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失敗的父親 作者：未知 諸葛煜覺得，自己賣力半天睜不開眼睛，卻最終被折騰得吼出來，也是沒誰了。 但他這一聲吼，對御醫們而言卻是天籟般的福音，哪怕這個福音態度不好，也虛弱得可憐…… “醒了醒了，謝天謝地終於醒了，侯爺侯爺，世子醒了。” 嚴重感覺死裏逃生的御醫們激動死了，一不小心就屏蔽掉了諸葛煜讓他們滾，還把心裏思想都給暴露出來，最後，纔想起給諸葛青報告。 “我看得見！而且聽得非常清楚，他讓你們滾開！” 諸葛青並沒有好多少的語氣，瞬間臘月裏冰水淋頭一般，把他們那股死裏逃生的激動之火澆滅了個乾淨。 御醫們紛紛感覺，纔剛剛從他們脖子上挪開的刀子這一刻又貼了回來，不禁面色瞬變，而後慌忙讓出道兒，把位置重新還給諸葛青，並連聲直道：“是是是，這就滾，這就滾，馬上滾。” “我讓你們滾了嗎？” 諸葛煜纔剛剛醒來，情況完全未知，不通醫術的諸葛青又怎麼可能讓他們真的滾蛋。 御醫們哭的心都有了。 不過，人終於醒了，諸葛青也多少鬆了口氣，人情味多少還是回來了點：“你們兩個先回去吧。” 指的，當然是之前暈厥又被冷水潑醒的那兩個御醫。 那兩人簡直如蒙大赦，甚至對諸葛青還生出了感激之情，忙不迭的直應聲，但也飛快逃離，生怕諸葛青轉頭反悔。 其他人羨慕極了，早知道會這樣，他們之前也乾脆暈過去算了，現在也不用留下來繼續體驗九死未必有一生…… 沒辦法，諸葛煜現在雖然醒了，不出意外，命是可以保住了，但他們很有自知之明，很清楚以他們的能力，卻依然是治不好諸葛煜的手腿的！ 堂堂戰神的兒子，卻將會成爲一個殘廢…… 這麼大的打擊，誰受得了？ 這萬一要是父子兩人中任何一個爲此遷怒於他們，也足夠他們一家老小去死上幾回的！ “我這是睡了多久了？” 看着牀邊心痛到恨不得替自己承受，卻偏偏不知該如何表達的父親，諸葛煜不禁扯出個虛弱的笑容來安撫他。 還這麼小的兒子卻這麼懂事，諸葛青感動之餘，也更加愧疚，但也還是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讓這孩子看到自己並不完美的一面，逐笑了笑，用輕鬆的語氣說道：“沒多久。” 諸葛煜莞爾：“我說過的，爹，您並不適合說謊。” 諸葛青被噎到，心中更加難受，哪怕這股難受裏面還揉着一股濃濃的幸福感。 因爲，越是幸福，才越是痛苦…… 他究竟何德何能，竟能擁有兩個如此聰明懂事的孩子？ “爹，有粥嗎？我餓了。” 諸葛煜虛弱的聲音再度傳來，瞬間便化解了凝重到讓人窒息的氣氛。 他笑容淺淺的，很弱很弱，彷彿風輕輕一吹都會碎成粉末消失在空氣裏，卻偏偏有着火一般的灼熱力量，讓人心都跟着溫暖起來…… 旁邊還在擔心着生死的御醫們，都忍不住有些眼眶發熱。 多好的孩子啊…… 老天卻要讓他成爲一個殘廢，太殘忍了！ 諸葛青有些哽咽：“好，你等會兒，我這就讓人拿來。” “多拿些。”諸葛煜交代。 他向來懂事，分寸拿捏得實際比成人都好，諸葛青自是放心他的，也不多想，很乾脆的答應了：“好。” 眼見人就要去拿粥來，御醫們卻着急了。 “侯爺，世子殿下這纔剛醒，最好還是少喫多餐，不然……” 話沒說完，便被諸葛青瞪斷了。 “不用擔心，我不會多喫，讓拿多點只是爲了讓我爹也喫一點，如果我沒有猜錯，他肯定又沒有好好喫飯。” 諸葛煜還很虛弱，多說一個字對他而言都是很重的負擔，但他恨透了這種感覺，所以他有些孩子氣的執拗，偏偏要對着幹，能多說一個字就說一個字，當然，更重要的還是不想讓諸葛青太過擔心愧疚。 他又不瞎，哪可能看不到諸葛青那都快要從眼眶裏滿溢出來的愧疚…… 他甚至猜得出來，諸葛青究竟在愧疚什麼。 “你這小子，存心看你爹出糗是不是？”諸葛青終究還是忍不住溼了眼眶。 諸葛煜嘿嘿笑了兩聲，半點不客氣的承認了。 凝重再度化解。 諸葛青也不能浪費他的苦心，逐道：“好了，不要說話了，歇會兒，一會纔有力氣喫東西，填飽肚子才能好得快。” 諸葛煜瞥了眼諸葛青身後那些冷汗直流的御醫們，勾了勾脣：“好。”喘口氣，又道：“爹，讓他們也下去喫點東西吧，杵在那兒太影響胃口了。” 御醫們一聽，瞬間忘了他們站在這裏是拜誰所連累，只覺得諸葛煜此時此刻聖光閃閃，是上天派來拯救他們的救世主，感激得無以復加。 然而知子莫若父，諸葛青卻知道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定是諸葛煜已經發現或者意識到了什麼，要私下問他，避免不必要的影響，所以要把人支開。 諸葛青面色複雜，心情更復雜，不過，雖然猶豫，但他最終還是點了頭。 果然不出他所料，感恩戴德的御醫們一走，諸葛煜便直奔主題：“爹，我的腿是不是保不住了？” 這對擁有前世記憶的他來說並不難猜，幾乎是看到那些御醫的反應便秒懂了，可聽在哪怕有心理準備的諸葛青耳裏，還是如同驚雷一般震撼。 這種時候，諸葛青特別不喜歡自己的孩子太過聰明…… 真相太殘忍，尤其對一個才幾歲的孩子而言，所以哪怕自欺欺人諸葛青也不願意說，何況如今還沒去過神醫谷，他更不願承認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沒有的事！你不要胡思亂想！雖然對這些庸醫來說的確麻煩，但我會帶你去神醫谷，那裏是醫家聖地，聚集着全天下最厲害的大夫，他們一定會治好你的。” 諸葛煜勾脣便是一笑：“神醫谷那些神醫或許真的都很厲害，但在我看來，就醫術而言，這世上不會有人能超過芊芊姐。” “不行！不能去……我，我是說，你這點小傷用不着去麻煩她。” 簡直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諸葛青瞬間炸毛，本能脫口而出，而後才猛然發現諸葛煜看他的眼神不太對勁，急忙改口。 然而，爲時已晚…… “她果然出事了。” 諸葛煜嘆氣，定定看着諸葛青：“爹，我的確否認不了我是小孩子的事實，但相信我，我的心智真的遠要比您所能理解的要成熟，所以，不管是我的傷，還是芊芊姐發生了什麼事，都請您不要隱瞞我，好嗎？作爲當事人，作爲弟弟，我都有權力知道真相。” 諸葛青苦笑。 他越發覺得，自己真的是個超級失敗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