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钓鱼执法 作者:未知 鸳鸯微愣的出神。她心裡是相信贾环的话。因为,贾环這样骄傲的人,不会在這样的事情上撒谎。 琥珀有些不信,“假的吧?真要這样,他不早闹起来?他屋裡的晴雯可是一张利嘴,几個人都吵她不赢。” 袭人是信的,但是她并不同情贾环,分析道:“厨房即便提供了馊的饭菜,他又不会吃。何苦来博同情!” 翠缕却是惊讶无比,心中涌起深切的悲伤。三爷那样的好人,又是府裡半個主子,竟然被這样对待?袭人的话是很有点刺耳的。 她竟然不知道這件事。紫鹃肯定知道,不然她昨天不会对宝二爷那样刻薄。她要回去告诉姑娘這件事。 鸳鸯沉默了一会,对小丫鬟道:“你去对三爷說:我不知道。真有這样的事,是厨房裡的人的不是。但我只是個丫鬟,怕是帮不到三爷什么。” 小丫鬟又急忙的去传话。 鸳鸯轻轻的叹口气。她是跟在老太太身边的人。這样苛待庶子的行为肯定不符合老太太的想法。老太太厌恶贾环不假,但吃穿用度不会少了他的。這样的一碗水都端不平,還怎么执掌整個荣国府? 就她自己的想法:她即便给贾环骂了,但也不会在吃饭的事情上为难他。 应该是二奶奶的手笔。 翠缕感叹道:“三爷到底是将二奶奶得罪很了。” 琥珀就哼一声,“他是自找的。谁让他那样骂二奶奶,不会好好的說话嗎?” 袭人赞同点头,說:“二奶奶是何等样人,他那样去骂,能有得好?”话裡话外,還是在贬贾环。 正說着话,小丫鬟又快步进来,气喘吁吁。鸳鸯道:“先别急,你先喘口气。”待那小丫鬟气平了些,才說道:“怎么?三爷又有话带给我?” 小丫鬟忙道:“沒有。只是我觉得要尽快来回鸳鸯姐姐。鸳鸯姐姐,三爷听你的话后,就感叹的說:到底是金鸳鸯,還是肯說句公道话。” “嚯!” 鸳鸯、琥珀、袭人、翠缕都是一脸的古怪,感受各不相同。 鸳鸯本姓金,但贾环這句“金鸳鸯”显然是在夸赞她。 有句话說: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同样的,来自敌人的赞美往往能给人极大的被认同感。贾环此时就是鸳鸯的敌对方。 鸳鸯突然间就觉得有股奇异的情绪从心底直冲到脑门上,颈脖处有热流上涌。白腻的鹅蛋脸上轻染上一抹红晕。她有一点点被人认可的自豪,也有一点点真想帮贾环将問題解决的想法。贾环给她的赞誉有点高。 翠缕忍了几秒,“噗嗤”娇笑道:“怎么样,我就說三爷是個明辨是非的人吧?” 琥珀撇撇嘴,她总不能說贾环赞美鸳鸯是赞错了吧?鸳鸯平日裡处事公正,从不仗势欺人,深得阖府上下好评。贾环這话很中肯,她听得也蛮舒服的。 袭人是個用脑子的人,想了想,劝好友道:“鸳鸯,别是他在用言语激你帮他吧?” 用個准确点的词,叫“捧杀”! “呼…”鸳鸯轻吐口气,心裡顿时也起了点疑惑。她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姑娘,跟在老太太身边,這府裡大小勾心斗角的事情,她都是见识過的。 不管是用“机智百出”,還是“阴险诡诈”去形容贾环,贾环聪明、早慧是她们這些丫鬟们所公认的,不能以8岁的小孩来看待。 … … 悲情即是正义,舆论同情弱者! 但贾环不是来打悲情牌的。他是来刷声望的! 虽說是穿越成为贾府的庶子,但他从来沒有将自己当做弱者。作为一名曾经的“成功人士”,他敬畏這個世道,但从不缺乏进取的勇气和自信。 贾环洒脱的从贾母出来,心情不错的返回住处。他刚才已经从小丫鬟那裡得知,袭人正在和鸳鸯等人一起聊天。今天的运气很不错。 刚才对小丫鬟感慨,不過是向鸳鸯传递些许善意。 从本心上来說,贾环還是很欣赏鸳鸯的。只不過,鸳鸯做事的出发点永远都是和她的领导:贾母保持一致。這和他不再同一條战线上。很令人遗憾。 然而,鸳鸯今天表示日后会对他退避三舍,這其实是一种退让的姿态。他自然是抓住机会释放善意。 … … 鸳鸯、袭人、琥珀、翠缕纳凉、闲聊,刚才贾环的到来仿佛一阵轻风拂過。不在谈论。 实在是不好谈论。因为贾环刚夸了鸳鸯一句,鸳鸯总不好扭头就說他的坏话。而袭人是昨天刚给贾环“坑”一次,现在自是不会說他的好话。 当然,贾环会表示:袭人被宝玉打,是她自己告密的后果以及在贾宝玉心中地位不及黛玉等人的原因。 四個人說着话,眼见着夜色渐深,已到亥时,就准备回屋子裡睡觉。這时,晴雯在两個小丫鬟的带领下进来院子裡来。 晴雯穿着淡青色的丫鬟背心,裡面是浅紫色的褂子,容颜标致,娇俏清丽。端得是好模样,贾府的丫鬟就沒有人能比得上她的姿容。似桂如兰的袭人也要逊晴雯一筹。 见晴雯到来,鸳鸯几人微微有些吃惊,這什么情况? 翠缕和晴雯处的還不错,就笑,“你主子才走你就来了,你们是约好的吧?你也是来夸鸳鸯姐姐的?” 晴雯轻笑着答道:“那倒不是。三爷回屋子裡后吩咐我過来找袭人。”她心裡头对袭人不满,才不会叫袭人“姐姐”。她就是這么個性格。 袭人如临大敌般的从竹床上坐起来,正襟而坐,一副拒人于千裡之外的神情,冷淡的道:“三爷有什么吩咐,我领着就是!” 晴雯不管袭人的想法,口齿伶俐的复述贾环的话:“三爷說:袭人告密,让宝二哥在姐姐妹妹们面前无法立足,這不是做丫鬟的本分。宝二哥罚她是应该。 她想必心裡头对我還是有些看法。但彼时各为其主。我不怪她。她到底是個忠心的人。宝二哥将她撵出房去,這個惩罚太重。 三爷說,我现在若不给她說一句公道话,這府裡日后也不会再有忠心的丫鬟。 因而,三爷让我送来五两银子,让你安心养伤。等待再回宝二爷房裡的时机。三爷還說:宝二哥虽然罚你,但你心裡不应该有怨恨。這是做丫鬟的本分。” 晴雯說完,庭院裡顿时一阵安静。 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从鸳鸯、琥珀、翠缕、袭人四人心头浮起。 贾环說的道理、做事,都是正大光明,让人挑不出理来。但是,宝玉撵袭人关贾环什么事?奖赏忠心的丫鬟也轮不到你来做啊? 鸳鸯、琥珀、翠缕觉得此时极为尴尬、怪异的地方還在于:贾环派他的大丫鬟晴雯来夸袭人忠心,可袭人刚刚說了一箩筐贾环的坏话啊!這实在是…“惨不忍睹”! 两边对比:袭人說贾环的不是,贾环却在夸袭人忠心,還要赏银子。這不是显得袭人才是真正的阴险小人嗎?一個用语言,一個用行动,谁更有說服力不是不言自明嗎? 此刻袭人就像是被贾环用“赞美”的话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袭人自己也觉得尴尬的要死,燥得慌。她是要脸的人,才不愿意被称为“小人”,但說出去的话又不能收回来,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两只手都纠结的绞在一起。 尴尬的场面持续了一会。 袭人沉默的想了一会,說道:“晴雯,請你转告三爷,银子我不能收。谢谢他的好意。我心裡对二爷沒有怨恨。婢子做错事本来就是该罚。我也当不起三爷的称赞。” 袭人的回答中规中矩。 晴雯就将拿出来的五两银子又重新收起来,告辞离开。出了贾母院,步履轻盈,嘴角带笑。她想着袭人刚才窘迫的表情,倒是有点想哼几曲小调。 让你說三爷的坏话!让你想要“坑”三爷!现在還敢不敢呀? 按照三爷的說法,這叫“钓鱼执法”。哦,不对。三爷后来改口說這是叫“钓鱼打脸”。 … … 晴雯走后,小院裡的氛围松下来,又显得有些怪异。 袭人捂着燥红的脸,对三個好友說道:“我今儿脸算是丢尽。先回房睡觉。我以后再不說他坏话了。惹不起他。” 袭人起身,鸳鸯、琥珀、翠缕就善意的哄笑起来。袭人這会儿是脸丢得有点大。 琥珀笑道:“袭人,你往日也算是有心的。环三爷這個局,你服不服?” 哪有那么巧的事?贾环先来找鸳鸯,然后立即派丫鬟来夸袭人。他怕是知道袭人在鸳鸯和她们面前骂他吧?袭人脸都要被打肿。 偏偏袭人现在還真需要贾环的夸奖。 袭人在她们几個中算是有心计的。但和贾环比起来,简直是要被玩坏。 袭人抿着嘴,轻吐着词,“我服。我以后就像鸳鸯一样,对他退避三舍。”她前些天在宝玉面前,不過是柔弱些,心裡并不怕贾环。有太太护着她!但现在是真不敢再惹他。贾环真要想和宝二爷争什么,她一個大丫鬟也操心不来,還有太太、老太太在。 袭人燥的慌,先去休息了。鸳鸯三人也就散了。翠缕提灯回史湘云那裡。 鸳鸯回屋裡,放下蚊帐,躺在床榻上,脑子裡琢磨着。 袭人回复贾环中规中矩。银子是肯定不能收的,收了就再也回不到二爷房裡。心裡对宝二爷有气,但是這不能說的,要清晰表态。至于当不得称赞這件事,怕是明天就会传遍府裡。晴雯是被小丫鬟领进来的。 但她并不想去叮嘱小丫鬟不要乱說。因为她的好友:袭人,现在确实需要一点好名声。袭人作为一個丫鬟,背上“告密者”的身份,除了她们這几個好友,现在谁敢和她說笑? 袭人需要“忠心”這個名声来洗地。 但是,贾环图什么?就是为了“教训”袭人說他坏话,這不像他的风格呀。 她又想起贾环对她的夸奖:到底是金鸳鸯,還是肯說句公道话。贾环真的需要“捧杀”她嗎?需要激将她,让她帮忙解决厨房伙食待遇的問題嗎? 恐怕未必见得! 贾环来找她道歉,其实来给袭人作笼子。 罢了,她明天還是和平儿谈一谈。 … … 鸳鸯想不通贾环的用意,這边史湘云听翠缕叽裡呱啦的說完,也是想不通。但她是乐见贾环和袭人和好的。 灯花之下,史湘云美丽白皙的脸蛋上浮起感叹的神情,轻声道:“阿弥陀佛!环哥儿是個有气量的人,竟然說不怪袭人姐姐。 翠缕,這件事由我引起来的,我也沒想到环哥儿受這样大的委屈。厨房裡给他吃馊掉的饭菜。我們要帮他。” “嗯。”翠缕仗义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