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替愛5
你看，她知道自己的病因，知道自己的症狀，還知道如何控制……她什麼都知道，但她就是不改，就是聽之任之。
等關巍昂去了北京，祁彤雯白天便會像個正常人一樣上班，晚上下班回到家，她又立馬變了個人似的，對着空蕩蕩的房間又哭又笑。
這也就是家裏沒人的，要是有人，一準兒被她嚇尿。
然而，就在關巍昂出差的第三個晚上，家裏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彼時，祁彤雯和關巍昂剛通完電話不到一個小時，正飽受病症帶來的痛苦與煎熬。
對於一直響個不停的門鈴，她完全不想理會，因爲她知道，那不是她朝思暮想的人，於此時的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但來人似乎非常執着，大有不開門不罷休的架勢。
祁彤雯被吵得心煩，她想爆發，想衝着門外的人大吼“gnmd”、“qnmlgb”。
但她知道，她不能。所以，她剋制住了。
她閉上眼睛，做了幾個深呼吸，努力調節自己的情緒，然後纔在門鈴的催促聲中，姍姍來遲。
“你……”祁彤雯感覺到自己剛被壓制住的負面情緒又開始造反了，它們來勢洶洶，在她的血液裏翻滾洶涌。
王碧瑩粲然一笑，只一個照面，她便意識到，眼前這個和自己長得極爲相似的學生妹，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有點意思。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看似詢問，但不等祁彤雯回答，她便自顧自的進門換鞋，那隨意的樣子，好像她已經來過很多次。
因爲很少有客人來訪，所以玄關處常年放置兩雙拖鞋，祁彤雯一雙，關巍昂一雙，祁彤雯的穿在腳上，王碧瑩便十分不自覺（不要臉）地穿了關巍昂那雙。
祁彤雯攥緊手指，剋制住內心的暴戾，她告訴自己沒關係，稍後把那雙拖鞋扔掉就好，不要衝動。
“這裏還是老樣子啊，每次來都覺得小。”王碧瑩用挑剔的目光四處打量着這套公寓，嘴裏說着嫌棄的話。
老樣子……每次……
“巍昂那套四室就很好，每個房間都很寬敞，他說到時候會把書房空出來，重新翻修成舞蹈房，這樣我就可以在家練舞了……”
那套四室……舞蹈房……在家練舞……
“你不知道，我現在住在那邊什麼都很方便，就是每天都要去市中心練舞，真的好麻煩。”王碧瑩撅起嘴抱怨，皺着眉頭苦惱的樣子像一朵不諳世事的人間富貴花。
現在……住在那邊……
一直以來，祁彤雯強迫自己忽視的殘忍真相，就這麼赤果果、血淋淋地呈現在她面前。
祁彤雯想尖叫，想發狂，想用自己不算鋒利的指甲抓花這張令人作嘔的臉，想抄起手邊的雨傘、桌子上的茶杯、甚至是廚房的刀，把這個賤女人從頭到腳招呼一頓。
她要撕破她趾高氣昂的面具，讓她變得跟自己一樣粗鄙不堪，她要扯着她的頭髮，讓她像個乞丐般對着自己痛哭流涕、跪地求饒……
祁彤雯當然沒有真的這麼做，這一切都只存在於她的幻想之中。
她所能做的，就是咬緊後槽牙，一言不發。
因爲她怕她一說話，那些腦海中幻想的場景就會變成現實。
到那時，她又該以怎樣的面目面對關巍昂？
換句話說，她怕關巍昂得知她的真面目後，會徹底嫌棄她，拋棄她。
所以，無論王碧瑩如何挑釁，祁彤雯都不予理睬，不聲不響，不言不語。
如果不是進門前聽到祁彤雯說了個“你”，她大概要以爲對方是個聾啞人。
王碧瑩趁着關巍昂出差找上門來，目的就是爲了刺激祁彤雯。
沒辦法，她跟關巍昂之間的進度發展的太慢了，可她不好直接從關巍昂那兒下手，所以纔想着到祁彤雯這裏下蛆。
作爲一個情場老手，王碧瑩挺能理解關巍昂的。
自己是他忘不掉的白月光，所以，他就找了一個外表酷似自己的女孩來談戀愛。
根據猴子分享的情報，這女孩跟了他兩年了，關巍昂是她第一個且唯一一個男人。
饒是王碧瑩自視甚高，覺得自己是大城市出生、家庭條件優渥、學歷高、留過學、眼界寬、氣質好……
但對上關巍昂找的這個替身，她還是覺得自己有兩個避無可避的短板：
第一，年齡。她比關巍昂大兩歲，比這個女孩大七歲，七歲，四捨五入就是十歲了。
要知道再過幾年，她30的時候，這個女孩纔將將20出頭。一個即將步入中年，一個青春正好，正常男人會怎麼選呢？
第二，經歷。她跟關巍昂分手後，在美國又談了好幾任男朋友。當時，她沒想過以後會回國發展，所以感情方面，便一直是公開的。
那幾年，她經常在ins上分享和男朋友們的快樂時光，當然，不排除有炫耀的成分，因爲她談的男朋友都很優質（家裏有錢）。
關巍昂會不介意嗎？
王碧瑩覺得不會的，以她對男人的瞭解，是個男人就會介意。
所以，在面對回頭是岸的白月光和從一而終的年輕替身時，關巍昂才一直遲遲未能做出選擇。
王碧瑩能夠非常清晰地感覺到他的猶豫、他的比較、他的權衡……
就像她在衆多追求者中挑選男朋友時一樣，糾結究竟是選擇家裏有金礦的micheal，還是選擇父親是國會議員的alexander。
想起michael和alexander，王碧瑩心裏一陣悶痛，如果不是……，她何至於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要知道，她當初既然決定分手出國，那說明關巍昂的各項條件在她的衆多追求者中已經不具備明顯優勢了，所以她纔會痛快放手。
誰曾想事到如今，關巍昂竟成了她現有備胎中的最優選擇。更糟糕的是，她還要跟眼前這個農村來的土妞競爭上崗。
想到這裏，王碧瑩心中便升起一股揮之不去的憋悶。
她見祁彤雯一聲不吭，心下越加煩躁，但終歸記得自己來這裏的目的，便打開包，取出道具——一條絲質手帕。
祁彤雯一眼便認出那是關巍昂的私人定製款。
“真不好意思，上次被我弄髒了，就帶回去洗了一下。那時候我剛回來，大家辦了個接風宴，我一時高興，喝的有點多。”她停下來思考了幾秒鐘，“好像是5月15號的事，兩個多月了，巍昂不提，我差點也忘了。”
5月15號是祁彤雯的生日，兩個多月過去，她一直在努力淡忘那天發生的所有。
王碧瑩見她面色發白，心知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又迅速將手帕塞回包裏，“算了，還是等巍昂回來，我親自交給他吧。昨天他還在電話裏說，想喫學校旁邊那家牛肉鍋貼呢。”
她姿態優雅地走到玄關處，換上來時的高跟鞋，一隻腳剛邁出大門又縮了回來，似是想起什麼。
“對了，你長得跟我真的好像，之前聽猴子他們講，我還不相信呢，你說，這不是緣分是什麼？”說着，她臉上揚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不過，我覺得我比你更好看，更耐看，你覺得呢？”
祁彤雯砰的一聲把門關上，然後瘋了般衝進臥室，手腳並用爬上牀，把腦袋蒙進被子裏，放聲尖叫——
啊啊啊啊！賤人！都是賤人！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啊啊啊啊……
她瘋狂地發泄着心中的怒火，直到聲嘶力竭。
事後，等關巍昂打視頻電話過來，她又跟沒事人一樣，笑眯眯的、乖巧的，像只溫順聽話的小綿羊。
至於王碧瑩造訪這件事，她是這樣跟關巍昂說的，“白天有個女人上門還手帕，見你不在就走了，說等你回來親手交給你。她沒多說，我也沒問。”
非常簡短，兩句話帶過。
她沒問他們什麼關係，沒問手帕是怎麼回事，也沒問她和那個女人爲什麼長得那麼像。
好像王碧瑩的出現於她來說並不重要，好像王碧瑩於她來說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起初，關巍昂一頭霧水，還以爲是別人弄錯了，因爲兩個月過去，他確實忘了手帕的事情。
直到晚上，他接到王碧瑩的電話。
“巍昂，對不起，我好像做錯事了。”王碧瑩語氣內疚。
“怎麼了，碧瑩。”關巍昂緊張道。有那麼一個瞬間，他以爲王碧瑩又要走了。
“我今天去學校找子琳學姐，回來的時候，經過你家，當時抱着試試的心態想看你在不在家，結果……開門的是一個女孩……嗚嗚……”
王碧瑩嚶嚶啜泣，“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女朋友了，我不知道你們住在一起，我以爲……我以爲……對不起，我如果知道，我一定不會……一定不會……”
一定不會什麼呢？一定不會去家裏找他？還是一定不會再聯繫他？
出於男人某種隱蔽的自尊心，找別的女人做替身這件事，關巍昂內心裏並不願意讓王碧瑩知道。
所以，當王碧瑩問他有沒有女朋友、是否單身時，關巍昂想都沒想，直接說沒有。
當然，他也沒打算一直瞞着，就是想有個時間過渡，利用這些時間，想清楚自己到底怎麼想的，是真的放不下王碧瑩，還是已經愛上了祁彤雯。
至於猴子那邊，他一早就知會過了，讓他們千萬別在王碧瑩面前說漏了嘴。
然而，關巍昂哪裏知道，猴子早就叛變了，因爲王碧瑩從學生時代起就是後者心目中的女神。
於猴子而言，他既不希望女神被騙，也不希望兄弟跟女神舊情復燃，終成眷屬。
所以，關於關巍昂的□□情史，猴子對王碧瑩那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怕女神一時不察，吃了兄弟的回頭草。
王碧瑩就是打了個信息差，仗着兩人信息不對稱，把自己找上門這件事變得合情合理。否則的話，她可能要搞更多的情報，想辦法在公共場合偶遇祁彤雯。
此外，這裏面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點就是，關巍昂現在住的這套公寓，最早其實是他和王碧瑩住的。
他倆大學時期就搬出來同居了，只不過那時候關巍昂還沒什麼錢，只能靠租。
和初戀分手後，買下和初戀一起住過的房子，找了個和初戀八分相像的女朋友，關巍昂對王碧瑩也算是用情至深了。
不過，在這段複雜畸形的三角戀中，真正不覺得膈應的恐怕沒有。
祁彤雯膈應關巍昂對自己的用心不純，王碧瑩膈應關巍昂用別的女人代替自己，關巍昂膈應王碧瑩後來跟很多男人好過。
關巍昂得知王碧瑩去了公寓，見到了住在那裏的祁彤雯，腦子裏浮現出的第一個想法便是，她會怎麼看他？
自己騙了她，又做下這麼多不可原諒的錯事，她會不會再也不給他和好的機會？會不會一氣之下一走了之？
關巍昂慌了，他覺得自己真是糟糕透了，明明深愛着王碧瑩，卻因爲一些可笑的理由猶豫不決，害的王碧瑩在電話裏傷心落淚。
他不是人！
他手忙腳亂地安慰她，又是道歉，又是許諾，花了一個多小時才把心上人哄得破涕爲笑。
本來打算坐明天的高鐵回上海的，現在，有情人終成眷屬，關巍昂哪裏還等得到明天，搭乘最近一班飛機當晚就回來了。
王碧瑩大半夜跑去接機，兩人在關巍昂的那套四居室住宅，度過了浪漫甜蜜的一晚。
其實，白天那會兒，王碧瑩故意說了很多誤導祁彤雯的話。那些話都是真的，只不過她掐頭去尾，半遮半掩，就很容易讓人誤會。
什麼“巍昂那套四室就很好，每個房間都很寬敞”，這其實是聽猴子說的，“昂子生意做得不錯，在上海買了套150平的四居室。”
什麼“他說到時候會把書房空出來，重新翻修成舞蹈房，這樣我就可以在家練舞了”，這確實是關巍昂說的不假，但是說這話的時候，他們還在讀大學。
至於“我現在住在那邊什麼都很方便，就是每天都要去市中心練舞，真的好麻煩”，這句話也是真的，只不過她說的“那邊”其實是泛指關巍昂這套四居室所在的小區。
她從美國回來之後，在同小區跟別人合租，爲的就是今天——一是讓祁彤雯誤會，二是近水樓臺先得月，方便她登堂入室。
注意，這裏的“近水樓臺先得月”，說的並不是關巍昂，而是這套150平的四居室。
因爲那句“這裏還是老樣子啊，每次來都覺得小”，大約是她對祁彤雯說過的最沒摻水分的一句話了。
她是真心嫌棄那套公寓，覺得那麼小的一點地方根本配不上她，所以，從一開始就打的入住四室的主意。
如今這般，王碧瑩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經過這一晚，這段由白月光、男主角、替身組成的三角戀正式進入了尾聲。
因爲精明如王碧瑩，是絕對不會允許關巍昂腳踏兩隻船的。
從美國回來之後的這段時間，她跟關巍昂只是你來我往、相互試探的曖昧關係。
但現在，既然兩人已經有了實質性的發展，那她肯定要佔住名分，趁熱打鐵，把那個冒牌貨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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