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替刑50
“溢清啊,你……”袁長山想問李俏俏,你真的是我的孫子嗎?真的是曾經那個敦厚憨實、從頭到腳都冒着傻氣的二根嗎?
李俏俏將他的欲言又止看在眼裏,並不躲閃迴避,“嗯?”
“沒事……”
直到彌留之際,袁長山驅散了身邊的所有人,只留李俏俏一個人在他的牀前,“二根他……不在了嗎?”
李俏俏輕輕“嗯”了一聲作爲迴應。
“什麼……時候……”
“發配嶺南的路上,病死了。”李俏俏沒有隱瞞,將二根的苦難與心願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你……”
“我是來幫二根實現願望的。”李俏俏握住他滿是老繭的大手。
袁長山面露釋然,眼眶微合,“原來是……仙……仙人……”
李俏俏臉上適時浮現出一絲不落凡塵的淡笑,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就讓他這麼誤會下去吧,總比把自己當成占人肉身的孤魂野鬼來得強。
可能是最後的疑惑得到了解答,袁長山心願已了,沒一會兒便停止了呼吸,安詳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俗有所謂喜喪者,則以死者之福壽兼備爲可喜也。【1】
當下認爲類似袁長山這樣福壽雙全的逝者,其喪事可以算作喜喪。
他孝賢子孫衆多,再加上有個在朝中做大官的孫子,喪事辦得可謂極其隆重。
不光江南地區大小官員親自前來弔唁,京城、青州、福州、東南臺島等地官員聞訊後也紛紛派人送來喪儀。
宣德帝、一衆皇子、秦朝陽、康源昌、施金逸、龐宇飛……全是大豐王朝金字塔尖的大人物。
場面之盛大,袁廣田、姚春花、袁大根等人直接看傻了眼。分不清是袁長山的死帶給他們的傷痛更大,還是這輩子都不曾見過的場面帶給他們的震撼更大。
李俏俏無意在袁長山的喪事上爲難他們,但等喪程走完,便立馬跟他們劃清了界限。
她決定了,不管他們日後如何,都與她無關了。
以後大家橋歸橋,路歸路。
因爲她知道,往後的日子裏,形同陌路,便是對他們最大的懲罰。
春生告訴她,他們一家子在袁長山的喪事上認識了不少達官顯貴,雖然互相之間只是簡單地打了個招呼,但以後說不好會有所勾連。
李俏俏聽完只是笑笑,並不放在心上。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那些人都是衝着她來的,只要發現通過袁廣田等人根本巴結不到她,就不會在他們身上投注太多。
尤其是,等那些人發現,李俏俏壓根不管袁廣田等人的死活時,他們說不定還會展開一系列的打擊報復。
當然,這些都是李俏俏的憑空揣測,袁廣田一家將來究竟過得如何,還要看他們自己。
只要他們腳踏實地、勤勤懇懇地生活,哪怕沒有李俏俏的刻意關照,他們也能過得平安富足。
問題是,這麼些年下來,袁廣田再不是曾經那個老實憨厚的莊稼漢了,姚春花也不是曾經那個勤勞肯幹的農村婦女。而在他們倆的言傳身教下,袁家的幾個孩子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天知道,在各種利益的誘惑下,他們會做出怎樣的事來,最後又會收穫怎樣的結果。
李俏俏無心關注這些,把從前安插在他們身邊的眼線全部撤了回來,將一衆養子養女打發走後,帶着冬生春生留在安化村給袁長山守孝。
孩子們從小跟在袁長山身邊長大,和袁長山相處的時間比跟李俏俏在一起的時間多的多。於他們而言,袁長山無疑是他們生命中最爲重要的長輩之一。
但李俏俏的話,他們不得不聽,於是只能收拾行李,跟其他兄弟姐妹們一起回去京城,繼續課業。
李俏俏的要求是,家裏的孩子,不分男女,都要讀書學習。
小時候統一學習一些基礎的知識,長大後可以根據各自的興趣愛好做出不同的選擇,在不同的方向進行深造。
反正,只要他們肯學,她定然竭盡全力爲他們提供最優質的教學資源。
李俏俏還定下家規,所有人,不論男女,二十歲之前,不允許成婚,違反家規的,一律逐出家門。
李俏俏制定這條家規的初衷非常簡單,就是不想讓家裏的女孩兒早早地嫁人生子。
既不希望她們在十五六歲自己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成爲一個母親,也不希望他們爲了婚姻爲了家庭就放棄自己十幾年的苦學。
李俏俏相信自己有能力庇護每一個兒女,自然希望他們都能擁有自由充實的靈魂,哪怕與時代的理念相悖。
李俏俏的計劃是在江南守完整個孝期再回去京城。
見她主意已定,宣德帝心知強求不得,便由她去了,君臣二人每日通過書信來往。
爲此,李俏俏專門訓練了十幾只往返於京城與江南之間的信鴿。
她對宣德帝的態度向來隨意,如今賦閒在家,就更是如此了,去信的內容從來無關朝政,不是張家的二娃子放牛時把牛丟了,就是李家的刻薄婆婆罵兒媳婦偷喫家裏的雞蛋。
偏生宣德帝看的津津有味,非常享受這種有個南方筆友的感覺。
回信的時候,他也跟着隨意,不是吐槽御史大夫天天盯着別人家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是吐槽六部的官員都是廢物點心,屁大點事都要拿去問他。
就這樣,李俏俏明明不在朝中,卻能熟知朝中發生的每一件大事小事。
當然,李俏俏的信息來源不止宣德帝這一條,小毛早期通過酒樓建立的消息渠道如今已經成爲一個非常成熟的情報體系,它不光依附於酒樓,還擴散到了各行各業。
憑着這個情報體系,李俏俏得知了許多不爲人知的祕密。
比如,大皇子妃近日誕下的男嬰,也就是大皇子的嫡長子,其實並不是大皇子的血脈。
因爲大皇子妃的父親派人用其他婦人生下的男孩調換了大皇子妃生下的第六個女兒。
比如,五皇子的岳父大人柴金源最近正想法子給自家女婿一個教訓。無他,誰叫五皇子側妃前腳剛出完月子,後腳就又懷上了。
自家女兒至今無所出,側妃卻一個接一個地生,柴金源心裏能沒想法?從龍之功是很誘人,但如果最後不是他的外孫登上皇位,他從哪個龍不行?
比如,如今和李俏俏一樣賦閒在家的江於民,最近正頻繁接觸七皇子府上的某位家臣。顯然,宣德帝的故意冷落讓他心態不穩了。
掰着手指算算,江於民已經坐了五年的冷板凳了,人這一輩子能有多少個五年?再來兩個五年,他就可以直接致仕歸鄉了。
其實,這些在李俏俏眼裏都不是什麼事,唯一讓她比較在意的是,廢太子那裏最近似乎有些異動。
破船還有三千釘呢,更何況是做了十年儲君的廢太子。
當年,太子之所以被廢,是因爲有人舉報太子在宮外的別院藏有龍袍。
儘管宣德帝不信,可去搜查的禁衛軍確實在別院正房搜到了龍袍。
誰都知道太子不可能這麼蠢,肯定是被人冤枉的,但私藏龍袍罪同謀逆,宣德帝如果從輕發落,他屁股底下的龍椅可就難坐穩了。
且太子別院讓人放了龍袍進去,哪怕龍袍不是太子私制私藏的,也從側面說明了太子管教無方、治家不嚴的無能,宣德帝廢他廢的毫無壓力。
廢太子想翻案,李俏俏可以理解,但據她觀察,廢太子的行爲可不像只要翻個案那麼簡單。
翻案需要頻繁聯絡禁衛軍統領江敏儀?
翻案需要頻繁聯絡九門提督林毅夏?
翻案需要頻繁抽調他在天下錢莊的儲銀?
種種跡象不得不讓李俏俏往最壞的方面去想。
不過,她沒有自以爲是地寫信告知宣德帝這一切。
做了四十多年的皇帝,宣德帝絕對不像表面看的那麼簡單,就像她一樣,看似把一切都攤在明面上,但背地裏還是留了好幾手。
李俏俏不會主動去叫破這洶涌的暗潮,她能做的就是隱於暗潮之後,做一隻靜候螳螂的黃雀。
半個月後,李俏俏得到消息,被囚於別院的廢太子泣血喊冤,聲稱抓到了當年誣陷他的罪魁禍首。
這個罪魁禍首是不是真的,李俏俏不知道,李俏俏知道的是,對於廢太子的覺醒,宣德帝還是很高興的,從他飛鴿傳書的字裏行間可以很輕易地捕捉到欣慰的情緒。
果然,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廢太子被放。
又過了兩個月,宣德帝二立太子。
可見,對於這個親手教養大的太子,宣德帝有着非同尋常的偏愛。
聽說,大皇子的書房換了一波瓷器,三皇子的花房換了一波花盆,五皇子側妃的寢殿換了一張梳妝檯。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更遲了,下午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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