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人心涼薄
鳴金收兵,皇甫寒將自己關在書房整整一夜,陸雅萱在書房外陪了他一夜。
“雅小姐,城主讓您回去休息。”阿布從書房裏出來,傳達着皇甫寒的話。
陸雅萱搖了搖頭:“若不是因爲我沒用,他就不會失敗,若不是我沒用,寒他現在已經報仇了,是我的錯……”
“城主他不會怪你的。”
“我知道他不會,所以,就讓我這樣陪着他吧。”
阿布沒有再說話,默默的走開。
阿布的心裏暗暗嘆了口氣,不知是在爲自己的主子不懂珍惜眼前人而嘆氣,還是因爲陸雅萱盲目的執着而嘆氣。
陸雅萱是老太傅帶回來收養的,據說是被遺棄在外的孤兒,太傅離世之後,城主一直把她帶在身邊,所有人包括阿布,他們都以爲陸雅萱會成爲修羅城的女主人,他們主人的妻子。直到雲洛情的出現,阿布發現事情並非他們所想那樣。
城主對陸雅萱的確很好,但是雲洛情對於城主卻更是特殊。
他跟在城主身邊十幾年,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得再清楚不過,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好,不一定因爲愛,就如城主對陸雅萱那般好,更像是對妹妹的好。而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特別,更多卻是因爲愛,就如城主對雲洛情。
嘴上說着仇恨,對她狠,可當她真的有危險的時候,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驚慌和着急,阿布看見了。
他不知陸雅萱看見沒有,還是她看見了,仍舊假裝自己看不見。
夜已深,皇甫寒知道門口還站着陸雅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曾經經歷過的所有事情,都像這杯飲盡的白酒,煙消雲散,不復存在。可是,餘留在口腔的味道是苦澀的,充斥着他的口腔。
一件事情落幕,並不代表終結。
皇甫寒,你說過你此生無愛,但是在你心中,永遠有一個人的位置,她不是愛人,不是戀人未滿,她甚至不是與你兩情相悅的人,但是,她永遠都會是你心中最陰暗角落的幽靈,即便經過時間這種最毒的毒藥的荼毒,也不會抹走半絲痕跡。這一點,他再明白不過。
半晌之後,他放下酒杯,推門而出。
陸雅萱在門外正站得迷迷糊糊之際,突然聽見開門的聲音,一道光亮照在她臉上,睜開眼睛看見皇甫寒雙手負在身後,從屋內走出來。
“寒……”
“回去休息。”
沒來得及與皇甫寒說上一句話,只傳來他讓她回去休息的幾個字,他已經用移形換影走到了院外。
她立刻追出去,沒有追上皇甫寒,卻看見他去的方向。
無極宮中,雲洛情住的院子名叫“莊生曉夢”。皇甫寒踏進去,青寧立刻睜開眼睛,攔在皇甫寒面前。
“我家小姐已經就寢了。”
青寧話落,青衣還沒跑到皇甫寒面前,只見他一手揚起輕輕一拂,青衣和青寧已經瞪大的雙眸,站住不動。
隔空點穴。
同一時刻,雲洛情的門從內打開,一襲輕紗站在門邊,雲洛情看着皇甫寒:“你終於來了。”
皇甫寒眼神一凜,雲洛情知道他會來?
“放了她們,我保證她們不會對你動手,再說,她們也打不過你。”雲洛情道。
皇甫寒掃了一眼穴道被封的兩個人,從她們身旁走過,再是手一拂,穴道解開了。
走進屋內,但見雲洛情坐在桌子旁邊,桌上有一壺酒,兩個杯子,似乎這一切早就準備好了一樣。
雲洛情提起酒壺倒酒,頭也不擡一下道:“請坐。”
皇甫寒冰冷的目光凝在雲洛情臉上:“你就不怕我是來殺你的嗎?”
“你不會殺我。”雲洛情很篤定的開口,擡頭看着皇甫寒:“從一開始,你的目標是我,但並非是想殺我,你只是想利用我引出我父王和鳳叔,以及當年參與北漠滅亡的幫兇。”
雲洛情話落,皇甫寒冰冷的目光變得越加犀利:“這世上,沒有一個女人比你更聰明瞭,陸雅萱會被你反制,我一點也不意外。”
皇甫寒坐在雲洛情對面,端起雲洛情倒好的酒送到嘴邊。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樣從皇甫寒變成百里閆的?”酒還沒碰到脣,就聽見雲洛情問出這樣的問題來,他驚愕之餘停住手中的動作。
“應該是你母親安排的對嗎?你母親當年是火鳳宮的正使,若不是將你隱藏在南漠王府中,你肯定逃不過。你母親爲你安排好一切,將火炮和火藥的圖紙祕方交給你,但是她的意思應該不是讓你在仇恨中長大,不是想讓你復國。”
“你化身樓阡夜,收集江湖勢力,尋找牽魂鎖,雖然我不知道爲什麼,但是我想,應該與你復國有關。”
“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應該叫你什麼,皇甫寒?樓阡夜?還是百里閆?你告訴我你是誰?小時候常常在我耳邊哼童謠哄我笑,哄我開心的那個人,他是誰?他叫什麼名字?”
皇甫寒聽着雲洛情一直說,這才發現,她知道的遠遠比他想象中更多。
“我知道你的目的,也知道你不達目的不罷休,但只要我還活着,就一定會與你對立到底。”雲洛情道。
皇甫寒聽着雲洛情說的這般話,幽深的眼眸中突然如颳起一陣旋風,他盯着雲洛情的臉,森寒的聲線響起:“你當真以爲我不會殺你嗎?”
門外,陸雅萱靜靜站在臘梅樹下,門敞開着,她一眼就可看見聽見屋內的二人。
雲洛情聽着皇甫寒的話,閉上了眼睛,無論他說什麼,她也不爲所動。
皇甫寒看着雲洛情的樣子,突然拍了拍手,雲洛情閉着眼睛,聽見有三個人進來的聲音,應該其中一個是女子,且沒有內力。
“情姐姐。”雲洛情陡然睜開眼睛,看到被兩個侍衛押進來的雲月喬。
雲洛情打量了一番面前的雲月喬,她衣衫整潔,妝容精緻,臉色甚至沒有一點疲倦或是畏懼的神色。
忽然之間,雲洛情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你就不怕我殺了她嗎?”皇甫寒看着雲洛情開口。
這話一出,雲洛情目光移到皇甫寒臉上,賞了他一個冷笑,她沒有開口,但是那眼神彷彿在告訴他,她已經識破他們之間的計謀,實在是可笑。
這樣的眼神,讓皇甫寒覺得莫可奈何。
“情姐姐,我……”
雲月喬剛剛開口說話,還沒說完皇甫寒便揮了揮手,兩個侍衛便又把她帶走,雲月喬此刻只覺得自己像是一隻猴子,賣力的想演一齣戲,可纔剛上場就被人識破,觀衆毫不賞臉。
皇甫寒就這樣靜靜的看着雲洛情,像看一尊雕塑一般,沒有一點溫度和表情,周圍的空氣逐漸冷凝下來。
“洛洛,在我十幾年的人生當中,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夢,或許這真的就只能算是一場夢。你在我的心裏,卻仍舊及不上覆仇的重要。這是我對父皇母后,還有太傅的承諾,無論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我也不會後悔,永遠不會。”
話落,皇甫寒轉身出了屋,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側頭去看屋內,她仍舊坐在八仙桌旁邊,細細的品味着酒香,那樣鎮定,那樣不懼一切。
他知道,那個曾在他心裏住了十幾年的洛洛,他是喜歡她的,或者說,是愛,但這份喜歡,這份愛在他復仇復國的大事面前,又顯得那般微不足道。
風起,葉落,皇甫寒轉身離去。
直到這一刻陸雅萱才明白,她以爲被皇甫寒愛上會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照此看來,即便這情愛再重,在他皇甫寒心中,卻半分也比不上他的復國大計。
這樣的男人註定會是英雄,他沒有弱點,沒有軟肋,他能在取勝與她之間做出選擇,選擇救她,說明她在皇甫寒心中,並非是一點分量也沒有。
又過了兩日,在雙方的僵持之下,修羅城又迎來了一個客人——南宮樾。
奇怪的是,南宮樾此次前來沒有帶一兵一卒,身邊只有一個侍衛,他穿着華貴的錦服,踏入雲洛情現在的居所——無極地宮。
南宮樾踏入屋內的時候,雲洛情正坐在冷硬的石板上閉目,他的視線帶着一股濃烈的穿透力,盯在雲洛情臉上,而云洛情失去內力之後,耳朵便不如從前靈敏,竟然沒有覺察到走進來的南宮樾。
半晌之後,響起了陰涼的笑聲:“你這女人還真是在哪裏都能活得風生水起,即便是在敵人陣營之中,仍舊鎮定自若。”
南宮樾?!
雲洛情一驚,立刻擡頭看着他,卻難掩眼中的一絲驚愕,他怎麼會在這裏?他不是應該和皇甫寒翻臉了嗎?如果南宮樾此次帶兵前來,那麼澹臺聿和父王豈不是很危險?
片刻之後,兩個侍衛端來了椅子,放在南宮樾身後,他很自然的落座。
“是不是好奇朕爲什麼又和皇甫寒勾結在一起了?”從她的眼神中,南宮樾看出了雲洛情心中所想,隨後自問自答道:“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放心好了,朕沒有帶一兵一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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