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9
想到自己還要再熬十幾天才能開始新的生活，張曉峯純純羨慕。
張曉川的行李不多，一個書包、一個20寸的旅行箱。
書包和箱子裏裝的都是些生活用品和夏秋的衣服,厚毛衣、羽絨服太佔地方，李俏俏說等天冷了再給他寄。其他一些比較重又佔地方的生活用品,比如洗髮水、洗衣液、洗臉盆、涼蓆等等，可以到那邊再買。
李俏俏想，這樣還算輕鬆體面的出場方式，應該不會再讓他陷入深深的自卑了吧？
原世界，張良偉的離世只是緩解了兩個孩子學費上的壓力，並沒能改變家庭的窮困，張曉峯和張曉川去學校報到時，拎的都是蛇皮袋。
同寢的同□□服潮鞋，同學的父母西裝革履，同學的目光輕蔑憐憫……
這一切，都在他們的心底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痕。
十八、九歲的青年人，前頭十幾年忙着學習，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都是從課堂上批發來的，本就不夠穩固。與現實世界產生激烈碰撞後,便容易被動搖，甚至被摧毀。
李俏俏覺得,要求一個心智本就不夠成熟的青年對現實世界的巨大差異表現的不悲不喜多少有點苛刻，所以她纔會爲他們買這買那,儘可能地去放緩這種碰撞,維護他們驕傲脆弱的自尊心。
和原世界一樣，張曉川宿舍的其他三個同學都是外地人，觀其穿着、言談舉止,家裏條件應該都還不錯。
對着衣着樸素的李俏俏，他們客氣又禮貌，一口一個阿姨，乖巧的很。
相比之下，自家兒子張曉川就有點熊了，不但不停地催促李俏俏趕緊走人，對她說話的語氣也非常不耐煩，就差把“嫌棄”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李俏俏不好當着大家的面教育他，也懶得再用自己的熱臉貼他的冷屁股，拎着包就走了。
大晚上的，張曉川都不知道關心她兩句，問問她晚上住哪兒，真的是生他不如生塊叉燒。
不過，李俏俏纔不會委屈自己，她打車去了滬市最繁華的外灘，在那裏最高檔的洲際酒店開了間房，美美的泡了個澡，睡了一覺。
第二天早上起牀，先去健身房跑半小時步，遊半小時泳，再去二樓餐廳，喫一頓豐盛的自助早餐，然後以元氣滿滿的方式開啓新的一天。
喫完飯退房，李俏俏沒有直接回開明市，而是去了滬市城隍廟古玩市場，別的不說，昨晚衝動消費的錢總得想辦法搞回來吧。
都是老大兩口子辛辛苦苦擺攤賺的錢，她哪好意思用來假公濟私。
不過，這年頭，想靠撿漏賺錢並不容易。幾十年過去，市場上的舊貨越來越少，而現存的這些基本上都是商家通過做舊手段生產出來的，爲的就是吸引李俏俏這種想一夜暴富的人。
李俏俏逛了一上午，顆粒無收，直到她打算去附近美食街填飽肚子，纔在出口處的店鋪裏看到一個明清時期的木漆金釋迦牟尼坐像。
這尊坐像大約半米高，跟好幾個同等大小的坐像一起被隨意散亂地堆放在店鋪一角，似乎店家已經不再對把他們賣出高價抱有希望。
“老闆，這尊坐像怎麼賣？”李俏俏上來就直接問價，一看就是外行做派。
“1000。”老闆也是個爽快人，不玩套路，直接給報了價。
1000塊錢在城隍廟買個這麼大尺寸的舊貨不算貴了，畢竟光地段就有差不多100塊錢的保管費，再加上製作成本……
所以李俏俏也不還價，掃碼付錢，銀貨兩訖。
“老闆，這邊哪家可以鑑寶？我去碰碰運氣。”半米高的木漆金坐像，少說也有十七八斤，搬來搬去太費勁了，最好就近解（出）決（手）。
老闆樂了，這大姐有意思，看樣子是把坐像當刮刮樂買了。
“出門右拐二十米有個多寶閣，老字號了，裏面很多專家。”他沒有說她癡心妄想，更沒有不耐煩。
“謝了，回頭請你喫喜面。”意思是，如果鑑別結果爲真，就給老闆發個紅包。
“嘿，等你好消息！”這話聽聽就算了，沒人會當真，他的東西他知道，前幾天剛從舊老三那兒進的貨，新的不能再新了。
李俏俏彎下腰，單手將坐像抱起來，去找老闆口中的多寶閣。
多寶閣招牌很大，李俏俏一出門就看見了。
門口的迎賓小姐看到她扛個坐像過來，心知她是來鑑寶的，老遠就對着她露出職業性的八顆大白牙。
“歡迎光臨多寶閣。”
“麻煩你，我要做個鑑定。”
“請跟我來。”迎賓小姐將李俏俏引到大堂沙發處，給她倒了杯茶水，讓她稍等。
很快，一個身着黑西裝，打領結，戴白手套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
“您好，歡迎光臨多寶閣，請問您是要鑑定這尊坐像嗎？”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男人介紹，“我們這裏的鑑定費是一次1000，如果需要出具檢定證書，需要額外收取1000塊錢工本費。”
李俏俏付了錢，男人通過對講機叫來兩個人。
這兩人是從多寶閣二樓下來的，他們身穿唐裝，一個手拿摺扇，一個把玩着文玩核桃，鑑定水平怎樣不知道，但看起來確實像那麼回事。
兩人拿着放大鏡對着坐像仔仔細細從頭看到腳，五分鐘過去了，十五分鐘過去了，半個小時過去了……
看着他們認真負責的樣子，李俏俏覺得這2000塊錢花的還算值。
最後，兩人給出了一致的鑑定結果，確定這是一尊明代的木漆金釋迦牟尼坐像。
聽聞這個結果，西裝男很詫異。因爲送來這裏鑑定的東西，真品率不超過5。
他看李俏俏相貌普通，氣質普通，穿着普通，還以爲又是一個做着發財夢的鄉下婦人，沒想到對方帶來的東西竟然是真的。
不等他有更多的想法，就聽李俏俏開口問道，“這東西能賣多少錢？”
兩位專家對視一眼，沒有回答，把問題留給西裝男。
“女士，古董買賣存在很大的偶然性，沒有所謂的固定價格，我們這邊只負責鑑定，不負責估價。”
李俏俏知道古玩界水深，古玩店規矩大，聽出西裝男的搪塞之意，她無所謂笑笑，“我賣，你們這邊收嗎？或者你們認識想入手的買家嗎？我可以付三個點的介紹費。”
三個點的介紹費不高不低，是行業內默認的官方指導價。
她這話一出，西裝男開始懷疑她是扮豬喫虎的行家，“您稍等，我去叫相關負責人來。”
古玩店遇上珍品，只要價格合適，就沒有不收的道理。
負責人過來和李俏俏商談價格，對方狡猾的很，堅持讓李俏俏先開價。
李俏俏逛了一上午，問過其他店裏一些古董的價格，半米高明坐像的市價，她基本上也能估出個大概。
“35萬。”
“太多了，明坐像，雖然是木漆金，但這木頭並不是什麼好木頭，肯定賣不到35萬。”
“那你說多少？既然是討價還價，那你也要亮明你的理想價位，光我一個人說，這生意還怎麼談？”休想欺負她沒見識。
“我的理想價位是12萬。”好傢伙，比李俏俏報的一半還少。
“28萬，不還價。不同意就算了，我可以去別家。”
糊弄誰呢？
李俏俏報價35萬，就是給了他們十萬塊錢的還價空間，誰知道他們臉皮鋥厚，竟然報了一開頭的價格。
要知道，這麼大個兒的明代木漆金坐像，怎麼賣都不可能低於25萬。
12萬，也虧得他叫得出口。本來打算25萬出的，李俏俏直接漲了3萬。
28萬，是剛剛兩位鑑定專家給出的價格上限，按照這個價格入手，可以保證至少兩萬塊錢的利潤空間。
見李俏俏態度堅決，沒有再談的餘地，負責人只好捏着鼻子認了，好賴都是業績。
28萬，實時到賬，李俏俏兌現承諾，去先前的古玩店給老闆發了兩百塊錢紅包。
得知那尊坐像被鑑定爲明代珍品，老闆整個人都懵了。
他望着倉庫裏剩下的99尊一模一樣的坐像，心想：莫非時來運轉，該我發財了？
能開古玩店的人，多少都有點路子，老闆請來一個業內大咖，幫忙鑑定這批貨。
鑑定結果出來，無一例外，全部都是做舊工藝出品。
老闆不信，帶着大咖去了多寶閣，指着裏頭的木漆金釋迦牟尼坐像道，“這個跟我那99個是同一批次進的貨。”
大咖拿着放大鏡仔細研究了一番，“別開玩笑了，這個是真的。”
老闆開始懷疑人生，最後竟然花9萬9請多寶閣把他那剩下的99尊坐像全部鑑定了一遍。
結果依舊不如人意。
後來，這件事因爲太過戲劇化在業內廣爲流傳，直至傳到做舊廠家那裏，謎團才被解開。
原來是有個木工對廠家拿來打樣的真品起了貪念，後來偷樑換柱，將真品弄了出來。
結果廠家工藝太好，他自己都搞糊塗了，最後稀裏糊塗帶了個假的回去。
而真品就和一堆假的一起，被賣到了古玩市場。
古玩界其實發生過很多這種以假亂真的事，木工的行爲和結果並不稀奇，稀奇的是那個買了真品的。
大家都很好奇，那到底是一種怎樣的運氣，能在一堆假貨中，萬里挑一，一擊命中。
不過，還有一部分人覺得，這人應該是業內大佬。因爲普通人看見一堆假貨，根本不會再花2000塊錢去打水漂，除非大佬看出來那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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