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替刑13
有孫子在旁鼓勵,再加上城裏最好的大夫,袁長山的病很快有了起色,不到半個月便能下牀走動了。
家裏人多嘴雜,不方便說話,李俏俏便扶着他到外頭轉悠,村裏人見了,哪個不說二根孝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她一回來就去城裏請了大夫,袁老頭的病立馬好轉,可不就襯得袁廣田夫妻倆苛待老人嗎?
“咱們啥時候買地啊?”爺孫倆在村裏閒逛,袁長山看着別人家的耕地饞的要命。
其實,當初家裏一有銀子,姚春花就置辦了幾畝地,但在袁長山心裏,那銀子沾着他孫子的血,他心裏只有恨的份,如何願意去地裏勞動耕作,惦記地裏的出息。
“別急,等您老身子骨好了就買,”李俏俏寬慰他,“咱們先在地頭逛逛,看看哪塊地好,通通記下來,到時候全買了。”她小手一揮,氣勢如虹,彷彿一個承包了魚塘的塘主。
袁長山心裏那個樂啊,還真就一塊一塊看了起來。一邊看,一邊估價,孫子說了,照着一千兩買就行。
一千兩啊!可真是難爲他了,要知道,他大字不識一籮筐,只會十以內的加減法。
哎呦喂!真愁人
爺孫倆在外頭逛得開心,家裏的氣氛着實不妙。無他,李俏俏回來的這些天,根本鳥都不鳥姚春花。
姚春花手裏掐着銀子,管着家裏的一應開銷,別人要在她手底下討生活,可李俏俏不稀罕啊,因爲銀子她也有,還好多呢。
姚春花想仗着親孃的身份管教她,可李俏俏有袁長山呢。公爹說話你聽不聽?不聽?直接代表袁家的列祖列宗休了你!
反正,一老一少的組合,姚春花真是拿他們一點辦法也沒有。
要不是李俏俏回家這些天,把自己和袁長山的伙食都託付給了隔壁姜嬸子,姚春花真是毒死他們的心都有了。
買地前夕,李俏俏跟袁長山來了一場促膝長談。
“爺,聽說我奶是難產去的?”
“是啊,孩子都生出來了,結果母子倆都沒救活。”袁長山長長地嘆了口氣。如果婆娘和老二都活着,這麼些年,他何至於看老大媳婦的臉色過活。不過幸好,二孫子回來了,有本事,人還孝順。
“多少年的老黃曆了,你咋想起來問這個?”袁長山納悶。
“爺,我跟您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這輩子,是再也信不過我娘了。在我心裏,她生我養我又賣了我,生恩養恩,我還乾淨了。”
她聲音漸冷,“您是不知道,流放那一路上死了多少人,到了湯州大牢,又死了多少人。有多少次,我挨着鞭子,生着病,差一點就死了。牢裏的飯餿得又酸又臭,可即便這樣也要咬着牙往肚裏咽,一邊喫一邊吐。不喫不行啊,不喫就要被活活餓死。後來,我們看見老鼠和蛇都要靠搶的……”
“爺,我不遠千里地回來,不是因爲我記恨她,而是我知道,這裏是我的根。我願意回到家裏,不是因爲我爹和她在這裏,而是因爲我姓袁。”
她擦掉悄然落下的淚水,看向捂臉痛哭的袁長山,“爺,把我過繼給二叔吧,反正我爹我孃兒子多的是,不缺我一個。以後二叔這邊,逢年過節,我來給他燒紙上香。”
她語氣堅定,一看就是想了很久,袁長山心疼的不行,孩子這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纔會連親爹親孃都不想要了。
作爲家中輩分最長的老人,他既沒能管好兒媳婦,又沒能照看好孩子,袁長山心中愧疚難當。對於李俏俏提出的請求,他暗下決心,就算天王老子反對,他也一定要把事情辦成。
其實,這件事並不難辦,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雖然都是姚春花說了算,但作爲她的丈夫,袁廣田纔是真正一家之主。只要他正兒八經地發話了,姚春花也不敢不聽。
所以,袁長山壓根沒想過跟兒媳婦商量,直接把兒子叫來邊上。
“二根這孩子,你也看出來了,跟你們夫妻倆是不可能靠心了。既然這樣,我看不如把他過繼給你二弟。這麼多年下來,你二弟膝下空虛,也沒人給他繼承個香火,我這個當爹的心裏怪不是滋味的。你娘要是還活着,肯定跟我一個想法,你說是吧?”
“二弟?”袁廣田樂意纔怪,一個剛出生就沒了氣的嬰兒,連正經名字都沒有一個,如何能算他二弟?還要他把兒子過繼出去,袁廣田懷疑自家爹莫不是年紀大了,腦子不清醒了。
“怎麼?你不同意?”袁長山太瞭解自己這個兒子了,當下也不跟他屁話,直截了當道,“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我把你過繼給你五叔,要麼你把二根過繼給你二弟。”
袁廣田聽傻了,“爹,你就我一個兒子,你把我過繼給五叔,你不要人養老送終了?”
袁長山沒所謂道,“我會跟族裏說,讓他們把二根留給我。”
袁廣田:……好傢伙,什麼兩個選擇,意思就是不答應的話就把他過繼出去給別人當兒子。
“二根纔多大,你把他過繼給二弟,以後誰來養他?”袁廣田試圖跟親爹講道理。
袁長山用煙桿敲了敲牆壁,沒好氣道,“我又不是死的,我不能養?”
袁廣田覺得自家爹有點胡攪蠻纏,“爹,你現在還不是靠我和春花在養?你養二根和我們養二根有什麼區別?”
聞言,袁長山瞬間冷了臉,“我可不敢讓你們養,哪天家裏錢不湊手,指不定就把我賣去替人家掉腦袋了。”
這話不可謂不重,袁廣田面色一變,確定四下無人,才壓低聲音道,“爹,咱不是說好不提這一茬了嗎!”
“我怕什麼!你媳婦敢做,我就敢說。當初讓你休了她你不聽,以後指不定又想賣誰哩!”見他神情緊張,袁長山趁機跟他談條件,“行了,你把二根過繼給你二弟,以後我來養他,等他長大成人,就讓他給我養老,這總行了吧!”
他爹這樣子明顯是鐵了心,袁廣田見說不通,便不再勸了,先拖着好了,反正過繼這種事又不是今天說了明天就能辦的,“我回去跟春花說說。”
“說啥說!跟她一個婦道人家有什麼好說的!怎滴?這個家我說話還不管用了?非得她點頭才能作數?”
袁長山怒了,想到這些年自己在家低眉順眼看人臉色的日子,火氣騰地上來了,指着袁廣田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個沒用的孬種東西,老子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就是讓你娶個媳婦回來在我頭上作威作福的?早知道有今天,當初就應該把你扔尿盆裏溺死!”
袁廣田見他聲音越來越大,生怕給路過的鄉鄰聽見,讓人看了笑話,連忙認錯,“爹,是我不好,您消消氣,過繼的事就這麼定了,改明兒我們去趟族長家,請他把族譜改了,您看可還行?”
袁長山哪裏不知道他在使緩兵之計,根本不給他反悔的機會,“不用改天,我看見天就很好。”說完,拉着他就往族長家去。
族長袁長江跟袁長山是隔房兄弟,兩人的關係說不上近也說不上遠,知道袁長山這些年的不容易,心裏對袁廣田這個隔房侄兒很是看不上眼。
即便近一年,袁廣田跟姚春花看似發了跡,袁長江也一直約束着家裏人,不許他們跟袁廣田一家來往過密。
袁長江讀過書,在徽州府待過一段時間,多少見過點世面,對姚春花放出的口風,什麼二根天資聰穎,被掌櫃的看中,收作學徒,帶去南邊走商,反正他是半個字都不信。
這年頭給人當學徒,不倒貼錢就不錯了,沒見過誰還能賺銀子的,裏面指不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貓膩。
他是族長,有約束族人的責任不假,但無憑無據的,又沒個苦主,他也不好主動去質問什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所幸二根這小子平安回來了,看起來也無甚大礙,希望事情到這裏就算結束了,後面可千萬別鬧出什麼幺蛾子。
然而,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看到袁長山領着袁廣田和袁二根上門,袁長江心裏如釋重負,有種另一隻靴子終於落地的感覺。
“族長老哥,我今天來,是想給我家老二上個族譜,再讓老大把二根過繼出去,這樣,老二以後也能有人侍奉個香火。”
袁長江知道這是明面上的說辭,事情背後的真相肯定不會如此簡單。
問題是,袁長山家的老二,剛一出生人就沒了,族裏壓根沒有將一個不滿週歲的孩童計入族譜的先例。
“老哥哥,我知道沒有這樣的先例,但你看,別人家也沒想過給夭折的孩子過繼個後人繼承香火是不是?你想啊,這有後人跟沒後人肯定是不一樣的。本來人就沒長成,再沒個後人,那不就是什麼都沒有嗎?不上族譜也沒什麼好說道的。但這有後人就是另一回事了,人家正正經經認了爹,相當於那一脈得了延續,這樣還不給上族譜,是不是不太說得過去?”反正就是一個字——扯。
袁長江點了點頭,覺得這個堂弟扯的還不錯,道理各方面似乎也都站得住腳。
他擡頭望向袁廣田,“廣田什麼想法?是心甘情願把二根過繼給你二弟的嗎?”
袁廣田拉着一張臭臉,就差在上面寫上“不樂意”三個大字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繼續寫,晚一點二更!求評論!!!感謝在2021-10-2520:24:11~2021-10-2615:29:22期間爲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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