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長清
五峯之一的問梅嶺,梅花早已開了半月,細密的積雪壓在枝頭,將滿樹的花枝都裹在垂落的冰晶裏。山間無風,空氣裏彌散的冷香也像是凝固了一般,溫柔地照拂着樹下的人。
琴聲清泠,穿過層層積雪,也無端顯得有幾分寂寥。
秦祿手中抱着一襲素白狐裘,踏着積雪來到那人身後。這樣冷的天,撫琴的人卻只穿了一身單薄的長袍,秦祿不禁腹誹,師尊身體狀況每日愈下,怎麼卻還是這樣不把自己當回事的樣子?
雖然他對此頗爲無奈,卻也不由自主地在離方逸白叄丈之外駐足,似乎是不忍腳底踩碎積雪沙沙聲驚動了那如水的琴音。
一曲作罷,琴聲戛然而止,梅花枝頭一片本就搖搖欲墜的積雪,也終於被餘音震顫,倏地掉了下來。
“《長清》一曲,取興於雪,言其清潔而無塵滓之志,厭世途超空明之趣也。”
修長的手指離開琴絃,落在一側的石桌上。一杯茶放在那處,杯口在天寒地凍之中冒着熱氣。那隻手將其輕輕拿起,讓白色的霧氣氤氳在自己脣邊。
“風雪高潔,出於世外,獨我困於塵中,久不得出。”
一口熱茶飲下,反而激起了一連串的輕咳。方逸白習慣性地從衣袖裏拿出一方帕子,擦拭着自己的脣角。
“師尊,添件衣裳罷。”
秦祿這纔想起來自己手中的狐裘,他走到方逸白身後,將其披在方逸白肩頭。
卻聽得那男子苦笑了一聲:“我浮生雖逾百載,卻從未見過冰雪的模樣。只有數年以前,同樣是在問梅嶺,我教你師孃練劍,她突然抓着一捧雪放在我衣領裏,她說:''''''''逸白你看,下雪的時候,凌虛宗就像現在你腦子裏一樣,一片雪白。''''''''”
方逸白說起這段過往的時候微微擡起頭,好像也在凝望着眼前這片素白的天地。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秦祿沒有接話。雖然方逸白也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說他和王婉的往事了,但只有這一回,他有些不知該如何迴應,因爲他帶來的消息裏,正有關於王婉的。
一陣沉默之後,他從儲物袋裏拿出了一些信件,問道:“師尊,有一些從四十二城傳來的消息,您可要聽聽麼?”
“說罷。”方逸白這才收起了面前的雷引琴,轉身面向秦祿。
秦祿在之前早已看過這些信,此刻只是言簡意賅地總結道:“其一是正道近來的戰況——長霄宮、玉雪門等幾個向來與凌虛宗交好的門派,最近確實也確實沒讓人失望,前些時日的戰局,都是他們衝在最前面,雖然損失重了一些,但好在結果不錯,不僅滅了魔道易光閣、紫衣教兩個小派,還重創了焚花派這麼個大派。”
“不錯。也同他們說,凡事不必操之過急,這一戰後,便多多休養生息吧,若是被人纏上,儘管求助凌虛宗便是。”方逸白掩脣咳了兩聲,又問道,“青崖山呢?”
秦祿道:“他們雲掌門您也是知道的,雖然一直也有助力,但也僅限於在必須出手的時候動上一動。那日玉雪門的長老還去問了雲宸爲何如此,誰知雲宸竟是說:''''''''現在正道之首是凌虛宗方掌門,最近都沒見他出手,你們幾個小嘍囉又在忙活什麼?''''''''”
方逸白冷笑一聲,手中茶盞落在石桌之上,看似平穩,其中的茶水卻是晃了又晃,險些從杯子裏灑出來。
“不論如何,他親口承認了當今凌虛宗的地位,也是好的。至於要如何調動青崖山,還得想辦法激他一把纔是。”
“要現在動手麼?”秦祿問道。
“不必。”方逸白搖頭,“最近關於凌虛宗的流言有些多,暫且不要有太大動作。他青崖山之所以能偏安一方,無非是魔道還未侵害到他的利益。等屆時幾個魔道大派參與進來,將戰火引到青崖山上,我看他還能淡然到幾時?”
秦祿理了理手中的信紙,從其中抽出一張來放在面上:“說起來,最近民間的流言,還真是傳得越來越遠了。這一戰打了一年有餘,四十二城之內,已有叄座城池成爲了空城,就連叄大城池之一的臨仙城,人口也從戰前的叄百餘萬,降到了如今的一百餘萬。流離失所的人本就多,又加上今年冬日嚴寒,路邊凍斃之人不在少數。那些原本信仰正道的人,也逐漸開始有了怨言,紛紛說正道和魔道,其實都是一個樣子。”
方逸白聽完這一番話,卻彷彿眼下情形早在他意料之中,他只是輕捻着腰間的那枚玉佩,道:“既然如此,那便讓他們看看什麼是正道的樣子——去安排一些弟子,將凌虛宗多年囤積的草藥、乾糧等物資分發下去。做雪中送炭者,要不了多久,自然能讓他們像以前那般對正道感恩戴德。”
“師尊說的是。”秦祿點頭道,“只要掌握了這些人的悠悠之口,那些自稱''''''''以天下蒼生爲重''''''''的正道掌門,就更沒有理由,不與我們站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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