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作者:Theface
時仲和時鏡已經開始得意洋洋地挑選糕餅,怎麼也沒料到時暮會開口反駁。

  霎時一臉震驚。

  這哥兒出身卑微,從小到大就是自己兩兄弟的出氣筒,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只敢低着頭嚶嚶嚶。

  驀然嗆聲,還叫人一時不知該怎麼回敬他。

  時仲瞪圓了小眼,“你……你……剛剛說什麼?”

  時暮扯了下脣,懶散反問:“小腦萎縮了麼?罵你聽不懂?”

  時仲和時鏡雖然喜歡欺負原身,但腦子裏哪有那麼豐富的罵人的詞彙。

  時暮卻不一樣,從規培開始,在婦產科工作七年。

  爲省錢一次產檢不給產婦做,送到醫院就是胎盤早剝,醫院好不容易救回大小兩條命,最後還要來鬧多花住院費的婆婆。

  看到生出女兒,丟下產婦和新生兒連夜卷錢跑路的丈夫。

  時不時就要遇到那麼一個兩個。

  時暮見一個罵一個,見兩個罵一雙。

  時仲這下血氣都涌到了腦袋裏,惡狠狠高質問:“你居然敢罵我?”

  他一個庶子,他怎麼敢這樣?

  時鏡也憋了一肚子火,很想狠狠教訓時暮。

  但這裏並不是時家。

  他顧忌周圍人的目光,只掐着嗓子譏諷,“時暮,你一個哥兒,言語竟如此粗鄙,真丟人。”

  “你們兩十年磨一賤,我十年也才罵一句,自愧不如。”時暮懶得和他們兩多話,此刻倒是不糾結了,分別指向藕粉糕、海棠酥和栗子酥。

  “徐老闆,這三樣一樣來一份,謝謝。”

  徐老闆清脆應聲,“好嘞!”

  替他一樣包了一份,放在盒子裏,遞過來,“一百零五文。”

  這庶子一無所長,身子又不好,時仲和時鏡纔不信他有錢買一百零五文的糕餅。

  剛嘀咕一句,“他哪來的錢買這買多。”就看到時暮摸出錢袋,從裏面點出一錢銀子,又認真地數了五文錢,遞向老闆。

  徐老闆拿過一錢銀子,留下剩下五文,“小公子第一次來,給您抹個零。”

  時暮脣角微揚,笑意明豔如夏日暖陽,“謝謝老闆!祝老闆財源廣進!”

  徐老闆也笑得雙眼眯起,“不謝!時公子喫得好,下次再次光臨啊。”

  看着時暮大搖大擺地抱着糕點盒子走出福緣齋,時仲和時鏡真是說不出的氣悶。

  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時暮被趕出時家的時候,可只有三錢銀子,他大字不識,手無縛雞之力,怎麼有錢買福緣齋?

  福緣齋不愧是知名糕餅屋,連包裝都如此精緻,竟然是帶蓋的紙盒。

  想到江小蘭看到糕餅驚喜交加,又要不停感嘆兒子長大的模樣,時暮打從心底開心。

  忍不住打開盒子,邊走邊欣賞盒子裏的精緻漂亮的糕點。

  感覺不比現代的差呢。

  低着頭剛走兩步,視線餘光裏突然出現一雙銀絲白履,往上是一件華貴的煙紫色長袍。

  “借過一下。”時暮說完才擡起頭。

  看到一張熟的面容,訝異地脫口而出:“謝意?”

  對面,謝意的神情竟也有一瞬間的茫然。

  這句“謝意”竟好似一根羽毛,掃過謝意腦海,激起一陣陣起伏的漣漪。

  好似這道清脆的嗓音就窩在心底的某個角落,聽到的時候,才倏忽冒個頭,隨即又隱藏了身形。

  時暮喊完,才注意到身旁路過的人都在朝他躬身,恭敬行禮,“拜見凌王殿下。”

  只有自己如此大逆不道。

  他身後的謝栩自然也聽到了這聲謝意,擰起眉心,踱步到時暮跟前,厲聲道:“你怎麼回事?凌王殿下的名諱也是你能隨便叫的?”

  謝栩自出生到現在,除了謝意的母妃宸太妃和皇帝,還沒聽過第三個人敢這樣喊皇叔。

  身後,時鏡和時仲也恰好買完糕餅,走出來就看到這樣一幕。

  果然是毫無見識的庶子,連凌王殿下都不認識?

  知道有好戲看,兩人交換着喜上眉梢的眼色。

  一起走過來,刻意闆闆正正地躬身行禮,“拜見凌王殿下,拜見景王殿下。”

  暱來的嘲諷目光,儼然是在給時暮打樣呢。

  謝意眉骨深邃,鼻樑挺拔,長睫陰影鋪在眼下一星淺色小痣上,讓這張本已完美無缺的面容愈發惹眼。

  他雖然喜好享樂,身影遍佈整個沂都,但礙於身份,平時很難接觸到。

  今日偶遇,時鏡心中欣喜,視線餘光一直往謝意身上瞟去。

  時仲和時鏡在旁邊恭敬行禮,謝意卻好像沒有看到般,上挑眼尾的眸光微動,視線全數停留在時暮身上。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時暮稍稍側過臉,刻意不看他。

  景王謝栩上前,歪着頭仔細打量時暮,然後驚喜開口:“你不是那天在琉璃巷那個大夫麼!時家公子時暮,對吧?”

  聽謝景王提到時家,時仲立刻接話,“回稟景王,他是我們家的庶子,品行不端,被父親趕了出來!他對凌王如此不敬,還請凌王不用顧忌時家顏面!隨便處置!”

  時仲剛剛被時暮嘲了,此刻正恨得牙癢癢。

  凌王謝意的母妃宸貴妃乃是先皇后嫡親的妹妹。在京中貴不可言,時暮竟敢當面對他不敬,絕對是自尋死路,自己剛好可以趁機討好凌王殿下。

  時仲忿忿不平,“這庶子大逆不道!把他抓到宗正寺去,狠狠教訓!”

  時暮知道,時仲抓到自己的把柄,定然要大做文章。

  果然,不等凌王和景王說什麼,時仲便上前,一把抓住時暮的手腕,“你這沒見過世面的老鼠,凌王殿下的名諱也是你能直呼的?我這做哥哥的非得教訓你不可!”

  “你算什麼東西,憑什麼抓我。”時暮口齒再伶俐,此刻被時仲肥得指節盡數凹陷的手掌抓住,也無法掙脫。

  “我現在就帶你去宗正寺,告你個大不敬的罪,好好治治你這張嘴。”

  宗正寺乃是沂朝懲罰世家子弟和皇室宗親的機構。

  虧禮廢節,謂之不敬。

  按本朝律法,普通百姓對皇家不敬,是要被帶入宗正寺杖責三十棍的。

  這樣一個小庶子,得罪的又是凌王,若是送到宗正寺,不被打到皮開肉綻纔怪。

  見時仲真要帶走時暮,謝栩有意維護一下,可謝意在面前,他自然要以謝意爲尊。

  正想轉頭詢問皇叔的意見,一柄摺扇已經輕巧地壓下來,搭在時仲握着時暮的手腕上。

  謝意神態平常地按着扇柄,時仲的神情卻變了,彷彿承受了不小的力量。

  他手腕又一揚,摺扇敲打在時仲脈搏上,淡聲說道:“放開。”

  時仲只覺得整隻手臂發麻,無法控制地鬆開了握着時暮的手掌。

  謝意收回摺扇,神情不辯喜怒,“不過是個名字,無礙。”

  當面喊出凌王的名諱,時鏡和時仲都以爲時暮會被狠狠教訓,心中正萬分期待,沒想到凌王,他竟然不和這個庶子計較?

  憑什麼?

  時鏡倒是反應極快,立刻笑意盈盈地衝謝意行禮,“凌王殿下寬容待人,小臣受教了!”

  謝意視線掃過,看到時暮微微擡着下巴,沒有看自己。

  小哥兒還挺有脾氣?

  不自覺擡了擡脣,對謝栩說:“我們走。”

  看謝意離開,時暮心裏舒了口氣。

  側目看過去一眼。

  已經走到前面的謝意不知爲什麼,突然也側頭,再次向自己投來一道微帶打量的視線。

  時暮怔了怔,對方便轉開了目光,踏進前面的珍玩店。

  反倒是景王謝栩,看着自己曖昧地眨了眨眼。

  謝栩這個人在原著裏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配角,他和炮灰謝意很親密,但因爲戲份太少,最後謝意被流放都不曾牽連到他。

  別人不知道,時暮從劇情得知,炮灰謝意只是假風流,和自己那一夜還是他的第一次。

  所以原文裏,他纔會毫不猶豫地娶了原身。

  但謝栩是真風流,撩過的男女不計其數。

  想到謝栩剛剛的擠眉弄眼,時暮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時暮:莫挨哥哥。

  謝栩跟上謝意,和一起他進了旁邊的珍玩店,“皇叔,我跟你說的那個和田玉佩就在這家,確實是通體雪白,油潤十足。”

  謝栩說着,見謝意停在原地,以拳抵脣,表情有些不適。

  “怎麼了皇叔?”

  謝意剛剛突然感覺到一陣噁心胸悶之意,卻又轉瞬即逝,擡手,“沒什麼事,走吧。”

  凌王和謝景王已經離開,沒能教訓這隻小老鼠讓時仲憋了一肚子氣。

  看到時仲的豬肝臉,時暮心中不知多爽。

  這不得在給他添把火?笑吟吟地問:“怎麼?姓謝的沒有收拾我,是不是快氣死了?”

  姓謝的?

  他一個小小庶子,反了!

  時鏡恨不得把人再揪到凌王殿下面前,讓殿下看看這庶子的頑劣樣,“你……你……竟敢這般不敬!”

  面前的少年一臉的混不在意,輕哼,“那你去告訴他啊,看他能拿我怎麼樣!”

  不管姓謝的會不會懲罰自己,反正這嘴癮先過了再說。

  又打量了時仲一眼,挑眉道:“我這人呢,也算菩薩心腸,奉勸你一次,少喫點糕點吧。”

  說完,留下一串愉悅的口哨,走遠了。

  時仲只當時暮在嘲諷自己,頓時氣得又啃了一塊板栗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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