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上下打量她一番,“哭了?”
赵濯月抬头看天色,落日沉沉,登车回府。
圣上打发徐贵妃处理此事,太子妃好一番解释,最终撇清关系,說人扭送到东宫,立刻审问了那小黄门和监官,他们相识不假,出宫后之后却再无联系,是小黄门自己起了歹心偷盗,還敢对公主不利,已经处死了。
太子妃连连赔罪,贵妃从中劝和,赵濯月哭了一会儿装了装样子,又被圣上单独叫去。
圣上說,“此事委屈你了。”
其余的话他不想多解释,政事何必与這個女儿說起,大概是觉得谢彦能哄好就不用他自己费心了。
赵濯月的本意也并不是要闹大,只是要来给圣上多留点乖巧柔弱的印象罢了。
她摆出一副温顺知礼的态度,躬身叩拜,“儿臣以大局为重。”
圣上很满意。
车舆换了镂空的厢板,黄昏的风渐渐温和起来,伴着暖澄澄的斜阳照进来,两個人看起来都很累,对今日之事彼此有数,沒有再问。
赵濯月有了从京城脱身的对策,不需要再拿這件事做文章,還能给圣上留下一個温顺懂事的印象。
沿着长街往南,路過逐渐热闹起来的酒楼。
過卖招呼揽客,也有官伎的唱词伴着丝竹声夹杂在沸腾的喧嚣裡。
解决了一桩心事,赵濯月掀起帘子朝外看,从前不觉人间热闹,眼下看形形色色人在這條长街上,斜阳昏沉柔和的光落在人身上,或走或停,或喜或怒,是一种新的体验。
她兴致很好,提议道,“我們去酒楼吃饭吧!”
谢彦原本靠在一边闭目养神,闻声也很赞同,“去金梁桥那边吧,那裡清静些。”
赵濯月继续看窗外,一路眼看着光影暗了下去,路過一处商铺,回头摇了摇谢彦,指给他看,“這是我的铺子。”
不起眼,小小一间卖文房四宝的铺子,也卖几幅字画,门口有货郎歇脚。
他淡淡笑了,“你的画是从這裡转手送进宫的?”
她說是,越不起眼越安全。
谢彦說了個园子的名号,马车从金梁桥下调转了方向,停在了一处石门前。
石门洞开,正对着的不是影壁,也不是假山石,黑黢黢的,月色下能看见有茂密的枝叶轻摇。
谢彦指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金梁桥刘楼,跟她解释,“那裡也能看见河景,不過先前已经看過月下碧波了,這一处是私宅承办的宴饮处,别有幽景。”
赵濯月心道果然是谢家公子,对风雅之事了如指掌,景暂且沒看出来,幽倒是挺贴切。
谢彦叫人进去通禀,不一会儿跑出来一個小厮,笑着带人来点灯,看见谢彦,恭敬地弯腰问好,“谢大人,您来的可巧,平郡王半個时辰前刚到,這会儿還在喝茶呢。”
說着看见他身边站着一位女子,玉颜芳容,即便不带笑,也是眉眼柔情的模样,再瞧见她乌发挽成的发髻上颇为素淡,但那一支凤尾金钗,除了公主,便沒有旁人了。
“见過公主,诶哟,小的真是三生有幸,能替殿下引路。”
谈不上油嘴滑舌,倒是比寻常酒楼裡的過卖话多,把赵濯月說的一愣一愣的,谢彦忍着笑,牵起她的手跟着小厮往裡走,院子裡的灯陆续燃了起来,這才看清正对着门口的是一條曲径通幽的卵石小道,两侧是半高不低的两排李子树,枝叶横斜,沒有刻意修剪過,在小道上方交错。
身形高大的人经過,要微微弯下腰去。
小厮提着一盏灯走在前面,一面带路,一面给赵濯月介绍,“殿下是头一次来這裡,這裡叫李园,倒不是主人家姓李,得名就是因为這两排树。”
赵濯月觉得头顶是這样狂放不羁的枝叶,脚下的的小路卵石花色错落有致,沿边的路石精致,倒很般配這样随意的名字,很有魏晋贤人那一套疏狂之风,七贤八贤什么的她不太理解,世人都觉得他们仙风道骨,是贤人雅士,那就是吧,她只管饭菜合不合口味。
小路尽头是一方不规则的鱼池,莹莹灯火下游鱼慢吞吞的在池子裡徜徉,一眼望過去,很有花团锦簇的华丽。
谢彦道,“這裡就沒种莲,就是你說的那样,游鱼自在。”
不经他提醒,赵濯月早就忘记那幅画了,顺着他的话点点头,跟着小厮往一处竹林掩映的亭榭走去。
小厮刚推开门,对面的水阁吱呀一声,推开半扇窗来,一個身着王爵锦袍的男子举着手裡的茶盏笑着喊,“怀雅,方才他们就說是你来了,怎么不過来?”
赵濯月诧异地回头,见那人续着胡须,声音爽朗,却很文雅的一身打扮,有些滑稽。
那人也是一愣,沒料到谢彦不是一個人来這裡。
赵濯月扬起一個礼节性的笑来,“平郡王。”
窗子裡的人一闪而過,旋即推门出来拜见,“原来是公主也来了。”
說着丢给谢彦一個含笑的眼神,欠身背過手去问赵濯月,“妹妹還记得我?小时候咱们见過的。”
自然是不记得了,后来记得你這号人物,也是作为政敌的幕僚打压你……不過這实话不能說出口,就笑着点了点头。
谢彦看她温柔乖巧的应答,很想提醒,自己人面前不必装的這样认真。
赵濯月哪裡不知道平郡王是自己人,只不過有些心虚罢了。
武将向来沒有這样细腻的心肠,大大咧咧道,“既然妹妹和怀雅一道来,我就不叨扰在二位跟前碍眼了。”
說着又对赵濯月道歉,要与谢彦借一步說话。
谢彦說不用,进去一起說就好。
于是进了小厮预备好的亭榭,先点了吃食,叫人去预备,小厮很有眼色的阂上门,脚步声渐渐远了。
平郡王還是有些犹疑,欲言又止。
谢彦解释道,“你說便是,月娘又不是外人。”
平郡王挠挠头,含笑道,“這不是怕给妹妹徒增烦恼,像我阿妹临淮那样的,多听一句她都烦。”
說起正事,那爽朗含笑的眸子瞬间严肃起来。
“上午羽林军的城门守将看见,太子乔装出城,往普恩寺去了一趟,下午回城也沒去官署,倒是去了你原先住的那個巷子,叫什么来着,青石巷。”
赵濯月抬眸,也是十分肃然的目光,开口问道,“他孤身去的,沒带下属?”
平郡王点头,“带了两個宫裡的随从。”
谢彦在桌沿旁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别着急。
平郡王有些好奇,不知道赵濯月为何如此上心。
“我原先也在青石巷住過。”她默默解释。
平郡王一脸惊讶,磕磕巴巴问道,“你原先……不是在玉真观嗎?”
谢彦替她道,“這個說来话长,日后再說给你听。”
平郡王還处在巨大的疑惑和震惊中,按捺不住好奇,小心翼翼问道,“你们原先一直有联系嗎?一起住在青石巷?”
赵濯月知道他误会了,摆了摆手道,“沒有,碰巧,碰巧罢了。”
“那真是有缘。”說着朝谢彦意味不明地笑笑。
赵濯月心裡叹道,都是孽缘,裴二郎怎么偏偏替他在青石巷赁了房子。
平郡王促狭起来,非要揭好友的老底,“妹妹可能不知道,当年谢怀雅可是京城多少贵女都想嫁的翩翩公子,可任由那些高门显贵如何劝說都不肯退了与你的婚约。”
哦,赵濯月默默低头喝茶装鹌鹑。
平郡王似乎很乐意打趣好友年少时的逸闻,“還有那群好事之人,总拿這事打趣他,怀雅也总是严词厉色制止…我就說嘛,他一回来就跟圣上替婚约,可是念念不忘有所回响了。”
赵濯月手却一顿,偏头问他,“以前……很多人拿這件事打趣說笑?”
平郡王嘴沒把门,沒反应過来這些不该說的,对面谢彦冷言厉色地看過来,“不会說话就别說。”
“沒有沒有,我记错了!”平郡王试图把话题绕過去,“妹妹,有缘人终归是有缘,竟沒想到兜兜转转山重水复又一村……”
谢彦冷笑道,“赵从璋,舌头捋直了說话。”
平郡王仗着在赵濯月面前谢彦不敢把他怎么样,故意激他,“怎么,你這是沒敢在我妹妹面前承认,”說笑着一拍桌子,“妹妹,他這人就是個认死理人,从小就是,你小时候還沒凳子高,他每次进宫都去教你认字背诗,雷打不动,我捏捏你的脸他都生气教训我,他就是觉得指腹为婚你就归他私有了,我猜猜,這人私下裡是不是老黏着你?”
赵濯月:“……”
好好說着太子呢,怎么越偏越远。
李园的菜色果然好,赵濯月吃的心满意足,不過又担心上一件事,带着雀跃和轻松来,装着新的心事回去。
一路上她都心不在焉,神色淡淡的,远沒有来时的欢快。
谢彦静静看着她良久,像是也装着心事。
马车拐弯时有些不平稳,借着轻晃的力道,伸手搭在她纤巧的肩头,往怀裡一带。
“赵从璋方才說的不对。”
谢彦声音严正。
她微微挣脱出来疑惑着抬头,迎上一道炙热又肃然的目光。
他說,“不是觉得你是我的私有,月娘,我是真心喜歡你。”
赵濯月:“……”
有病吧谢彦,是不是满脑子只有這些情情爱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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