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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作者:四单铺
传真机传来一张黑白老照片,照片裡一男一女并排坐着,背景正是她家的這幢小楼。

  男的是個年近古稀的老爷爷,穿着旧式长衫,手裡护着根拐杖,神情温和;女的却是個妙龄少女,面容稚嫩,脸上沒有一丝笑容,似乎是第一次拍照,表情很僵硬。

  照片下面還有一行中文小字“封庆及其爱妾,摄于1942年春”。

  红果盯着那個女孩,面容有些熟悉,她想了想,不由惊叹:“這不是桂奶奶嗎?”

  原来桂奶奶就是那個传說中跟封举人一起消失了的小妾?

  宗炎道:“我爷爷以前在一個美国华人收藏家手裡买的老照片,我第一次看见桂奶奶就觉得眼熟,但一直想不起来在哪裡见過,直到上次桂英拿了几张她奶奶的老照片過来让你帮忙塑封,我才联想起這张照片。這是布林去我爷爷家找到后传真過来。”

  布林应该就是刚才打电话的女子。

  “如果桂奶奶是封举人的小妾,那她是不是会知道封举人为什么失踪了?”

  甚至可能知道破军号藏在哪裡?

  “她可能知道,但她未必会愿意跟我們說实话。”

  是啊,凭什么呢?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应该不会轻易卖房,只要她守住了,那刁喜就不可能得到西跨院。”他說着难得表扬她,“你的策略是对的。联合桂奶奶起码可以暂时守住這裡。”

  红果把传真還给宗炎,他们得慢慢找机会让桂奶奶說实话。

  红果在外收衣服,宗炎又要出门去,他在锁门,她看他穿的单薄,颈脖上也空空如也,起风了,现在昼夜温差大,晚上会更冷,她问道:“你怎么不戴围脖?”

  她不是关心,纯属好奇。

  “沒有。”

  “娟子不是送了你一块嗎?”

  宗炎想了想,他沒印象:“我不冷。”

  红果:“……”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飞叔蹲在院子门口逗元宝折纸飞机等吃晚饭,他抬头看见宗炎从月洞门出去了,不由问道:“他又去哪儿?”

  红果冷着脸表示不知道。

  “吵架了你们?”飞叔跟着红果进屋,“侄媳妇,买個电视吧,我天天在家太无聊了。”

  元宝听见了也兴奋大叫:“姐姐,买电视买电视。”

  “买個大彩电,进口的也才一万八千的。”

  本来红果想着买电视也沒啥,结果一听這价钱,顶她家一栋房子了,她摇头說:“沒钱。”

  飞叔让了一步,“国产的也行,一千多就能买。”

  一千多她也沒有。红果手裡的钱還要买店铺,她家钱不多,都得花在刀刃上。

  霞姑从厨房裡端菜出来一听,连连摇头:“哪裡有钱哟,元宝要看电视去桂奶奶家看,别缠着姐姐。”

  飞叔慷他人之慨道:“让宗炎出,他有钱。他该买的。”

  霞姑渐渐摸明白宗炎和红果的关系了,她就把宗炎也看成了自己人,她甚至有些嫌弃飞叔好吃懒做让自家侄子出钱养着。

  “别买了。花钱容易,赚钱多难啊,你看我跟红果起早摸黑每天也赚不了几块钱,像今天這样,准备了那么多材料,连本钱都回不来。”

  飞叔已经在餐桌旁坐好,等着霞姑给他装饭。

  他抖着脚,一脸的不屑:“你们那算什么生意,白辛苦,又赚不到几個钱。”

  霞姑自己腰杆不直也不好說他什么,只能不理会他,往红果奶奶房裡探了探,喊道:“二姑,吃饭了。”

  她又问红果:“要给宗炎留菜嗎?”

  “不知道。”

  “你也不问问。”

  “……”

  “哟!我来得巧啊。你们也准备吃饭了?”老吉端着個大碗进来,他在嗦米线,“我煮了碗你们送的粉,就放了点辣子,来蹭你们两口菜吃。”

  桌上放着一盘醋溜土豆丝,一盆豆腐酸菜顿五花肉,還有一碗摆摊用剩的酱菜肉丝,看着很是诱人。

  飞叔原本不爱搭理老吉,但老吉有眼色,最近把飞叔哄得妥妥的。飞叔看他进来,忙招呼他上桌,好像這裡他是主人似的。

  一桌六個人吃饭,老吉边吃边赞:“這洋芋抄得好,酸酸的很爽口。五花肉也好吃,肥瘦适中。”

  “好吃多吃点。”霞姑知道老吉在帮忙问店铺的事,今天看他来蹭饭也不像往日那么反感了。

  红果问老吉有沒有去问黄麻子關於杨记干货铺的事,老吉道:“沒戏。”

  “为什么”

  站起来给元宝夹菜的霞姑,顿住了。

  “那房东姓叶,他不在国内,在木得做生意,已经去了十多年了,现在是全家都在那边定居了。這店铺他弟弟帮他收房租,其他事他那弟弟也拿不了主意。”

  红果问:“這叶房东在木得哪裡做生意?”

  “在莫八镇开照相馆。”

  红果一听,這地方不就是安红所在的小镇嗎?据說离玉衡很近。

  红果奶奶也放耳朵听着,她道:“莫八镇离這裡也沒多远,還沒去县城远呢。他们回来一趟也不难吧?”

  “但人家就是一句,‘在国外,回不来’,能怎么办呢?而且路不好走,都是弯弯绕绕的山路。”

  霞姑惆怅叹气,她连气馁的资格走沒有,实在不行那就還是在早上那個地方继续摆摊,食材准备少点,重新开始积攒客人。

  她沒有其他的后路可选。

  红果想着既然不远,哪怕她去一趟莫八镇也行,得找個時間去。

  過了两日,那天是星期六,红果上了半天班回到家,就听說蒋伯去桂奶奶家谈买房的事了。

  红果去找桂奶奶,进门便看见曾老太跟桂奶奶在客厅聊天。

  她们在商量杀年猪的事,年猪在曾老太娘家弟弟那边买,往年曾老太也会叫上红果家一起,四五家人分一头猪就刚刚好,但今年两家闹了矛盾,曾老太也不好开這個口了。

  桂奶奶问红果:“你们家要不要一份?”

  红果知道今年她奶奶已经订了崔家坳的年猪,她也不好直接拒绝,便道:“要问一下我奶奶。”

  曾老太轻瞄了一眼红果,声音微微往上飘,“她们家不要也沒关系,我們不要选那么大的猪,猪太大了,都是肥肉。”

  桂奶奶笑道:“隔壁院子也有其他人想要的,還是要挑头大的猪。”

  “大的猪也好。肥肉香。”总之曾老太左右都是对的,她起身边往外走,边說:“時間也還早,過两天定下来我再给我弟回话。”

  餐桌上放着筛好的芝麻,桂奶奶往玻璃罐裡倒,红果帮忙扶着罐子。

  桂奶奶:“我刚想去找你们。桂也他们那個店老大来找我了,非要买我這個房子,好话說了一车,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他也要买我們家的房子。他說他老板刁喜是封举人的外孙,他买這個房子是为了還他母亲的心愿。”

  桂奶奶笑着摇了摇头,显然她知道封举人沒有女儿,沒有女儿哪来的外孙?

  “他们就是循着味来的。你们在井裡挖了個值钱的石头卖给了他们,他们肯定以为這院子裡還有宝贝。”

  红果试探地问:“桂奶奶,你說我們這院子裡還会有宝贝嗎?”

  桂奶奶微微驼背,她抬头看红果,眼神柔和而慈祥,她笑道:“谁知道呢。当年山匪走后,這院子被人挖了好几遍,如果真有也都应该被挖走了。”

  這事红果之前也听人說過,她问:“谁来挖的院子?”

  “债主,长工,有力气的都来挖,当年我還在乡下沒来呢,都是听桂也他爷爷說的。”桂奶奶把竹筛放一边,她拉开抽屉找东西。

  听桂奶奶的意思,山匪来的时候,她在乡下,住哪個乡下呢?封举人也一起?

  桂奶奶找出一张牛皮纸盖在玻璃瓶上,道:“那时候我住桂也他爷爷的老家,這边出事后又過了两三年我才跟到玉衡来的。”

  “我听蒋伯說,当年山匪来之前,封举人和他的小妾一起失踪了,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裡?”

  桂奶奶手轻微顿了顿,随即用红绳把牛皮纸封住了瓶口,她笑道:“帮我拉着绳子。”

  她在回避這個問題。

  红果也不好再问,她帮桂奶奶扎好瓶口,又替她把瓶子放到了房间顶柜裡。

  她家房间的顶柜上放了很多玻璃罐子,黄豆红豆花生芝麻,样样齐全,红果问她:“放那么高您要用的时候也不好拿。”

  桂奶奶帮红果扶着椅子,“這個留着明年吃的,便宜的时候我就买了存起来。”

  老年人過惯了饥荒的日子,总喜歡未雨绸缪,跟她奶奶一样。

  红果放好东西,把椅子归位。

  桂奶奶穿着小袄子,她不知从哪裡拿出两個橘子塞给红果,“给你這個。”

  红果也沒客气,她剥了橘子皮,尝了一口,橘子味很浓郁,味道挺甜。

  桂奶奶眯着眼看着她,笑问:“甜嗎?”

  “甜。”红果掰开一半给桂奶奶。

  桂奶奶摇手,“老咯,牙齿不好,你吃着甜,我吃着倒牙。”

  桂奶奶静静看着她吃,過了好一会儿,才說:“這房子我們都不要卖。再好的楼房都不如我們這种带院子的。我家不卖,你家也别卖。他们拿我們沒办法,官再大又怎样?现在不是解放前了。桂也在他们那边不過是個学徒工,每個月拿几十块钱,换什么工作不行?”

  桂奶奶的這個表态让红果很安心,她把橘皮丢到了垃圾斗裡,“我奶奶也是這個意思,在這裡住习惯了不想换房。万一哪天你们家改变主意了,一定要提前跟我們通個气。”

  桂奶奶满口答应,她想了一想,又道:“我也不爱說人闲话,不過……老吉這個人啊,你们還是不要跟他走太近。”

  桂奶奶劝红果他们不要跟老吉走太近,她琢磨着這话裡起码有三层意思。

  一层是桂奶奶說的是“你们”而不是“你”,桂奶奶知道红果和宗炎的关系?

  一层是老吉這個人在桂奶奶看来并不靠谱。

  還有一层是,他们的一举一动桂奶奶都看在眼裡。

  “为什么?”

  “他都是以帮杜老板的名义在买房,但是我們谁都沒见過杜老板。”

  原来是說這個,红果松了一口气,她笑着点了点头:“无论是杜老板還是刁老板,谁来买房,我們都不卖。”

  两家商量好了,卖房的事一定要共同进退。

  ………

  平常上班時間,采玉房都很闲,红果沒事就到玉雕房跟着其他学徒学东西。

  那日她从玉雕房回来,很难得,采玉房裡的其他同事都在。

  采玉房除了红果,其他都是有一定年纪的老男人。

  一個李东是她還沒来之前就负责采购的主任,因为红果抢了他晋升的位置,心底对红果意见不小;一個老廖是鹩哥的父亲,大玉坊的老员工,采买老手;還有一個雷鸣算是三人当中最年轻的,是鉴玉专家,看玉高手。

  他们個個身经百战,几乎每個月都要去木得各大场口采买玉石。

  红果她一個不懂玉的小女孩哪裡压得住這些牛人,所以她作为房头,几乎不管他们的事,只负责签字和算账。

  农历年之前采玉房要最后去一趟木得进行采买,李东他们三個写了出差申請表递過来要红果签字,红果看了眼经费预算竟然是十万。

  十万在這個年代可不是個小数目。

  而且平常去场口,采玉房的人并不会带现金去,都是谈好了价钱,财务划账的。

  李东坐红果前面,他回過头来,一看就知道小女孩啥都不懂,他往烟灰缸裡拧灭了烟头,咳嗽了一声,稍微有些不耐烦,但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這不是去场口,是去玉料大集,每年莫八镇年关的玉料大集都是這個预算,遇到好料子要有现金在手才能抢到货,不然马上就被别人买走了。”

  年纪最大的老廖坐在最外面卷土烟,他把卷好的土烟放舌头上舔了舔,道:“有些人等這個大集都等一年了,每年都有人能捡漏买到好玉,不知今年的货怎么样。”

  坐在角落的雷鸣是三個人裡最沉默寡言的一個,平常沒事就坐在办公室看闲书,也不爱出去跟大家一起赌玉,到点就下班。

  雷鸣沒說话。

  李东又道:“往年是老板亲自带队去,今年就我們三個。”

  红果拿着账单去找张凯,张凯在办公室玩石头,他关掉手中的手电筒,朝她招招手,道:“我正想找你,今年的莫八镇大集,你跟他们走一趟。”

  红果诧异:“我也去?”

  她最远只去過县城,从来沒去過木得,更不懂得如何采买。

  “你带着他们三個去,很近,五十多公裡。明天早点出发,傍晚就能回。”

  “你看看這個预算,十万。”

  “是這個数。本来今年還要往上加的,但我舅在医院守着我妹呢,他沒心情去,我那天也有事走不开。你去帮我盯着。”张凯把声音低了低,道:“李东這個人做采买主任很多年了,有场口伙计举报他吃回扣,這次是大集,用的都是现金,那就更好捞油水了,如果价钱高了你就给我死命压住。”

  红果为难了,“我不懂玉。”

  她怎么压价?

  “老廖和雷鸣懂,你要实在把握不住价格,你就多问问他们,价格方面起码要他们都达成一致意见,你才能同意。不要被李东牵着鼻子走。”

  万一他们合起伙来呢?

  “不会。李东這人太過自负,他早把另外两位得罪了。”

  老板安排的任务红果沒办法拒绝,不過去莫八镇她倒是可以顺带去找那姓叶的房东谈谈买铺子的事。

  红果提了個要求,她带着那么多现金去木得,必须要配個靠谱的保镖。

  张凯說保镖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是個红果沒听說過名字的新人。

  红果不同意,“让林虎跟我們去吧,他懂的多。”

  林虎是吴伯招进来的人,张凯一直不怎么喜歡他,但红果执意要林虎,他最后也不得不妥协了。

  那天天亮就出发,一行五個人,红果作为领导還要负责开车,俨然成了一個司机。

  出了国境,都是山路,丘陵地带山路七拐八弯不好走,雷鸣一上车就睡觉,李东则坐在后排跟前面带路的老廖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大多时候都是李东在吹牛皮,老廖负责附和。

  红果专心开车不参与闲聊,一路车辆不少,都是往莫八镇方向的,看来都是同行,除此之外几乎沒有人烟,偶尔能看到几栋低矮的房子,大部分都是茅草屋顶的草编房。

  這地方看上去比国内的边陲小镇還要落后很多。

  其实莫八镇跟玉衡的直线距离很近,因为中间隔着一大片的山林,不得不绕一個大圈才能到达集市。

  他们到莫八镇的时候還不到九点,小镇比红果想象的要繁华,临街都是两三层的小洋房,听他们說,這裡贫富差距巨大,有钱的人极有钱,穷人则是生活艰难食不果腹。

  在玉石大集附近找了個街边摊吃早餐,他们五人一人来了一份当地特色的鱼汤米线,味道鲜酸還挺有异国风味。

  红果看着街上的招牌几乎都是当地文字和汉字双语,這应该也属于传统的汉字文化圈。

  “莫八镇的有钱人几乎都是中国人,”李东指了指身后某個方向,“木得最大的军阀刚贵就是中国人,他们的营地从這裡過去也就10公裡,莫八镇、柬镇都归他管。”

  军阀也是中国人?

  红果只知道木得很乱,不知道這地方還有军阀,可能這都是互为因果的。因乱产生了军阀,因军阀而更乱。

  正吃着,前面不远处走過去四五人,红果一眼认出了蒋伯,他在跟身边两個穿着时髦的年轻男女在說话。

  李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认出了蒋伯,他皱了皱眉头,问向老廖:“哎,蒋任山身边的是谁?”

  老廖摇头:“不认识。”

  李东脚踢了踢埋头吃米粉的林虎,林虎抬头瞄了眼,道:“那是刁喜的大孙子和大孙女。”

  那就是刁明德的哥哥姐姐?看样子比刁明德靠谱。

  老廖也想起来了,“好像真是他们,人家是老板亲自带队来捡漏。”

  “捡漏何必要老板亲自来,我們房头带队就足够了。”李东今天对红果特别热情,“房头,那边有卖煎蛋的,煎的鹌鹑蛋,要不要给你来几個?”

  红果已经吃饱了,她摇头說不用。

  大家吃完后就往玉石大集走去,這個大名鼎鼎的大集一年才举办一次,沒有固定场所,就是在一大片的空地上,停了上百辆各式各样的车,大部分都是破旧面包车,小部分是皮卡,還有一些是小轿车,卖家在自家车前放個小桌子,摆上石头招徕客人。

  他们逛了一上午都沒什么收获,只买了三四块小石头,花了也就几千不到,今年来捡漏的买家多,但有好货的卖家少。

  吃了午饭继续逛,逛到快四点,红果打算开溜去找叶房东,在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裡,老廖他们看上了一块小石头。

  那石头虽小,也有些瑕疵,但冰种绝佳,一直无精打采的雷鸣看了都眼神发光,卖家开价1万,李东直接对半砍到5千。

  卖家是個小老头,本地人,大家都用袖口捏价,他笑着摇头用蹩脚的中文說:“不行的不行的,太低了。”

  李东招呼大家走吧,结果那老头又把他们叫住,他旁边一個十多岁的小男孩普通话說的好,“我爷爷說如果打包一起买,可以便宜拿。”

  “打包什么货?”李东指了指他桌上的其他石头,“這些我們不要。”

  “一样种水的翡翠,同一個场口坑裡掏的。”男孩矮矮瘦瘦的,人小却老成。

  小老头邀他们上车看货,小面包车裡他们一行除了林虎都挤上去了,小老头从蛇皮袋裡拿出四块石头,比刚才看的那块都大,种水也更好,几乎沒有瑕疵。

  小老头开价15万。

  李东问:“這四块加上刚才那块?”

  小老头:“就這四块,刚才那块5千给你们。”

  李东把红果单独叫下车,小声跟她商量,“這個漏要捡嗎?”

  “十五万?”

  “当然不是,要谈到十万以内。”

  “价钱合适嗎?”

  “比场口拿货便宜一半以上。可以做大件,還可以取不少的镯子,出货给港商至少可以赚10倍以上。”

  玉石利润這么高?红果入行時間短,了解不深。

  她之前卖出去的那块石头价格2万已经算是天价,這四块石头比她卖的种水更好,但花10万买下来,那每块均价也25万了,這边价格普遍比国内市场价便宜,這還算捡漏嗎?

  她盯着李东,摸不准他有沒有从中吃回扣。

  “十万高了,把价格往下压。”

  李东愣了愣,他可能沒想到红果会觉得十万的价格還高了,他点头:“我试试吧。”

  李东去跟小老头磨了将近半小时,谈到8万小老头不愿意再继续往下谈了。

  全程都是李东负责谈,老廖配合压价,雷鸣则早早下车在外面抽烟。

  最后李东把红果拉到一边问怎么样,要不要拿下。红果虽然不完全懂玉,但她知道8万拿下来也不算贵,按照国内价格肯定是赚的,她叫来老廖和雷鸣,问他们意见。

  老廖有些许兴奋,他道:“這四块都是好货,8万捡漏那绝对值。這些料子要放场口裡,至少拿货价都得二十多万。”

  红果看向雷鸣,雷鸣声音比较低沉,他道:“是顶级玉料,8万不贵。不過,這小老头怎么会有那么好的料子,有一块還能理解,但他有四块大的,一块小的……”

  雷鸣的意思是担心這批货来路不正?

  李东:“管他什么来路,买了再說。”

  老廖也点头小声說:“能被捡漏的货,不要去管来路,我們买了就走人。”

  雷鸣不說话了。

  這事不正常,眼看要天黑了,红果還得去找叶房东,她当即决定:“我們住一晚,你跟他說我們回去取钱,明天交易。”

  李东明显不高兴了,他道:“這不是夜长梦多嗎?现在买了,马上走,什么事都沒有。”

  红果不理他,就這么决定了。

  他们找了一個小旅馆住下,红果出去办事,因为钱在她身上,林虎作为保镖還是跟着她走。

  莫八镇不大,就四五條主街道,从旅馆开车出来红果有点后悔了,因为玉石大集刚散,裡面的车都堵到主干道来了,路又窄堵得水泄不通。

  林虎对這边很熟,這镇上就只有一家照相馆,他知道在哪裡。他让红果把车停到路边,两人走路過去。

  大概绕了两條街不過十多分钟就到了,招牌上写着“老潘家照相馆”,是栋两层的小楼。

  红果有些疑惑,不是叶老板嗎?怎么是老潘家照相馆。

  照相馆内光线很暗,天還沒全黑,屋裡沒开灯。

  “有人嗎?”

  裡面出来一個四十多岁的男子,“拍照還是洗相片?”

  “我找一下叶老板。”

  那人看着红果,问她:“什么事?”

  显然他就是叶老板。

  红果說明来意,老叶马上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喝茶。

  “之前是有人打电话来问過,我本来想過年回去一趟的,沒想到你们找上门来了。”

  屋裡开了灯,亮堂起来,一边墙上是拍照用的喷绘布风景画背景,另一边墙上挂着一墙的照片。

  红果笑道:“我刚好来這边出差,就顺道来找您了。”

  老叶看看林虎又看看红果,他问:“是您买?”

  “对我买。”

  “小姑娘厉害。你买来做什么?”

  “开早餐店。”

  老叶打量着红果,红果今天是一身還算时髦的大衣,看上去确实不像個卖早餐的,她解释:“我和我姑一起开的。”

  “哦。喝茶喝茶。”老叶很热情,“我本来是不想卖的,但就這么巧,我這边的房东也要卖房,我想把我這栋和旁边那栋一起买下来,我這边钱不够,卖了玉衡的老店刚好可以。”

  如果是這样,那就好办了。两边商量价钱,老叶要价5000元。他那店铺三十平方左右,還是個老瓦房,五千元比市场价高。

  红果道:“我們是很诚心要买的。我姑姑沒工作,她手上沒钱,我也刚出来工作,沒多少积蓄,价钱方面能不能便宜点?我打听過,现在东市最好位置的店铺市场价也就120元每平方,人家還是楼房。”

  老叶让步到四千五,红果還价四千,她說自己只有這么多,老叶是個爽快人,也就答应了。

  “要不是急着用钱,我也不想卖,那是我妈留给我的老铺子。我這边交易比较急,你要是沒問題,明天我跟你们回玉衡,把房子過户办了。”

  红果满口答应。

  林虎好奇问:“這半條街不都是盐大炮的店铺嗎?他都要卖掉?”

  “都卖掉。”老叶跟他们說起八卦来,“潘老板死了,众目睽睽之下跳河死的,在河裡泡了一個多月,打捞上来都面目全非了。老板娘要处理资产,這半條街都卖掉。听說卡德林场也要卖,但林场那么大,谁买的起?我估计悬。”

  “卡德林场那么好的林地为什么要卖掉?”

  “還不是木得太落后了,老板娘想出国享受人生。像她這样才是人生赢家,嫁個有钱的年纪大的男人,无儿无女,老头子一死,财产都归她了。”老叶說着放低了声音,“都在传說,潘老板是被老板娘害死的。”

  红果无心听這些跟自己无关的八卦,她沒搭话。

  林虎說:“林场老板娘是不是我們玉衡人?”

  “好像是,挺漂亮的。”老叶站起身找纸笔去写协议,他自嘲笑道:“只有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在勤勤恳恳赚钱。”

  不知道为什么,红果想到了安红。

  林虎去上厕所,红果在等着老叶草拟购房协议交订金,她百无聊赖地看着满墙的照片,突然发现最角落的一张照片裡有個熟悉的人影。

  她把照片取下来,问老叶:“叶叔,這照片上的人是谁?”

  照片上一個三十左右的男子站在别墅前手裡拿着顶草帽扇着风,看着還挺斯文,老叶看了看道:這是明炮,也是我們玉衡人,在這裡黑白通吃。他家就在后面不远,三层楼建的金碧辉煌,他们這种人来钱快啊。你认识他?”

  红果不认识,她认识站在那人后面背景上的一個小人物,那是今天卖玉给他们的小老头。

  老叶神秘兮兮地问她:“你知道他们最近都怎么赚钱嗎?”

  红果摇头表示不知道。

  “拿上等好玉出来卖,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出售,之后再偷偷调包给你假货。买家回到家才发现上当受骗了。”

  原来如此,她差点就上当了。

  “他们怎么调包?”

  “這我就不知道了。肯定事先准备好假货,做這一行的人,手脚都很快的。”

  老叶拟好了协议,红果签上名字,给了老叶200订金,老叶想明天坐他们的车回玉衡。

  红果有些为难,后面已经坐了三個人,挤不下了。

  老叶摇手:“不要紧,四個人挤挤可以的。”

  林虎上完厕所回来,他也說不要紧,四個人可以挤。

  這個年代就是這么的虎。

  林虎看了眼红果手中的照片,道:“這不是明炮嗎?”

  “你认识?”

  “凯哥跟他很熟,他们经常一起打牌。”

  那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或者龙王庙就是故意打开大门让大水冲的。

  红果回去宾馆给张凯打电话,下午回来就打過一次他不在办公室,這会她是打到了他家。

  张凯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他接了电话问他们回来沒?

  红果道:“我們還在莫八镇,今天我們看中了一批货,8万四块玉,他们都說很值,但卖玉的人有点怪……”

  “怎么怪?”

  “就一個小老头,鬼鬼祟祟的,我担心這玉来路不正。”

  “不用管来路,你们是去捡漏的,又不是当警察的。”

  “那行吧。凯哥,你认识明炮嗎?”

  “怎么了?這玉跟他有关?”

  “不是,今天路過一栋大别墅,他们說那是明炮的房子,還說明炮也是玉衡人,我以为你认识。”

  “是玉衡人我就认识啦?真是的,明天我不在,你把玉买回来记得及时入库。”

  红果答应了。

  张凯明明认识明炮他为什么不承认?所以张凯为什么要调她一個不懂玉的小姑娘来负责采买呢?为什么要让她来走這一趟?原来是让她来背锅的。

  李东和老廖长年在木得买玉,连照相馆老板都知道的骗局,他们会沒听說過?他们两個是张凯的人,跟明炮合起伙来骗老板的钱,被老板发现了也不要紧,有她来背這個锅。

  真不是东西。

  雷鸣跟他们应该不是一伙的,他猜到了一些情况,但他沒明說,剩下只有林虎是靠谱的,要不是他,红果也不知道张凯认识明炮。

  挂了电话,红果就去找林虎,她问林虎能不能搞到枪。

  木得枪支泛滥,不难搞到,林虎說他去想办法。

  第二天一早,小老头开着他的面包车如约来到宾馆外找他们,红果让他把车开到她车后边,两辆车平行放着。

  小老头打开后尾箱让李东他们验货,红果全程盯着。

  看他们验完货,红果问:“有問題嗎?”

  李东說:“沒問題。”

  红果又看向老廖,老廖也說:“沒問題。”

  红果看向雷鸣,雷鸣也点了点头:“目前都沒問題。”

  “你们都验了货,回去要是发现有什么問題,那就是你们的责任了。”

  李东狡猾笑了笑道:“我只负责鉴定,现在是沒問題啊,后面不归我管了。”

  呵!

  红果点了点头,她把四块石头并排放着,然后从身上掏出一只油性笔,正要写字,小老头忙拦着:“干什么?”

  红果朝林虎招了招手,从他手上拿過她的背包,从裡面拿出一牛皮纸袋,她把纸袋扔给小老头:“钱,人民币八万五,還有昨天那块小的你也拿過来。”

  小老头看了看红果,又看了看李东,李东赶紧对他說:“我老大让你拿你就拿,昨天說好了,打包一起,那块小石头就五千,是不是?”

  小老头只好到后排拿石头,结果转头回来,发现红果已经给那四块大的石头写上了字,每個石头一個字“李”、“红”、“果”、“的”。

  小老头顿时□□脸来,他偷偷看了眼李东,只见李东双手叉腰微微皱着眉头。

  红果拿過小老头手上的小石头放进了自己的背包裡。

  李东无奈,手肘碰了碰老廖:“搬我們车尾箱吧。”

  红果却叫過边上的林虎:“把這四块石头放前面副驾室。今天你坐副驾。”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林虎拿過小老头提供的蛇皮袋准备装石头,被红果给拦住。

  红果道:“不用装,直接放车裡。”

  她要全程看得到石头上的字,她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换。李东心裡有鬼,他也沒敢再坚持。

  就這样,他们启程回玉衡了,后面至少有两辆半旧不新的日系轿车跟着,红果当做沒看见。途中无论谁要下车上厕所還是买水,她和林虎都坐在车上岿然不动,這些人胆子怂,提前也沒规划好要明抢,都沒人敢擅自行动。

  大家心裡藏着事,不像来时那么轻松愉快地唠嗑。

  只有雷鸣,一如既往,全程睡觉。

  距离关口還有大概二十裡左右,山路盘旋在深山老林裡,一边是山一边是悬崖,路宽不過三米,遇到对向来车都得小心翼翼才能安全驶過。

  他们出发的早,一路几乎沒怎么遇到对面方向的来车,只是后面跟随的日系车越跟越紧,似乎在找机会越到红果的车辆前面去,万一到时他们被两辆车前后夹击,那后果可想而知。

  這一路都是山路,车实在开不快,她开的這辆德系小轿车虽然性能更好但也沒办法发挥作用,想把后面的车甩掉也沒办法。

  好不容易等来稍微平坦的马路,红果一脚油门加快了速度,后面的车也加速追了上来,她开的越快,后面追的越紧。

  李东和老廖不时回头看,他们心裡也沒底,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好。追上来了麻烦,沒追上来他们也麻烦,真是左右为难。

  正在這时,只听红果說了一句,“抓稳了!”

  她一脚踩住了刹车,人整個用力往后靠。

  還是李东反应快,他快速抓紧了车门上的扶手,雷鸣睡着了也反应极快地抱住前面的椅背,只有老廖和蹭车的老叶一脸懵逼地往前磕了一脑袋。

  嘭!

  后面的日系车刹车不及,直接撞上了他们的车屁股!

  嘭!

  最后面那辆又撞上了他的同伴。

  這会儿德系车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耐操!

  理想状态下,红果本来可以踩油门甩开他们的,但不巧对面方向从岔路口开来了一辆大巴车几乎把马路给堵住了。

  想要把车开過去,只能是一点点慢慢往前挪。

  她瞄了眼后视镜,后面被撞的两辆车裡下来四五個年轻人,有人看车况,有人已经走過来,有一两個腰间似乎還佩了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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