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替刑63
將所有賬目對上一遍,又將不同地方的農田分佈、數量、產量介紹一遍後，李俏俏又說起了別的,“祥雲商棧的大掌櫃吳妙才上個月去江南辦事了，估計要不了幾天就該回來了,等他回來，我再把人帶過來給你見見。”
對於祥雲商棧,董嘉禮早已耳熟能詳。
以前，宣德帝主動出面爲其打call,衆人都以爲那是宣德帝的私產。直到發現祥雲商棧和東南臺島有着過於密切的商業往來，大家纔開始懷疑祥雲商棧有可能是李俏俏的。
宣德帝駕崩，董嘉禮繼承大寶,沒能得到宣德帝臨終前的任何只言片語，董嘉禮便沒去想祥雲商棧的事,沒想到，祥雲商棧竟會以這樣的方式落入她的手中。
可是……攢了這麼多年的地給她了，祥雲商棧如此龐大的商業帝國也給她了,李俏俏這是想幹嘛？
董嘉禮想不明白。這世上莫非真有這樣大公無私、無慾無求的人？
李俏俏以還要與董嘉禮商談國政要事爲由,讓張福生去側殿等她。
“給你的這些,你只管放心拿着,當然了，不是讓你把它當成個人私產去盡情揮霍，而是希望它能幫你減少掣肘。比如，當你想推行某項政策時,陸文軒那個老匹夫跟你哭窮，說國庫裏沒銀子了。這時候，你就可以動用我留給你的銀錢和土地。”
說到這裏，往事不由自主地浮現在李俏俏的腦海，“從前，我領兵收復東南臺島、討伐涼庭七部，便是如此。那時候國庫窮的叮噹響，我不想讓你父皇爲難，偏生自己又想做出點功績，只好自掏腰包，各種南征北戰。”
“再比如，你想推行某種政策，卻得不到朝廷裏那幫老頑固的贊同時，便可以從自己的地盤下手，等有了明顯的成效，就可以順利順暢地推廣到全國。”
“你的利益基點是大豐的江山社稷，是你身下的龍椅，而文武百官考慮的更多的是個人與家族，當他們的利益與你的利益產生衝突時，很自然的，他們會選擇站到你的對立面。所以，我給你這些東西的目的，就是希望你能隨心所欲地施展抱負，不要被底下那幫臣子束縛住手腳。”
“你是我一手教導出來的，我非常清楚你的能力與志向，希望有了這些，你便如虎添翼，把大豐治理的井井有條，讓百姓們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
“亞父……”面對李俏俏寄予自己的深厚期望，董嘉禮一時有些語塞。
她想問，人都有私慾，那麼亞父的私慾究竟爲何？
名垂千古，流芳百世，受萬民敬仰？
可不知爲何，話到嘴邊，卻總是問不出口，好像問了，就是對李俏俏的一種唐突與褻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李俏俏手底下的管事們陸續回到京城，他們跟隨李俏俏進宮，拜見了新主子。
原以爲耕地和祥雲商棧是李俏俏手裏分量最重的兩項資產，董嘉禮萬萬沒想到，後頭竟還有紡織廠、輪船廠、鐘錶廠、玻璃廠、紡織廠、製藥廠、茶葉廠、眼鏡廠、百姓錢莊……
好傢伙，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大豐的納稅大戶。
她找出近幾年的納稅年表，認真算了算，發現所有這些廠子的稅金加起來，幾乎可以佔到國庫總收入的三分之二。
就很……誇張。且這些還只是稅金，他們各自的實際收入遠比稅金多得多。所以，曾經那些她以爲的李俏俏的勢力，其實僅僅只是冰山一角。
因爲光是財力這一點，李俏俏就已經富可敵國了。
想當年，她和袁琮大婚，李俏俏以一百萬兩黃金和一百萬兩白銀爲聘，所有人都說李俏俏大手筆，爲了迎娶帝王，不惜掏空家底。
如今來看，一百萬兩黃金和一百萬兩白銀又算得上什麼，還抵不過她手底下各種廠子半年的純收入。
不過做個月子的時間，李俏俏就徹底打破並顛覆了董嘉禮對錢財、對權勢、對人性、對傳承、對一切的固有認知，引發了她後續的一系列深思。
自從被關進大牢，袁琮便過上了暗無天日的生活。他覺得自己算無遺漏，怎麼也想不明白是哪一步出了差錯，導致最後功敗垂成。
刑部大牢污穢陰暗，月子中的董嘉禮自然不會踏足。等出了月子，得了李俏俏諸多饋贈的董嘉禮心態上產生了巨大的變化，不再把袁琮這個意圖殺害自己、企圖謀朝篡位的丈夫放在心上。
只不過，在如何處理袁琮一事上，董嘉禮多少還是有些顧慮。
縱然有萬般不是，袁琮他都是三個孩子的父親，如果就這麼處決了他，孩子們長大後會怎麼想？是否會跟她這個當母親的產生嫌隙？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親生母親殺死了親生父親，這仇又該怎麼算？怎麼報？
更何況，這中間還有一個李俏俏。
即便李俏俏表現出了對董嘉禮的重視以及對袁琮的無所謂，但基於常理，董嘉禮還是拿捏不準李俏俏的態度，猜測李俏俏會不會嘴上不說，但內心裏還是希望自己能放袁琮一馬。
可袁琮犯下的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如果一時心軟留他一條性命，董嘉禮又擔心會爲未來埋下隱患。
李俏俏發現了董嘉禮的欲言又止與猶豫不決，只不過董嘉禮沒開口，她便沒問。既然決定退居幕後，那就不要再主動插手任何事。
隨着財產和勢力逐漸交接完畢，猶豫再三，董嘉禮還是把自己的顧慮一股腦地拋到了李俏俏面前。
李俏俏不假思索地回了她四個字，“斬草除根。”
董嘉禮愕然地望向對方冷酷肅殺的面龐，沒想到李俏俏會這般不顧父子親情，回答地沒有一絲猶豫。
不過，很快，她反應過來——傳言非假！袁琮是李俏俏的養子！
迎着董嘉禮意外而又瞭然的目光，李俏俏點頭，“沒錯，不光袁琮，還有他的四十幾個兄弟姐妹，都是我的養子養女。我幼時因意外失去了生育能力，這輩子都不會有親生的孩兒，所以，纔會把大豐、把天下萬民視爲己出。這件事，先帝一早就知道了。”
董嘉禮被這個驚天祕密砸蒙了，她呆愣在那裏，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驚訝？同情？憐憫？心疼？
這是她此生最敬重的人，是她仰望的對象，董嘉禮覺得自己沒辦法把這些情緒套用到李俏俏身上。
曾經的點點滴滴涌上心頭，她恍然大悟，原來她想不通的一切竟都是出於這個原因。
見她這副心神震盪的模樣，李俏俏淡然一笑，“好了，這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讓你知道，也只是爲了安你的心。袁琮那邊，如果你始終有所顧慮，下不去手，我就替你處理了。不管他是不是我的兒子，人總要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
董嘉禮思慮再三，最終還是狠心點了點頭。李俏俏願意替她解決，她還有什麼好不樂意的。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第二天早上，獄中便傳來消息——袁琮自縊身亡。緊接着，到了下傍晚，宮裏的掌燈時刻，她的御案上竟安安靜靜地擺放着一個沒有署名的空白信封。
強壓着心中極其不詳的預感，董嘉禮顫抖着雙手，打開信封，只見裏面薄薄的一頁紙上簡簡單單地寫着兩個字：
【勿念。】
是李俏俏親筆。
沒有告別的話語，沒有任何的交代，沒有一絲絲預兆，李俏俏就這麼走了。
顧不得宮門已經下鑰，董嘉禮帶着新晉的禁衛軍都統快馬加鞭去了忠親王府。
忠親王府的門房一看是她，直接打開正門將一行人迎了進去。
下人還在，見到依舊井井有條的王府，董嘉禮暗自鬆了口氣，希望是她誤會了。
然而，就在她行至正堂大院時，管家梁大川迎了出來，“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梁大川是春生的兒子，春生上了年紀，精力不濟，李俏俏見他兒子機靈懂事，便讓他接了春生的班。
“王爺可在，朕找王爺有急事相商。”董嘉禮語速飛快。
“王爺出遠門去了，說是歸期不定，有事會與府中書信聯繫。”梁大川恭恭敬敬地回答，可他剛說了一句，便吞吞吐吐起來，“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但說無妨。”董嘉禮語氣威嚴，她迫切地想知道李俏俏留了什麼話。
梁大川弓着身，把頭垂的低低的，心一橫，道，“王爺說，煩請陛下按時發放俸祿，府上的百來口人還要喫飯。”
“……”董嘉禮哭笑不得，離別的失落和愁緒因爲李俏俏的囑咐一掃而空，“朕知道了，王爺還留了別的話沒有？”
“沒有。”梁大川略一思索，接着便小心翼翼地搖了搖頭。
董嘉禮猜也如此，便交代梁大川，“哪日收到王爺的家書，一定要在第一時間進宮通知朕。”
梁大川把頭埋的更低了，“奴才遵旨。”心裏想的卻是，還得看王爺在信中是怎麼交代的。
毫無疑問，梁大川只忠於李俏俏。
回到宮中，董嘉禮一個人在御書房內呆愣着坐了半晌。
李俏俏走的太突然了，無論是情感上還是其他，董嘉禮都有些接受不能。
昨天，她才徹徹底底放下對李俏俏的所有防備，今天就被迫迎來李俏俏的不辭而別。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還有一章，幹活幹活！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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