說話，也不跟人交流，什麼都悶在心裏。聽說在學校裏跟同學也相處不好，好多孩子都不願意跟她同桌……”
這時候，熟人捧哏就會非常自然地接話，“還是你家媛媛好，我們都喜歡她那樣性格開朗的小姑娘，一天到晚笑眯眯的，多討喜啊！”
“就是！不是我說啊，你小叔子家那孩子，看着就很陰沉，怪嚇人的，也虧得你好心，給我的話，肯定把人送遠遠的，哪還能讓她見天在我面前晃盪！”
“唉……這孩子也怪不容易的，除了她大伯，也沒別的親人了……”大伯母慣會在外人面前惺惺作態，她跟大伯都是公職人員，向來注重名聲。
這種人李俏俏見得多了，但張曉曉不一樣，她聽了只會感激。
即便私底下，大伯母總是因爲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責怪她、數落她，她也能爲其找到合理的藉口——
大伯母上班太辛苦，回來還要操心家裏的事，心情不好可以理解。而且大伯母說的沒錯，我確實做的不對，她是爲我好，我不該balabala……
反正，這長達八年的記憶，看的李俏俏是一肚子氣，倒不是氣大伯和大伯母，這些人嘛，稍後她自會收拾，她氣的是張曉曉這種包子性格，真真氣的人牙癢。
大伯對家裏的事向來沒那麼關心，男人嘛，外面纔是他的主戰場，家裏是休息的地方，能讓他喫的滋潤穿的體面就可以了。別的嘛，都不重要。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等粗心的大伯發現侄女的變化時，再看看依舊活潑大方的女兒，他竟然覺得這樣也挺好。不就是性格悶了點嗎，孩子懂事就行，跟自己開朗的女兒正好形成互補。
人無完人，是人就有缺點，你讚美別人優點的同時，也得接受別人的缺點。
其實，在大多數家長的心目中，別人家的孩子再好，那也好不過自家的孩子。
大伯母也是一樣，在她眼裏，張曉曉除了成績好，其他地方沒有一處能跟自家女兒相提並論。
她女兒長得漂亮，氣質悠然，落落大方，會彈琴會唱歌會跳舞，綜合素質全面發展。不像張曉曉，除了學習，一無是處，整個一書呆子。
嘴上這麼說，心裏這麼想，但行動永遠不會騙人。
到了高三，大伯母的神經一下子就繃緊了。
爲了防止別人說嘴，她先是安排張曉曉和張曉媛一起住校。等確定張曉曉非常適應寄宿生活後，讓張曉媛表現出各種不適。比如，室友晚上打手電筒看書，照的她睡不着，夜裏有人起來上廁所，經常把她吵醒。
如此，大伯和大伯母便名正言順地讓張曉媛從宿舍搬出來，他們在學校旁邊租了套兩室一廳，照顧張曉媛的衣食起居。
當着張曉曉的面，大伯母表現的十分氣憤，“都怪媛媛那些室友，害咱家多花了多少冤枉錢。”甩鍋嘛，證明租房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你堯堯哥剛畢業，拿不上工資，月月要家裏補貼，也怪我和你大伯沒用，就掙那點死工資，不然租個三室一廳，曉曉也能跟着一起。”
張曉曉多懂事的孩子啊，“啊，不……不用，我們寢室都按時睡覺，沒人吵。”
高三生嘛，除了高考，就沒別的事了。家長也是，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怎麼讓孩子喫好睡好提高成績，什麼補品最有效，補補腦子，加強記憶力。
然而最讓大伯母生氣的是，不管她和張曉媛怎麼努力，張曉媛在班裏的排名堪堪中不溜秋，而張曉曉則常年穩居年級前三，是老師眼中的清北苗子。
一個是勉強上二本，一個是妥妥的重點本科。兩相對比，大伯母的心情能好纔怪。
然而，就在大伯母急的直掉頭髮時，她看到了一張老照片。
照片上，她和妯娌，也就是張曉曉死去的媽，懷裏各抱着一個小女孩，兩個小女孩穿着一樣的衣服，剪了同樣的髮型，當時別人都說兩個孩子像雙胞胎。
想到兩個女孩兒現在依舊相差無幾的身高，差不多的身形，以及相似的五官……
電光火石間，大伯母腦子裏蹦出來一個極其大膽的想法，雖然有着很大的風險，但如果能夠成功，好處也是數之不盡的……
她思考着這個點子的可行性，呼吸漸漸變得急促。
隨後的一個星期天，大伯母帶着張曉曉和張曉媛去了趟理髮店，給兩人剪了同樣的髮型。
接下來又帶她們去商場買衣服、買鞋子，都是一式兩份。
看着自己有的張曉曉也有，張曉媛不免埋怨起母親來，要知道以前，從來都是她有的張曉曉沒有。
她知道，爲了堵別人的嘴，媽媽給她買新衣服都是讓舅媽送過來，好讓別人以爲是舅媽買的，這樣，她有新衣服穿，任誰都說不出不是來。
畢竟沒有舅媽給外甥女買東西還要順帶給外甥女堂妹一起買的道理。
然後，媽媽就會哭窮，說家裏經濟緊張，沒有多餘的錢給張曉曉買新衣服，這樣，張曉曉就只能穿她穿剩下的。
可是現在，這些新衣服新鞋子全部都是一式兩份，張曉媛很生氣。
相比較張曉媛的氣憤，張曉曉簡直就是受寵若驚。
她知道大伯母對自己好，但那種好是不同於堂哥堂姐的，所以她在內心深處也暗暗渴望過大伯母能給予她同樣的愛，哪怕一點點。
埋藏在心底多年的願望突然實現是一種什麼感覺？
張曉曉說不清楚，但她眼眶熱熱的，心裏酸酸的，好像有潮水在胸腔中奔騰洶涌。
那一刻，她想起了她的媽媽，她想告訴媽媽，她過的很好，大家都對她很好，她很幸福。
高三下學期最後兩個月的衝刺時間，張曉曉過得充實而又美好。
大伯母讓她從寢室搬出來，跟張曉媛一起住在學校外的出租房。而爲了讓她休息好，大伯母還把臥室讓了出來，自己睡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這般種種，讓張曉曉在心中暗暗發誓，將來一定要考上好大學，找份好工作，絕不辜負大伯母對她的期望。
這個傻孩子哪裏知道，從前，大伯母對她唯一的期望就是不要比自己的女兒優秀，而現在……
高考前夕，學校提前放假，讓同學們去認考場。
大伯母帶她們倆一起，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生怕她們不認錯了。認完考場回到家，讓她們各自回房間休息。
沒一會兒，張曉曉的房間響起敲門聲，大伯母推門走了進來。
她拉着張曉曉的手來到牀邊坐下，柔聲安慰道，“不要緊張，把它當成平時的模擬考，不管考的好不好，都還有我和你大伯呢。准考證、身份證、2b鉛筆、中性筆都裝好了嗎？還有橡皮、尺子……”
聽着對方絮絮叨叨地話語，張曉曉心中充滿了依戀。
卻不想說着說着，大伯母抹起了眼淚，“我就是愁你姐，她不像你，腦子不開竅，怎麼學也學不好，你說她要是考不上大學，以後不光工作難，找對象也難……”
一個有心扮演，一個如飢似渴地上鉤，兩人聊着聊着就抱頭痛哭起來，恍若一對血濃於水的親親母女。
那是一個情感瘋狂輸出的夜晚，情緒激盪中，張曉曉答應了大伯母的請求。
儘管第二天一早，她覺得自己一定是昏了頭，儘管她心裏充滿了後悔與害怕，但親情的力量讓她變得勇敢，讓她覺得自己可以一往直前。
六月六號，不上學，不考試，讓學生調整心態，做考前最後的查漏補缺。
而張曉曉和張曉媛兩人，卻是在家互相模仿對方，以求順利通過監考老師的查驗。
嫡親的堂姐妹，本就長得相似，穿一樣的衣服，梳一樣的髮型，用粉餅、眉筆等化妝工具隨便描補一下，站在一起，又變得跟雙胞胎一樣，不是朝夕相對十分熟悉的人肯定分辨不出誰跟誰。
隨後大伯母又跟兩人強調，“考完試立刻回家，回來的路上，不要跟任何人說話，也不要擔心穿幫，繃着臉就行，別人只會以爲你們緊張。”
她還給兩人做了“充耳不聞”的專項練習，就是從現在起，不論誰叫她們，一概不予理會。叫張曉曉也好，叫張曉媛也好，還是叫曉曉，叫媛媛，不管是老師，還是同學，通通無視。
不得不說，大伯母這個法子確實有用，今天已經是高考的最後一天了，這門考試結束，本屆高考就徹底結束了。
而到現在，都沒有任何老師、同學發現這兩個女孩任何一點不對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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