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40
之所以叫姜曉彤,是因爲除了她,其他後勤都不願意出外勤。外勤有時候要接觸屍體,一般人都做不到。
姜曉彤之所以願意試試，是因爲馬六子是她的男朋友。屠三強助理不湊手的時候，馬六子會跟着他打下手,回來就是對着姜曉彤一頓繪聲繪色的描述。
姜曉彤一開始被他弄的喫不下飯，後來慢慢的就好了,今天聽說新來的大師傅外勤缺人，馬六子跟着屠三強一道請假,姜曉彤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絕，便跟着出來了。
其實，姜曉彤覺得在哪兒打工都是打工，沒必要非得跟屠三強綁在一起，尤其是匡老闆夫婦待他們並不差。
李俏俏下樓的時候，姜曉彤已經開着車在門外小道上候着了，兩人的性格都挺和善,互相打了聲招呼後,就淺淺聊上了。
李俏俏通過聊天得知，姜曉彤跟男朋友馬六子是同鄉，兩人以前互不相識,成爲滬漂後，才於萬千人海中相遇相識相戀相知。對於事業的發展,姜曉彤雖然沒有明說,但李俏俏已經從細枝末節觀察到了二人的分歧。
不過,交淺言深乃社交大忌，李俏俏只當不知，又重新起了個話頭，試圖聊一些輕鬆歡快的話題，比如她打算學車考駕照，想讓姜曉彤給她推薦一個近點的駕校。
奉安區很遠，開車過去至少兩個小時，這還是在不堵車的情況下，李俏俏她們正好碰到早高峯，到的時候已經快11點了。
僱主的家庭條件非常優渥，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一副冰棺，最大程度地減緩了死者屍體的腐壞速度。
喪葬佈置請的是奉安區的一家殯葬公司，不巧的是，這家公司的入殮師家中遇喪，僱主瞭解到具體情況後，爲了避免重喪，特意繞過這家殯葬公司請了永福的師傅。
所以，李俏俏她們到的時候，這邊的靈堂已經全部佈置好了。
李俏俏拎着工具箱來到死者面前，祭拜完畢後，開始爲其整理遺容。
這個案子非常普通，可以說一點難度都沒有，李俏俏不明白屠三強這般搗亂的意義所在。哪怕沒有她，讓公司從外面臨時找個初入門的入殮師，應該也能把事情做到盡善盡美。
李俏俏技藝嫺熟，一串動作如同行雲流水，姜曉彤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
她雖然沒有親眼見識過屠三強的手藝，但用腳趾頭想也該知道，屠三強那樣的大老粗絕對做不到像李俏俏這樣極具美感，甚至能讓人忽略事情本身和做事的人。
所以，就算屠三強跳槽去了對家，永福殯葬估計也不會遭受重創，還真是應了那句話——離了王屠戶，也不喫帶毛豬！
正想着，口袋裏的手機傳來震撼，姜曉彤摘下手套，拿出來一瞧，是大老闆。
她輕手輕腳離開靈堂，來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接起電話，“老闆。”
“那邊好了沒有？”電話另一頭傳來匡建樹焦急的聲音。
“快了，已經在收尾了，老闆有什麼吩咐？”姜曉彤壓低聲音。
“去催一下，讓她稍微快點，結束後不用回公司，直接去陽江區我給你發定位的地方。”匡建樹解釋，“老董那邊出車禍了，老紀那邊一時半會兒做不完，你跟賈師傅好好說，今天辛苦她了。”
聽聞董師傅出車禍了，姜曉彤心裏咯噔一下，嘴上答應着，“好的，我這就去說。”心思卻早已飛到昨天晚上馬六子接的那通電話，當時他好像說了句“老董那邊也安排好了”，姜曉彤那時候剛進門，只模模糊糊聽到這一句，根本沒放在心上。現在看來，馬六子應該在這件事裏扮演了非常不光彩的角色。
姜曉彤的心沉了又沉，她不反對馬六子跟着屠三強跑，不出外勤也沒什麼，但原則上不能觸及底線，如果他敢做什麼違法犯罪的事，那麼她一定第一個給他好看！
她來到靈堂前，將大老闆的安排告訴李俏俏。
李俏俏點頭表示知道了，手上看似不緊不慢，實則已經加快了速度。
過了大約三分鐘，事情全部結束，李俏俏摘掉手套，起身向死者行了個禮，然後通知家屬過來驗收。
看到宛如安詳沉睡的老太太，老太太的兒女們情緒再次崩潰，李俏俏早已見慣了這種場景，拎着工具箱準備離開。
結果剛走到半路，就被反應過來的僱主兒子追上，“謝謝！真是太感謝了！我奶奶打小精緻慣了，要是知道自己去世時還這麼美，估計又得樂上半天。”
說着，他從褲兜裏掏出一個紅包，遞給李俏俏，“十分感謝！”
李俏俏嘴上說着，“不必客氣，應該的。”接紅包的動作卻毫不遲疑。
這時候，一個鬼影從外面飄了進來，“樂啥樂？我的帝王綠手鐲呢？我的龍鳳呈祥金絲簪呢？就不能再給我帶兩天？”
喲呵，正主來了！見她抱怨連連，李俏俏忍住了沒有多嘴。
這帝王綠手鐲可不是一般的東西，還有那什麼龍鳳呈祥金絲簪，這兩樣貴重物品要是從她嘴裏說出來，人家怕是得懷疑她居心不良。葬禮上人多手雜，如果再一不小心弄丟了，那她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所以，李俏俏只當沒聽見，直接拎着箱子開溜。
只是她沒想到，這事還有後續，躲都躲不掉。
“董師傅車禍嚴重嗎？人有沒有大礙？”車上，李俏俏問姜曉彤。
“不知道，老闆沒說，我就沒問。”擔心她沒有心理準備，姜曉彤主動給李俏俏介紹，“我們現在要去的這家，聽說死者是個飆車黨，昨天晚上飆車出了事故，現場特別慘烈。”
李俏俏點頭，“估計是個重活，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去。”她看了眼時間，“我爭取在12點之前搞定。”
姜曉彤安慰道，“沒關係，明天再來也一樣。以前董師傅他們碰上這種活，正常會花個3~5天。”
李俏俏心道那是你沒見識過我的本事。
陽江區和奉安區之間的距離並不近，飢腸轆轆的兩人又開了將近一個半小時纔到下一任僱主家。
匡建樹發的定位是個高檔小區，大平層，江景房。李俏俏她們在樓下便利店買了兩個包子喫下肚纔上去。
這邊似乎不是正式的靈堂，所以屋裏屋外並沒有掛白布。要不是裏面哭聲震天，李俏俏真要懷疑她們是不是走錯了。
表明身份後，一個女人將他們帶到一個足有80平大的客廳，對方一邊哭一邊還不忘抱怨，“你們這個時間觀念也太差了，說好了上午到，結果下午纔來！”
家裏有喪事，誰的心情都不會好，李俏俏耐心解釋，“之前來了一個師傅，都快到了，結果出了車禍，人現在被送去醫院了，也不知道情況怎麼樣。”
一聽出了車禍，可能是想到了自家孩子，女人哭得更難過了。
見狀，李俏俏也不去勸，自顧自的拎着箱子來到屍體旁，小心翼翼地掀開裹屍布，開始幹活。
姜曉彤第一次見到如此慘不忍睹的畫面，衝擊太大，剛剛喫的包子瞬間被頂了出來。
怕褻瀆死者，她硬是以手封口，等跑到另一個房間，才“嘩嘩譁”地吐出來……
然而十分不巧，她吐的房間竟然是死者生前的臥室，氣的死者母親一下子就炸了。
誰也不想發生這種事，你要說姜曉彤有錯吧，可這也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這就是一個正常人的正常反應。你要說她沒錯吧，她偏偏把死者住的房間弄髒了，理虧是肯定的。
眼看死者母親不依不饒，李俏俏只好許諾，“死者遺容的事情交給我，保證給你辦的妥妥當當，讓你兒子體體面面的離開這個世界。”
許是知道想要恢復自家兒子的容貌有多困難，死者母親便不在揪着不放，不管怎樣，先讓李俏俏她們把活幹完。幹得好，就饒她們一次；乾的不好，有她們受的。
知道這對姜曉彤來說有多難，李俏俏便讓她去打掃衛生，打掃完衛生又安排她去樓下買東西，買完東西接着安排她回公司取個工具，反正儘量別讓她待在這裏，以免做多錯多。
姜曉彤知道李俏俏是爲她好，等把要取的東西取回來，便跟李俏俏說，“我去隔壁房間呆着，你有什麼需要跑腿的儘管叫我。”
剛剛回公司，她順便去了趟宿舍，換身乾淨衣服。碰見在客廳打遊戲的馬六子，心情不好的兩人，難免爲今天的事大吵一架。
馬六子氣姜曉彤瞎出頭，身爲他的女朋友，不幫他就算了，還幫着對面做事。
姜曉彤氣馬六子鬼迷心竅，不想幹就不想幹，爲什麼非要跟屠三強一起，使一些骯髒手段。
一番毫無意義的爭吵後，姜曉彤眼看時間不早，這才又開車來找李俏俏，沒想到這一等就是6個小時。
半夜12點半，李俏俏叫醒已經熟睡的僱主，“我這邊好了，你過來看看，看還有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需要修改的。”
去客廳的路上，神情憔悴的僱主已經打定主意要給這對入殮師一點顏色瞧瞧，今天晚上非得讓他們熬上整個通宵。
但這世上總有意外發生，等到了客廳，親眼看到一個完好無損的兒子，女人以爲自己已經流乾了的眼淚再次決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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