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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天赐良机

作者:未知
他在朝中推行改革,树立了无数仇家。光看去年的夺情风波就知道了,那些人平日裡隐藏在暗处,一有机会就会跳出来狠狠咬他一口。他在世還压得住,若是他百年之后,他的子女如何招架的了? 要想让张家的富贵一直延续下去,就得让儿子们投身官场,做到宰辅高位。 唯有手中攥有权柄,才能真正心安。 “此话怎讲?养廉和增金花银入内库有何关系?” “父亲大人,我朝士大夫俸禄极低,若是只吃俸禄难免過的拮据。陛下将金花银入内库看似是为了自己,实则是为了赏赐大臣。二十万两库银,多少可以缓解一些官员的压力,至少京官這一块不必再火中取栗了。” 张懋修恭敬作答道。 张居正摇了摇头道:“若仅仅是這么简单就好了。京官有地方官的敬奉,地方官有火耗。他们有的是办法捞钱,所捞银钱数万数十万两,又怎会把区区内库赏赐放在心上。陛下的心是好的,但只怕收效甚微。” 见张居正愁眉不展,郁郁寡欢张懋修亦十分忧心。 大明以孝治天下,百善孝为先。 张懋修既为人子,父亲的喜怒哀乐就是他的喜怒哀乐。父亲茶饭不思,他也就抑郁不已。 自打父亲回到江陵老家,胃口一直便不怎么好,吃什么都觉得寡淡无味,张懋修命人遍寻美食,仍然不能让他老人家满意。 府中采买管事张敬刚刚买了一批唤作‘手抓饼’的饼子,张懋修想要献给父亲尝尝,可又怕父亲嫌弃這饼子普通提不起兴致,便打算找個由头引着父亲亲自前去饼铺前看看,沒准见了‘手抓饼’火爆销售的场景,父亲便有了尝一尝的心思。 思定之后张懋修恭敬的冲父亲一礼道:“父亲大人,朝事虽然重要,可也不急于一时。父亲总在府中這么闷着,儿子看的于心不忍。儿子斗胆請父亲出府散散心。” 张居正本就最喜歡這個三子,见他一心为自己着想心头便升起了一团暖意。 他嘴角微微上扬笑道:“好啊,吾儿一片孝心,为父甚是欣慰。” 张懋修大喜,连忙告退前去换便服。他一出屋子便唤来采买管事张敬,与他问清楚了手抓饼铺子的位置。饶是這般张懋修還是不放心,嘱咐张敬道:“你還是差人提前去知会一声,叫他提前做好准备,莫要出了差池。” 张敬听闻老爷和三少爷要换便服出府,還要前去手抓饼铺子着实吃了一惊,可他不敢多问什么点头领命,立刻派人前去通知宁记手抓饼铺子了。 张懋修心中慨叹道,只希望他的一片苦心能换得父亲大人胃口大开,這样他這個做儿子的便也知足了。 ...... ...... 宁修正自在屋中读书,老爹宁良便夺门而入,大口喘气道:“修儿,快,快随爹到前店来。” “发生什么了,爹您慢些說。” 宁修放下书本,和声道。 宁良却是一把抓住宁修胳膊把他拽了起来。 “来不及慢慢說了,张阁老家的下人已经到了店外了。” “张阁老家的下人?” 宁修却是一脸惊诧。 张家不是刚刚派人来买過手抓饼嗎,怎么又来了?难道這么快手抓饼就被吃完了? 有生意送上门自然是好事,何况這主顾還是张家。 只要能够和张家搭上话,以后的路就会好走很多。 “儿子這便随爹去。” 宁修随着老爹来到前店,见一個小厮模样的张家仆从焦急的站在铺子外。 “老掌柜,你们可得做好准备呐,我們张管事叫我知会你们一声,一会我家老爷、三少爷兴许会来你们铺子一趟。” 宁良已经惊得口不能言,宁修也是惊诧不已。 我了個乖乖,张居正要来手抓饼铺子?還有那個什么三少爷,不会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家三公子张懋修吧? 作为一名晚明史研究爱好者,宁修对于张居正的了解可谓透彻。 张居正育有六子。长子敬修,次子嗣修,三子懋修,四子简修,五子允修,六子静修。另有几個女儿,只不過记载不详。 這六個儿子中长子万历八年中进士,次子是万历五年的榜眼,三子是万历八年的状元,四子在锦衣卫衙门任职,五子荫尚宝司司丞,至于六子,因为年幼沒来得及安排张居正就病逝了。 张居正凭借自身权势给儿子们铺就了如此通畅之路,真是让人感慨羡慕啊。 张懋修如今只是個秀才,不過按照歷史的进程,明年乡试,张懋修必定中举,而后年的大比张懋修则会中状元。一同中进士的還有张家大郎张敬修,以及次辅张四维家的公子张泰征。 一想到這裡,宁修心中就十分痛苦啊。 乡试還好說,张懋修,张敬修,张泰征应该是会在顺天府参加乡试,不会占名额。可会试、殿试怎么办? 跟首辅、次辅之子争名次這不是找死是什么? 哎,還是老老实实以中进士为目标吧。 见這父子二人皆默然不语,那小厮急了:“我說二位你们可得准备好啊,我家老爷自打回到江陵老家很少出府的,這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切莫出了差池。” 宁修连忙拱手礼道:“多谢這位小哥告知,小可一定会把一应事宜准备妥当的。” 那小厮哼了一声道:“這還差不多。” 便转身走了。 宁修心中直是狂喜。别管张居正为什么会来這手抓饼铺子,别管他是有意還是无意,只要来了对宁修来說就是一個绝好的机会。 像他這样沒权沒势的穷二代,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机会,只有抓住机会才可能翻身。 宁修当然知道张府管事派人通知他只是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叫他好生准备。可宁修却不想仅限于此。他要好好演一出戏,在张居正面前表现自己。 “爹,一会您得配合儿子演一出戏。” 宁良愣了一愣,眉头不由得蹙起:“什么意思?” “爹且附耳過来。” 宁良脸色立时拉了下来:“小兔崽子,怎么跟你爹說话呐,我看你是又皮痒了吧?” 宁修讪讪一笑道:“儿子這也是为了咱们家啊,這出戏若是演好了,不知能赚多少银子呢。” 一听到能赚到很多银子,宁良面上怒意立刻消散,身子微微向前探去把耳朵送到宁修面前。 宁修冲老爹低语了一番,宁良直是吓了一跳。 “這,這真的行嗎?” “爹就信儿子一回,儿子可還沒有让爹失望過吧?” 宁良想到儿子自打醒過来后确实表现的十分出色,便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便信你一次。” ...... ...... 却說张居正与张懋修父子二人换了便服出府散心。 二人闲逛了沒多久,张懋修就有心把父亲往宁记手抓饼铺子引。 他们一路穿過坊门来到饼铺前,张居正见一群人排队在买饼不由得奇道:“這些人都挤在這家铺子前等着买饼,难道這家的饼子這么好吃?” 张懋修心中大喜,连忙恭敬回道:“回禀父亲,這家宁记饼铺近来做出了一种名为‘手抓饼’的饼子,味道十分特别,城中男女老少都十分喜食。” 张居正哦了一声,下意识的往前凑了几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今日的饼子卖完了,大家伙儿明日再来吧。” 宁良冲排队买饼的食客们拱了拱手,陪着笑脸致歉。 歪歪扭扭的队伍立刻哄闹了起来。 “什么啊,每次一排到我的时候就卖完了,就不能多煎几张饼嗎?” “嘿,又得等明天了,明天我一定要起個顶早!” “走了走了,又浪费一個时辰呐。” 见众人一哄而散张懋修直接傻了。這個张敬是怎么办事的,不是提前叫他通知宁记手抓饼铺子的嗎,怎么不留一些饼子,竟然全都卖完了? “父亲大人,您看......” 张居正摆了摆手,趋步上前道:“掌柜的生意很好嘛,這么些饼子不到晌午就卖完了?” 宁良摇了摇头道:“這位员外在挖苦小老儿啊,小老儿赚的這些银钱還不够充纳一次徭役的呢。” 张居正眉头皱起道:“怎么讲?” 宁良却是摇了摇头,眼角挤出了几滴泪水用袖子擦了擦。 宁修這個时候从裡屋跑了出来,搀扶起宁良道:“爹,您腿脚不好腰又有毛病,别总站着了,快去休息一会儿。” 宁良却是咳嗽几声摆了摆手道;“哎,不碍事的。” 宁修心道老爹這演技着实不赖啊,看样子张居正是被唬住了。 “爹咱家现在赚下些钱了,便是县衙再征徭役也有银子抵了,您還担心啥,快去休息吧。” 宁修搀着老爹进了裡屋,這才折返回来准备将铺子关门。 张懋修有些急了,上前一步道:“那么急关门作甚?你這裡可還有手抓饼子?” 宁修摇了摇头道:“不好意思,本店每日售卖手抓饼有数量限制,今日的已经卖完了,客官若是想尝,明日赶早吧。” 說着便要关门往裡屋走。 张懋修直接懵了,這可和他计划好的完全不一样啊。 倒是张居正背负双手咳嗽一声道:“這位小友請留步,老夫有一句话问你。” 宁修心中砰砰直跳,努力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心情平复下来。 “這位员外有何指教?” 宁修微微笑道。 “令尊似乎身子骨不太健朗,照理說朝廷新政,可以用银子抵徭役是件好事。怎么令尊反而愁眉不展呢?” 宁修叹了一声道:“這位员外有所不知,首辅张阁老推行一條鞭法,徭役不用硬征了,可以用银钱顶替,這本是好事。可官府执行起来征收银钱数量时可以把火耗定的多一些。官字两张口,火耗多少還不是官老爷们說了算?裡甲役就不說了,均役、杂泛哪個不是要人命的?前不久县尊大老爷要修建河堤,在全县征徭役,家父有腰疾,腿脚也不好,便想着用银钱顶替徭役,可這一收竟是一两银子,這可是我家的全部家当啊。若不是小子被伊尹他老人家托梦做出了這手抓饼赚了些银钱,我們一家人可就得喝风去了。” 张居正面上阴沉不定。宁修說的话就像一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他当然明白地方衙门在执行新政时可能会利用火耗做文章。熔铸百姓的碎银为银锭时会有正常的火耗,這部分是要归到百姓身上的。而地方衙门为了敛财可以将征收的火耗定的高一些,有的甚至远高于实际火耗,无疑增加了百姓的负担。 新政的目的是好的,却留下了一個口子让這些蛀虫有了啃食的地方。 ...... ...... ps:张居正一共六個儿子,张懋修行三,后来万历八年中了状元,值得提上一提。 另外票票不要停啊,诸位請用推薦票砸死我吧,让我幸福的晕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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