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誰的命不是命
那些正投身於戰鬥的天鑾宮弟子,也在這一瞬間齊刷刷地跟在墨劍平身後,以極快的速度飛離了原先的戰場。
這一幕幾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也有反應快的凌虛宗弟子及時發現了不對:“他們去的是青陽城的方向,快攔住他們!”
場上的正道修士一聽此言,也紛紛掉轉了進攻的方向,緊追着那些天鑾宮修士而去。
本來已經懸在半空中的藍色氣劍,隨着王婉一引,重新回到她掌心裏,她遲疑了片刻,也緊緊跟在了那些正道修士身後。
青陽城雖有四十二城結界維護,但這些魔修都是窮途末路的人,沒有人能保證他們在將死之時,能做出什麼樣的事。
此時天色已是遲暮,夜色將眼前的一切都染成如同潑墨一般的深藍。王婉一路飛速追着前方的光點行進,不多時,青陽城之上泛着白光的結界,已然展現在她面前。
而墨劍平卻在此時停了下來。
他長身站在青陽城的結界之下,相比於身後巨大的白色光罩,他周身的真氣渺小得像是一個紫色的光點。
只是下一秒,那一點星芒就以常人無法估量的速度迅速放大,最終形成無數道深紫色符籙,環繞在他身側。
“既然天道不容我,那就都一起赴死吧!”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墨劍平大喝一聲,言罷,竟有從成千上萬道鬼影嘶鳴着,追着那些符籙而去,而它們所向之處,正是青陽城的結界。
“不好!他要引爆自身衝破青陽城結界!不能讓他得手!!”
那些正道修士大喊着,一窩蜂地衝了上去,王婉也毫不猶豫——她很清楚,一個化神後期修士以自己三魂七魄爲代價,能造成多大的威力。
她幾乎絲毫沒有壓抑自己的修爲,渾身的靈力在這一刻盡數迸發出來。青崖山和凌虛宗的絕學,讓她身後的幾道劍影在一瞬間擴大了無數倍,隨着她本命劍一指,便以常人不可見的速度向着墨劍平飛去。
這樣的速度,足夠在他得逞之前,取他性命。
只是王婉也沒有猜到,墨劍平在她出劍的一瞬間,突然自斷了招式。
三魂七魄已然焚燒殆盡,產生的力量被他壓在了自己的身體裏,足以讓他七竅之中噴出一大片血霧,整個人像是斷了線的風箏,直直朝着地面墜落。
然而那些正道修士,幾乎也都是拼盡了全力要去攔他,用了全部修爲的一劍根本收勢不住,只好也追着他指向地面的方向。
直到劍光劃破夜色刺入墨劍平的身體裏時,王婉才發現,在青陽城的城門口,竟排着一條長長的隊伍,竟是那些被秦祿疏散着前往青陽城內避難的村民。
他們擡着頭,看着那些因爲無法收住而向自己飛來的正道修士的劍,有的驚慌失措四散而逃,有的則是嚇得直接怔在了原地。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凡人的命在這些招式之下,輕薄得如同香爐裏的菸灰,被風一吹,就消散在了空氣裏。
王婉這才意識到,墨劍平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青陽城的結界,而是讓每一個在場的正道之人,都沾上無辜百姓的鮮血。
他要讓每一個正道修士,都與自己所堅信的東西背道而馳。
王婉收起本命劍時,自己腳下已是一片血海。
墨劍平的屍體和那些平民百姓的屍體躺在一塊,僥倖活下來的村民也開始逐漸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們尖叫着、撲倒在自己死去的親人的屍體前,大喊着他們的名字。
有人瘋了一般地朝王婉飛奔過來,用沾滿鮮血的雙手抓着她的衣袖,質問她爲什麼要殺自己的孃親。
在認清面前的人竟是今日下午見過的那個孩童時,王婉突然覺得自己一陣眩暈,在對方一個用力之下,連連後退了幾步。
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身體一個踉蹌。王婉低頭看見自己腳邊的泥土裏,滾滿了黃澄澄熟透的棠果,順着這些棠果看去,她看見了倒在泥濘裏的老嫗,她直到死,都抱着她已經空空如也的揹簍。
王婉還記得上回見面時,她笑盈盈地將棠果送到自己手中的樣子。
她說:“正道都是好人。”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那孩童見王婉沒有還手,反而鼓足了勇氣,擡起手就準備掐王婉脖子。
只是他纔剛剛舉起手來,就有一把劍從身後貫穿了他的胸膛。
這把劍,王婉不曾見過,卻並不陌生。
因爲它和雷引琴一樣,都泛着紫色的,如同電光一般的光芒。
月白色長袍的男子就站在他身後,隨着手中長劍抽出,那人背後也噴出一片血色,身體一歪倒在了地上。
他雙目仍舊圓睜,只是他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是死在了往日孃親最景仰的人劍下。
“逸白......”
王婉從地上站起來,看見方逸白劇烈咳嗽着,他用衣袖掩着脣,她卻還是能看見有鮮紅的血跡從袖子裏浸透了出來。
她想問他是不是受傷了,可是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別擔心。”方逸白在一連串咳嗽之後,就立刻重新直起了身體,握住她的手背以示寬慰。
只不過僅僅是幾秒後,他就鬆開了王婉的手,步履蹣跚地向着其他的正道修士走去。
那些正道修士也同樣看着自己掌心的鮮血,喃喃重複着:“我殺人了,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方逸白在他們面前駐足,聲音顯得有些虛弱,卻足以讓每一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殺了那麼多人,現在纔開始哭?魔道之人和平民百姓,誰的命不是命?”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僅僅是因爲難以置信這樣的話居然出自於方逸白之口,同樣也是因爲現在方逸白的樣子,讓他們所有人都爲之震懾。
那個平日裏一塵不染高高在上的正道之首、凌虛宗掌門,如今卻渾身染血,站在身後的屍山血海之中。那把只在傳說中出現過的雷引劍,在夜色之中閃爍着光芒,如同邪神手裏的絞索。
新鮮的、冒着熱氣的血液劃過劍刃,一點一滴落下,滲透進他腳下的泥濘裏。
而這把劍第一次出鞘,卻只是爲了貫穿一個凡人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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