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章 臨產
徐俊英用眼角瞄一下低着頭的叔父,看向皇上,脣角帶着笑意:“長輩之命,爲小輩者不忍再次違逆。莊表妹溫婉賢良,出身世家,只因後進門纔要求得天家恩賜,臣無話說,但憑皇上、太后作主!”
皇上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長輩之命,也須得看合不合理!秦媚娘是朕給你指的婚,她身子不好,不會調治麼?宮裏太醫不行,張靖雲靈虛子還治不好?太后將莊表妹給你做了平妻,你倒是無話說,皇后將來卻會怪朕沒有事先告訴她……嘿!到頭來就變成朕的不是了!莊表妹先留着吧,想要多少妾室、美人,都隨你,正室,只能有一個!”
徐俊英暗鬆口氣,不再說什麼,讓着二老爺喝茶,二老爺抖着手喝了半盞香茶,徐俊英便要告退,皇上看着他,眼神有些消沉:
“也不知道今天會怎樣,張靖雲和靈虛子還守在坤寧宮,未發動,卻是有氣無力,昏睡着……朕,不能近前,很擔心!”
徐俊英瞭解地點點頭,說道:“臣送叔父出宮門,就回來!”
紀清走來,俯身道:“威遠候若放心,便讓張連送徐員外郎回家吧!”
叔侄倆對視一眼,徐西平趕忙說:“伴駕要緊!叔父自己回家,無事,你放心!”
當下徐西平跪下叩了頭,紀清引他退下,出了閣門,交由御前侍衛送回徐府。
沒有旁人在,皇上和徐俊英輕鬆自然地在樓臺上隨意坐下,布開棋局,準備撕殺幾盤,剛起了個頭,有坤寧宮的兩位嬤嬤跑來報信:
“皇后娘娘睡了一會,醒來說腹中劇痛,張先生靈虛子道長請旨:不用懸絲診脈,欲進寢室探看真面目!”
皇上跳起來:“這個時候了,還用問朕!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都準了!”
嬤嬤又說:“皇后娘娘她、她有些害怕,想要人陪!”
“皇后要誰陪?要朕嗎?”
嬤嬤目光閃爍不定,低下頭:“太后娘娘守在坤寧宮前堂呢……皇后娘娘只說,想要威遠候夫人入內陪着!”
徐俊英一怔:要岑梅梅陪?生孩子是個什麼樣的陣勢他不懂,皇上做了兩位公主的父親,都嚇成這樣,梅梅,會不會被嚇倒?
皇上看看徐俊英:“我都忘了!媚娘生過恆兒,她懂得如何安慰幫助皇后,就讓她進坤寧宮陪着!”
不等徐俊英答話,轉臉去吩咐紀青:“去佛堂,傳朕旨意:威遠候夫人速往坤寧宮,陪侍皇后!”
他知道自己的母后,一直暗中壓着皇后,皇后想要做什麼,太后必定找理由反對,婆媳不和,做兒子和做丈夫的就遭殃,不是皇后不好,太后生性愛挑剔,他心裏再清楚不過了。
皇后提的這個要求,肯定是得不到太后允許的,不然皇后身邊的嬤嬤也不會急巴巴地跑來請旨,攔着不讓他近前就算了,皇后也沒要孃家人來陪,只要一個女友陪在身邊,也不行嗎?他不親自出面支持,皇后的願望就會落空,這種時候,他不允許!
皇后孫慧雲,隨長嫂進宮給太后賀壽,被他發現,她美麗端莊,儀態萬方,一顰一笑都牽動着他的心,那時由太子妃晉後位的陳氏因難產剛去世,太后要爲他物色新皇后,又是木納沉悶的陳氏家族女子,正煩躁着,清新嫺雅的孫慧雲仿如一道佛光,又似一股清泉,盪滌了他心頭所有的煩惱和焦躁,也費了一番心思,終是如願迎得她進宮,所幸她迷人的外表下,有一副溫柔善良的性情,博學多才,知情識趣,兩人情投意和,相親相愛,後宮妃嬪衆多,太后要求雨露均沾,以圖開枝散葉,但他心裏只以皇后爲重,先前陳氏生了兩位公主,皇后未有子,別的妃嬪一律不許有孕,當然做這些事只能暗中進行,讓太后知道,必定又是一場“戰爭”。
紀清領旨而去,兩位嬤嬤也趕快離開,皇上兩手捧住頭,閉上眼:“發動了!要生了!老天保佑!願她順利過得這一關!”
徐俊英有點緊張地看着他:“你先不要慌,皇后會順利過關的,放心吧!”
皇上睜開眼,苦笑道:“你懂個屁!你一回到家兒子都那麼大了,你怎知生孩子的痛苦?那時陳氏生第一個女兒,我只走到前院,遠遠聽得那幾聲慘叫,嚇得我掉頭就跑,上戰場何曾怕過?腿都軟了!陳氏雖然不得我心,畢竟是結髮妻,也不想她那樣……”
徐俊英低下頭,半晌又擡起來,表情沉靜堅定:“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我會守在她身邊!”
皇上看着他:“老人們說,會相沖,不能在身邊……或許,可以近些,在院子裏?我現在很想過去!”
徐俊英往外邊看了看,神思回到現實:太后親自守在坤寧宮呢,怎會讓皇上近邊?
“我們……可以近一些,但太后知道了,只怕不好說話。”
皇上站起身:“不管了!我們去玉真宮,麗妃住的地方,那裏離坤寧宮近,二三十步的路程。”
“怎麼、怎麼這樣近?”
皇上頭也不回往前走:“皇后安排的,麗妃是她表妹,近些,有個照應!”
玉真宮,麗妃接了皇駕,又欣喜又緊張:“姐姐不知怎樣了,我這心裏七上八下的,慌得很!”
皇上安慰她:“不會有事的!你……到後邊去吧,朕與威遠候在這兒坐着,你在旁多有不便!”
麗妃小心道:“臣妾……爲皇上和威遠候煮茶吧?”
皇上揮揮手:“不必,我身邊有這麼多人呢,你自去吧!”
麗妃咬脣低頭,福一福身,快步往後堂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紀清來了,皇上急忙問:“皇后怎樣?”
“皇上莫慌,皇后痛了一會,又不痛了,張先生說,還得等許久!”
“又不痛了?”皇上狐疑:“那裏邊情形如何?”
紀清搖搖頭:“小的不是很清楚,裏邊嬤嬤宮女都站滿了,送了威遠候夫人進去,她將人趕出來一大半,只留着三名貼身的宮女和兩名嬤嬤,還有兩名穩婆,張先生和靈虛子……”
徐俊英心裏微微有些不安:“他們……張先生和靈虛子還不出來嗎?”
“張先生和靈虛子教了威遠候夫人很多件事,小的離得遠,聽不清,後來他們兩個就出來了,在外邊守着,裏邊有什麼動靜,威遠候夫人會隔着門與二位神醫說!”
皇上點了點頭:“如此甚好,再去探來!”
紀清說:“留着小福子、小慶子他們呢,一會就回來報訊。”
“太后呢?”
“太后看着有些累了呢,威遠候夫人給太后行禮,太后只是點了點頭,都沒說話,小的看見太后在打哈欠,吃了幾塊點心!”
徐俊英忽然想起來:“岑……媚娘她定是餓了!這時候還沒喫午飯呢!”
皇上橫他一眼:“朕和皇后也沒喫!”
紀清說:“皇上的午膳已經傳過來了,坤寧宮管事嬤嬤自會料理皇后和威遠候夫人的喫食。”
忽見小福子跑來,往地上一跪:“皇上:太后娘娘累了,腰疼,留了幾個嬤嬤守着,她老人家回慈寧宮歇一會去!”
皇上怔了一下,摸着下巴想想,招手叫紀清:“把坤寧宮裏的人清出去,朕要過去看看!”
“可是皇上,太后娘娘她……”
皇上不耐煩:“皇后不是還沒生嗎?怕什麼!”
徐俊英隨皇上到了坤寧宮,張靖雲和靈虛子接了皇駕,皇上擺擺手,什麼禮節都免了,直接走進皇后躺着的內室,媚娘正坐在牀榻前一張繡杌上,小聲和皇后說着話兒,見皇上進來,兩人都吃了一驚,媚娘剛站起來,還沒來得及跪下,皇上先急着說了句:“平身!”
然後坐到皇后身邊,執起她的手,問道:“怎麼樣了?還痛嗎?”
皇后眼中含淚:“現在又痛了……媚娘說,痛纔好,一陣急似一陣地痛,就是快要生了!”
皇上心疼地撫着她微溼的額頭:“她說的應沒錯,她不是生過恆兒嗎?”
皇后微笑着:“她還說:讓我想着皇上,就會有力量,會順利很多……剛說完呢,皇上就來了!”
皇上回頭一看,媚娘早已退出去,房裏幾個嬤嬤也不見了。
他稍稍用力握着皇后的手:“我就在附近,心裏一直想着你,你受苦,我也難過,我們一起痛,等着我們的孩兒出世!”
皇后眼淚流下來,笑着點頭:“我一定會讓我們的孩兒,平安生下來!”
院子裏,徐俊英站在一顆丁香樹下,紫色的花瓣被風吹拂,灑落他一頭一身,他卻渾然不覺,雙眼定定看着北面花廳,大大的菱形軒窗下,靈虛子坐在案桌旁,提筆在白紙上寫字,旁邊圍着一羣太醫,三五成幫討論着什麼,雕花隔扇另一邊,張靖雲和媚娘遠遠離開衆人,並排站在圓桌旁,竊竊私語,也在說着什麼。兩個人彼此眼裏只看到對方,認真專注得讓人憤怒,徐俊英握着拳頭,幾乎要衝進裏面去,但他知道不能夠,此時他們商量的事情必定與生孩子有關,張靖雲是號稱東北神醫的關門弟子,醫術高超,而梅梅,真不知道她前世所處的國度是什麼樣的,好像什麼都學,樣樣事都懂一點,她曾幾次隨手就解治了他的不適,不用把脈也知道他腸胃不好,難道生孩子,她也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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