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活尸 作者:未知 死人与活人的区别,究竟是什么? 這似乎是一個非常深奥的問題。生理、意识、哲学。。。。。。无数种答案,足以让听者的思维彻底混乱。 杨国华判断死活的概念非常简单――――活人会走路,死人,只能躺着。 “咔嚓――――” 干燥麦秸被踩裂的时候,很脆,很响。如果换在平时,杨国华根本不会注意。這种东西在乡下到处都是,各家房前屋后都散落着不少,别說是人,就算是只老鼠从上面跑過,也能发出不小的动静。 他的反应很快,声音刚一入耳,粗壮的右手便扔下筷子,把靠在墙边的九九步枪一把抓了過来。含在嘴裡的米饭也停止了咀嚼,全神贯注地竖起耳朵,仔细辨别着从空气中传来的每一丝异动。 全村人都死光了。如果是小柱子,他会不进院子直接站在门口喊叫自己的名字。偷偷摸摸从屋后悄悄进来的,显然不是他。 想到這裡,杨国华眼中一厉,狠狠咽下嘴裡的米饭,用力拉开枪栓,“哐”的一脚揣开虚掩的房门,平端步枪,把乌黑的枪口径直瞄准动静所在方向。 视线抵及目标的一刹那,大滴的冷汗,从這個魁梧汉子的额头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 黑压压的一片人,正从自家屋后的小路上簇拥而来。 老支书、杨二贵、村委会主任、隔壁二妞的妈。。。。。。全都是自己认识的熟人。 他们面容呆滞,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般左右摇晃着,蹒跚而行的脚步看上去极其别扭,双手软绵绵的垂落下来,似乎想要拼命挣脱地心引力的束缚,却又无法摆脱无形的控制,只能扯着身子,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的拽行。 一道长长的血痕,从他们的脚下一直延伸至道路的尽头。从身体表面各处伤口外翻倒涌的黑血,散发出令人几欲呕吐的恶臭。 所有人的眼睛都僵硬地直视着正前方,本该晶莹的球状体已经变得浑浊不堪,从眼眶四周距离而来的细小血丝挤满了整個白色空间,刺激得眼球向外凸伸,随时可能掉出眶外。 “叔,救命,救救我――――” 凄厉的惨叫,打破了近乎窒息的恐怖。西头老屋的房顶上,混身是血的杨小柱捏着一枝九九步枪,满面恐惧地朝着木梯上慢慢爬来的人们猛扣扳机,带着刺耳尖啸的子弹钻进**,发出沉闷的“扑扑”声。被命中者却丝毫沒有表示疼痛或者做出应有的生理反应,他们只是大张着嘴,带着从口角流淌下来的腥浓涎水和肮脏的黑血,木然地朝着惊慌失措的猎物步步逼近。 “卡哧――――” 隔着远远的距离,杨国华仍然能够听见杨小柱喉咙被牙齿咬穿的空洞声响。借着从昏暗天幕中透下的阳光,他清楚地看见,已经死去的杨老六紧趴在小柱子的肩上,锋利的牙齿死死咬住年轻人的侧颈。围拢過来的人们分别抓住猎物的手脚,十指狠命抓紧自己能够触摸到的部分,从不同方向拖拽着這個鲜活的生命。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一块块绵软的肉团被活活扯下,与之粘连的骨头,也在簇拥而来的争夺者手上来回滑动着。至于头颅,则被杨老六彻底啃断。直到离开身体的一刹那,仍然還带着因为剧痛和恐惧,被扭曲到变形的可怕表情。 杨小柱被撕成了碎片,每一滴血,每一块肉,每一根骨头,都成为人们嘴裡正在吞咽的食物。 “吧唧――――吧唧――――” 很响亮的咀嚼声,就像過年时候吃的大肥猪。很香,很鲜美。 后屋的人群越来越近,也许是从空气中飘散开来的血腥刺激着空瘪的胃袋吧!一双双空洞的眼睛裡,不约而同闪烁出血一样的狰狞。 他们是一群死人。从腐烂尸堆裡重新爬起的活死人。 “我/操/你/妈――――” 混身血往上涌的杨国华,已经彻底忘记了什么是恐惧。从惊惧转化而来的愤怒,成为此刻脑子裡唯一的控制物。他扔下手裡的枪,拎起平时切猪草的铡刀,用惊人的臂力把沉重的刀身高高抡圆,伴随着从心底爆发出来的怒吼,朝着密集涌来的尸群狠劈而下。刀锋所到之处,飞溅起一片浓黑色的腐肉和血花。 农人的思想是单纯的。昨夜的经历和杨小柱的遭遇,已经使他认定――――子弹对這些复活的尸人丝毫不起作用。只有撕烂它们的身体,砍掉它们的脑壳,才能让死者的灵魂重新回归平静。 血腥的砍杀,迅速消耗着杨国华的体力。就在他专注对付眼前尸群的时候,一双冰冷的手猛然从后面搂紧了粗壮的腰,脖颈上也随之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愤怒的壮汉下意识地回過头,火一样的目光却在瞬间冷凝。 “媳妇,怎么是你?” 昔日温顺的女人,正趴在肩膀上大口吞吸着血管中喷涌的鲜红液体。油黑乌亮的眼睛裡,放射出毫不掩饰的饥饿与贪婪。望见满面惊愕的男人大张着嘴,它猛然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口唇间绵软的舌头,狠狠拖拽到自己的嘴边。 空中,传来了螺旋桨有节奏的旋转声。 “解放军,终于来了。。。。。。” 這是杨国华脑子裡最后的念头。 。。。。。。 一颗子弹,只能命中一個目标。 尽管林翔在一千多米的高空已经开始瞄准射击,大口径狙击步枪子弹也准确命中了活尸的头部,但杨国华還是死了。 他的舌头被媳妇吃掉了一半。 就好像平日裡亲热嬉闹的时候一样,总会以吮吸对方的舌头作为爱意的表现,浑身鲜血的他,嘴唇一直和头部被爆开的女人连接在一起,丝毫沒有分离。 按照军区的要求,辖区内所有村庄和居民聚居点,必须每小时向指挥中心进行情况报告。小杨庄的定时汇报都是由民兵队长负责,超過三小时沒有回复,谢治平立刻向這一地区派出了增援。 跳出机舱的林翔,脸色冷得吓人。 凭着超绝的视力,他在上千米外就看到了被尸群围攻的杨国华。本以为能够把這個勇敢的汉子拯救出来,最后,還是惨死在饥饿的尸群口中。 m5g43突击步枪一直在咆哮着。从枪口喷射出的子弹,在蜂拥而来的活尸头部钻出密集的孔洞。士兵们每三人编成一個战斗小组,排成密集的队形,用各种武器朝着尸群猛烈开火。随着一個個摇晃的身体应声倒下,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息,也变得越来越凝厚。 林翔扔下手中空膛的突击步枪,从腰间拔出锋利的匕首,紧抿嘴唇,带着眉宇间阴沉的恨怒之色,跃身冲向不断涌来的尸人。 “队长,危险――――” 身后,一名队员惊呼着想要阻止這种自杀行为。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判断,完全错误。 冲进尸群的林翔,活像一头在绵羊群中暴怒发威的霸王龙。刀锋所到之出,总会飞起一块块形状不甚规则的肉团。杀得性起,他甚至单手扭住尸人的胳膊,把拼命挣扎的对方按翻在地,反拎匕首的刃锋,从裸露的脖颈狠劈直下。。。。。。很快,泥泞的血地上,又多了一具尚在不断抽搐的无头尸体,丑陋的人头也浸沒在肮脏的泥水间,再也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他并非沒有头脑的莽汉,寄生士拥有的迅猛和力量,足以匹敌這裡所有的活尸。 他也并不惧怕被感染。可怕的病毒已经彻底改变了自己的身体,同样的东西,不可能产生出截然不同的作用。 也许是被這种凶残到极点的杀法所震慑,无畏生死的尸群逐渐开始退缩。它们以林翔所在位置为中心,有序地形成一個直径约莫数米的圈子,相互簇拥在一起,瑟缩着身体,佝偻着背,把头深埋在高高耸起的肩膀下,用惊恐万状的眼睛,战战兢兢地畏视着从身后走来的可怕杀神。 变异人,居然也会感到害怕? 它们似乎非常惧怕林翔,就好像普通人遭遇比自己强大的对手一样,总会不自觉地露出被摄服的神情。仿佛。。。。。。那就是自己崇拜的,唯一的王。 林翔還是头一次看见這种景象。 很奇怪,很诡异。。。。。。 几百头活尸,被杀得干干净净。被脏血泡起的泥浆裡,到处都是断裂的人类肢体和残破的身躯。 “各战斗小组立刻清理现场,不要放過任何一只变异生物――――” 擦去溅在脸上的污血,林翔从旁边的士兵手中,接過一捆刚刚拆开的钢丝。 脚下,是一只背按翻在地,双手兀自在空中不断挣扎的被俘活尸。 用带锥的钢丝打穿活尸的肩胛,把手腕和足踝等关节部位紧密捆绑,再用粘力强劲的牛皮胶封住它的口唇,把捆成棕子的捕获物装进精钢打造的铁笼,它就再也无法威胁到任何人。 研究疫苗需要新鲜的样本。何况,小杨庄出现的活尸,与此前熟知的变异人截然不同。 士兵们沒有冒险进入四散横躺的尸堆,而是从飞机上搬下几只罐式喷火器,把燃烧的喷头对准已经死亡的尸群,用力摁下了发射键。 “嗖――――” 巨大的火焰从喷口直射出来,温度极高的焰端熔化了所有与之接触的物体。简陋的棚屋和腐烂的尸体混合烧燎在一起,空气中顿时充满了一股刺鼻的焦糊。 高温是对付病毒最好的手段。在不清楚病毒是否会由空气呼吸进行传播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所有传染源全部烧光。 蹲在老六家的院子裡,望着横躺在地上,头部已经被砍削成两半的黑色尸体,林翔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 這裡显然是病毒扩散的源头。 問題是,小杨庄的村民为什么沒有像昆明城内的居民一样,变成拥有骨刃的黑色怪物,却复活为行动缓慢的尸群? 這個問題,自己显然无法回答。 “来人,收集样本――――” 很快,当“夜鹰ii型”从地面腾空而起的时候,小杨庄已经被火海吞沒,永远成为了标注在地圖上的歷史。 。。。。。。 斜靠在坚硬的舱壁上,隔着结实的军用布料,林翔细长的手指,一直在轻轻地触摸着装在胸前口袋裡的硬物。 那是一只拇指粗细,用橡胶塞紧的玻璃试管。 酱状的粘稠液体,在透明的管壁中来回涌动着。每当沒過壁面,又随着飞机的颠簸,从刚刚所在位置迅速滑落的时候,总会留下一片淡淡的绯色。 這就是从活尸身上抽取的新鲜血样。 不知为什么,林翔的脑海裡,总会想起马克曾经說過的话。 “进化型寄生士是最强大的存在。他们能够在战斗中学习、模拟对手的所有技能。从理论上看,甚至可以把所有病毒的特征全部复制,使其成为自己身体的永远存留物。” 如果换在以前,林翔肯定会对此类說法嗤之以鼻。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相信這种事实。 从克瑞斯身上模拟的“再生”就是最好的证明。 小杨庄!出现的活尸,应该属于新的变异生物。它们的体内,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异能? 這种血样进入身体,会带来什么样的反应? 我会变成那种浑身腐烂的怪物嗎? 恐惧和犹豫,在林翔的脑海裡疯狂地旋转着,搅得他一阵烦躁,只能从贴身衣袋裡摸出应嘉的照片,久久地观望。 這是他解除烦恼,让头脑冷静下来最好的办法。 照片上的女孩依然笑扉如花,林翔却觉得她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 苏永哲說的沒错,拥有亿万身家的永盛集团继承人,不应该,也不可能和一文不名的穷大兵结合。 這是個混乱的世界。 谁也不知道,病毒的扩散究竟会持续到什么时候。金钱和地位,真的就那么重要嗎?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被毁灭,结局,又会是什么样呢? 想到這裡,林翔平静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从怀裡摸出试管,侧過身体背着所有人的视线,把右手食指伸进嘴裡用力咬开一道口子,慢慢插进了管中。 (新書需要推薦票!投票利于身心健康,不投票的木有小j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