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沙塵暴
白龍探身擠到前座，往車前窗外張望，說：“哪有沙暴？沒看見啊。”
“黃色那條線就是。”玄奘觀察着，忍不住罵了一句，“該死，也太大了！”
“哪裏大了嘛，我還是沒看出來沙塵暴在……我靠！”白龍忽然睜大了雙眼，也罵了一句。
就在幾句話之間，她看到那條黃色的細線已經擴大成覆蓋天際的濃重一筆，而它正逐漸顯現出自己的真實面目。
一道橫貫天地的牆。
土黃色的沙塵有如凝固的海嘯，從地平線上緩緩向前推進。但這只是過於巨大的形態帶給人的錯覺，在這麼遠都能看到它的移動，證明留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測速，ftb。”玄奘叫道。
“平均在七十米每秒，預計五分鐘後抵達此地。”
玄奘拉下手剎，車子直接甩尾掉頭，把後座兩個人甩得夠嗆。但白龍罕見地沒有訓斥他，而是回過頭，密切關注沙塵暴的動向。
指針已經移向了極限，然而這個速度也只是和沙暴的風速勉強持平，玄奘估算了一下，要是一小時之後沙暴仍未平息，他們就只有被吞沒。
他默默地開着車，不時從後視鏡觀察越來越清晰的沙團，表情凝重。白龍則睜着大眼，一眨不眨地凝視着遠處的沙團，像是要把這前所未見的壯麗景象銘刻在心。
只有天蓬若有所思地自語了一句：“奇怪，爲什麼這裏會有沙暴？”
“附近沒有沙漠嗎？”玄奘問。
“沒有。據我所知，最近的沙漠離這有幾百公里，而且不在前面的方向。”天蓬思考道，“就算那邊有新出現的沙漠，也不可能形成如此大規模的沙塵暴。”
玄奘沉吟道：“確實超乎常理的大……ftb，能測到具體範圍嗎？”
“揚塵高度五千八百米，覆蓋寬度約爲一百四十公里。”
“這……根本不可能躲得過。”玄奘分析道，“正常的陸面風力託不起這麼大量的沙塵，風速也快得有些離譜了。”
“那你說要怎麼辦嘛！”白龍沒有發現，自己已經出現了極其少有的焦急。看着沙團越來越近，沙塵牆的寬度溢出了視野邊界，一種難以抗拒的恐慌緩緩從她心底升起。
這怎麼可能，自己明明是個ai，怎麼會有這種丟臉的情緒！
雖說也曾產生過可恥的孤獨感，但畏懼……自產生意識以來，她還從來沒有畏懼過任何事物。
可是隨着沙暴長城的逼近，白龍真的開始害怕了，那種碾壓一切的力量，似乎連她也能夠輕易摧毀。
“你想辦法就想辦法，別鬆油門啊！再慢下去我們就被追上了！”她對着玄奘催促道。
玄奘無辜地用下巴指指儀表盤，說：“小姐，我們根本就沒減速過。”
“那是風速加快了？”
玄奘搖搖頭，掃了眼油表讀數，心裏也有些緊張。
天蓬雙眉緊蹙，忽然擡起頭來對他們說道：“我們調頭。”
“豬頭，你白癡啊！”白龍罵道。
“沙塵暴能移動上千公里，如果中途沒遇上能有效阻擋的地形，可能會更遠。再這樣逃下去，我們必死無疑。”天蓬說。
“那也不能調頭衝回去啊！”
“如果速度足夠快，可以穿過沙暴範圍的，至少比被追到力竭而死好。”天蓬說着，拍了下玄奘的肩膀，“玄奘先生，你那個無常機器人能不能測定沙團的厚度？”
“這個實在是做不到。”
白龍說：“別開玩笑了，你以爲這車能在沙暴裏撐多久。玄奘，這豬腦袋不靠譜，你快想想辦法！”
“拿出點覺醒型智能的尊嚴來，白龍小姐。”玄奘回道。
“都什麼時候了你就別損我了行不行？哎我攤上你們兩個真是倒了五百世的黴！”白龍氣鼓鼓地說道，然後轉了轉眼睛，又說，“我想到辦法了，鑽地下去！”
天蓬回憶了一下，認真說道：“我沒有這方面的裝備。液態機器人可以滲入地下，但我們兩個怎麼辦？”
“廢什麼話，我當然能幫你們了，快停車。”
玄奘把車停下，三人迅速跳了下來，不約而同地看了眼沙塵暴的狀況，它現在看起來已經像座小山了。
白龍熔解了自己的下半身，滲到泥地中，一邊消化着地下的土層，一邊把身體儘量伸展開，以擴大空間。
“這樣能行嗎？會不會塌？”玄奘問。
“就你話多。”白龍說完，把上身也變成了液態，旋轉着將一部分泥土和岩層碎片噴出，然後打開形成一個井口。
“到我裏面來。”她說。
玄奘和天蓬對視了一眼，輕聲道：“你覺不覺得……”
“……是有點怪怪的。”天蓬小聲回道。
白龍二話不說封閉了井口，往地下鑽去。
“對不起白龍小姐，我們知道錯了，請你發發慈悲搭救我們吧。”天蓬誠懇地對着地上的缺口說道。
對方無動於衷。
他用眼神向玄奘求助，後者走到缺口邊上，用乾巴巴的語氣對着地下說：“上來接人。不然我叫天蓬一起往裏吐口水，說到做到。”
“我靠你要不要這麼噁心！”白龍厭惡地罵着，把身體的一部分變化成管道伸了上來。
玄奘拽了下已看呆的天蓬，兩人先後跳了進去。
“好黑。”
“是很黑。”
封閉的金屬箱子裏默默亮起了幽暗的銀光。
“有點悶。”
“氧氣確實不足，不知道能支撐多久。”
“應該不會死吧。”
一陣沉默。
“果然還是有點……”
“好了我知道了！人類真是麻煩！”白龍氣急敗壞地叫道，開始吸收周圍的有機物來爲他們供氧。
天蓬感激地說：“這下好多了，謝謝你，白龍小姐。”
“謝你媽。”
天蓬瞬間閉上了嘴，尷尬地調整了一下姿勢。和他一同擠在狹小金屬箱子裏的玄奘低聲安慰了幾句，讓他不要在意，她就是這種性格。然後向白龍詢問道：“上面怎麼樣了？”
“還有幾公里就到。你的電子寵物打算怎麼辦？”
“你怎麼不早點提醒！”玄奘大驚，作勢要爬出去。
白龍冷哼了一聲，說：“行了，我把它也拉下來了。不過方便得多，不用跟你們放一起。”
玄奘鬆了一口氣，接着她又問天蓬：“豬頭，你放車上那些東西還要不要？”
“天啊！我的裝備！”他驚叫道，“白龍小姐，能不能……”
“想都別想，沒那麼多時間管那些雜碎。”白龍停了一下，繼續打擊道，“嗯，已經刮過來了，很壯觀呢……啊哦，車飛走了，東西滿天飄，挺好看的……嗚哇，被兩道氣流絞碎了，爆炸了耶……”
天蓬將頭深深地埋入自己懷中，似乎在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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