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林非躺在一根粗樹椏上，一隻手枕在腦後，閉眼假寐，細碎的陽光穿過樹葉，落在他白淨的臉上。
遠處有人喊他：“寨主，快醒醒，下山看熱鬧去！”
林非睜開眼，翻身落地，身姿輕盈，一點聲音都沒發出。
“等等我！”
一天天的閒出屁來，有熱鬧看林非怎麼會放過。林非施展輕功，足下略微借力，很快追了上去。
不肖一炷香，林非已經到了山腳下。
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上，冒出一個頭來，小聲道：“寨主，這裏。”
林非擡頭看了眼，足下輕點，竄了上去
“謝林海，熱鬧在哪呢？”林非一邊往他身旁挪，一邊問。
“那呢。”
謝林海指向遠處，林非朝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能看到幾個黑點，人家在做什麼說什麼完全看不到，這熱鬧瞧着有什麼意思。
“我走近點瞧。”林非說罷，輕巧的落到另一棵樹上，不一會就摸到近處。
“寨主，你當心些！”謝林海急道，也跟了上去。
林非輕輕壓下一根枝丫，看前面不遠處的兩撥人對峙。
一撥黑衣蒙面，瞧着就不是好人。一撥穿着邊防營的皮甲，把一位錦衣華服的人護在身後，那人背對他，看不清模樣。不過瞧他骨肉勻亭，模樣想來也不差。
邊防營的……行伍中人，幫是不幫？他是匪首，幫了把他剿了怎麼辦？
林非正琢磨，兩撥人就打了起來，看着半斤八兩，他還是安心看熱鬧吧。
“大人當心！”
一個黑衣人突破包圍圈，持刀砍向那錦衣華服之人，那人似乎不會武功，被護衛掀開擋在身後。
林非這纔看清了他的臉，俊美無儔。
那一瞬，林非胸膛裏的那顆心變得不安分，像是裝了幾十只兔子在裏頭蹦蹦跳跳。
他是自己見過最好看的人！
那麼好看，肯定是哥兒沒錯！
林非怔怔看着那哥兒，只可惜自己讀書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誇讚。
兩撥人打的難捨難分，漸漸的，邊防營的軍士不敵黑衣人，出現頹勢，那小哥兒踉蹌退到他藏身的這棵樹下。兩個黑衣人越過軍士，提刀劈向那小哥兒。
這麼俊美的小哥兒變成刀下亡魂可惜了。
念頭一閃而過，林非還未來得及出手相救，變故陡生。
持刀砍向小哥兒的兩人被破空而來的飛鏢取了性命，另一夥黑衣蒙面之人從樹後現身，兩相對峙。
林非睜大了眼，什麼情況？
前後兩撥人，都爲取那小哥兒性命而來？
林非垂眸往下看，那小哥兒正狼狽地扶着樹，戒備地看着對峙的黑衣人，呈三足鼎力。
後來者道：“他的命我主子要了，識趣的就退開。”
先來者嗤笑，“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想從我手中搶人，且看你有沒有那本事！”
打鬥一觸即發，兩撥人爭相要將小哥兒抓入手中，打鬥之劇烈，刀刀致命。
兩撥人都爲取小哥兒命而來，都不是好相與的。小哥兒落入他們任何一方手中，焉有命在？
林非心思急轉，片刻掙扎後，飛身而下，捂住小哥兒嘴巴，拎起來就開跑。
小哥兒被他嚇到，掙扎起來，林非身形一晃，險些從樹梢墜了下去。
“你被怕，我是來救你的！”
林非急道，但小哥兒明顯不相信他，仍在掙扎。眼看兩撥黑衣人發現小哥兒被人帶走追了過來，林非自覺不敵，不敢再耽擱，道了聲“對不住”，便以掌爲刀劈在小哥兒頸後，扛起軟倒的小哥兒趕緊跑。
“站住！”
林非分不出哪一撥黑衣人在後面吼了聲，旋即幾把飛鏢隨破風聲來到耳後。林非旋身躲過，全力運起輕功，穿梭于山林之間，如山中幽靈鬼魅，幾個起落，就已經將黑衣人甩在身後。
甩開黑衣人，林非這才尋了處隱蔽的地方將小哥兒放下。
小哥兒正暈着，雙眸緊闔，髮絲散亂，形容狼狽，但即使這樣，也不掩渾身清俊貴氣，單看他一張臉，林非已心如擂鼓。
謝林海追了上來，扶着樹幹喘氣，將看到林非救人後就壓在心底的疑惑問了出來，“不是看熱鬧嗎，你救他做什麼？”
林非盯着小哥兒的臉，愈發覺得自己救下他的決定英明神武。
“那些人窮兇極惡的，一看就不好相與，人小哥兒落入他們手中，指不定要遭受什麼，哪有活路？”林非抱起小哥兒，“走了，回寨子。”
謝林海立在原地，傻眼了。
什、什麼小哥兒？那、那不是個男、男人嗎？！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楚斐然怎麼也沒想到，他當了雀鳥，結果雀鳥後面還跟了個獵人。
他只覺得後頸一痛，眼前一黑，便沒了知覺，再醒來，就已經被困在了一個陌生地方。
楚斐然向來警覺，他雖醒了但並沒睜眼，他聽着周遭的聲音，分辨自己所處的環境。
“林嬸，聽說寨主救了個人回來？”
寨主救他？分明是擄纔對。
“是啊，裏邊躺着呢。”
“海子說救回來的是個男人，是不是啊？”
他不是男人，難不成還能是哥兒女人不成？
“是，不過我覺得……寨主可能是把他當成哥兒了。”
把他？當做哥兒？
“哈？這怎麼會認錯？”
就是，怎麼可能認錯。雖不少人暗地裏議論他面若好女，貌似哥兒……但從未有人眼瞎認錯。
“寨主的情況你也知道，誒……我去瞧瞧那公子醒了沒。”
楚斐然收斂心神，放緩呼吸，似還在昏迷中。
林嬸進來看了眼，瞧他沒醒，又出去了。
楚斐然等了會，才緩緩睜開眼。屋子是個竹屋，屋裏牀榻桌椅都是竹子做的，屋頂蓋着茅草，有種世外桃源之感。
後頸還痛，楚斐然估摸着是青了，他坐起來活動了一下頸項，踩上靴子下牀，走到窗前站定，隱在窗後往外瞧。
這裏是個寨子，入目便有幾戶人家，房子皆是木屋樹屋，間或有兩間土胚房，錯落有致。日頭西斜，能看見哥兒和婦人在準備做飯，還有男人扛着鋤頭回來。和諧又奇怪。
林嬸端着喫食從窗前路過，眼尖發現他站在窗戶後，停下來說話，“你醒了，剛好用飯。”
楚斐然：“……”
林嬸推開門，把喫食擺在竹桌上，和善的笑了笑，“你別怕，過來坐，我們都是好人，隔段時日你休養好了就送你下山。”
好人可從來不說自己是好人，都將他擄上山了，還說自己是好人。楚斐然在桌前坐下，而後……屬實被嚇到了。
桌上一海碗乾飯，一鉢青菜，一鉢土豆絲，外加一盅雞湯，揭開一看，裏頭還有隻山雞。兩菜一湯，份量大的出奇，那一海碗乾飯，更是他一天的量。
“寨主說你太瘦了，讓你多喫些。”林嬸表情有點說不出的奇怪，“你看這隻山雞，寨主回來後親自去打的，給你補身子。”
楚斐然：“……”
這是將他當做了什麼？
被擄來寨子，楚斐然心氣不順，說話也不客氣，“你們寨主是男人女兒還是雙兒？”
林嬸神情一黯，皺了皺眉，心道此人真沒禮數，但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是男人。”
“我也是男人，他擄我作何？”
楚斐然只當是那寨主錯認他是哥兒，將他擄上了山。可就算寨主眼瞎認錯了，把他認作哥兒，也不可能整個寨子都眼瞎認爲他是哥兒吧？方纔聽他們談話，分明就知曉他是男子，怎麼不知勸一勸。
“啊？我們寨主何時擄了你？”林嬸滿臉疑惑不解，“寨主分明是救你！不然你早成刀下亡魂了。”
“……”
楚斐然皺眉，救和擄難道他還分不清嗎？突然出現攪亂了他的佈局便不說了，畢竟不知者無罪，只說將他打暈擄進寨子，還說是在救他？這寨子都是什麼人，非但不知規勸寨主，還顛倒黑白，助紂爲虐。
楚斐然力求心平氣和，提出要求，“我要見你們寨主。”
“行，我去和他說，你先將飯吃了。”林嬸還挺好說話，儘管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還是盛了碗雞湯擺在楚斐然手邊，“雞湯記得喝啊，寨主一番心意呢。”
楚斐然扯了扯嘴角，“好。”
林嬸這才放心走了，楚斐然收回目光，並不動筷。不論雞湯還是飯菜，皆一口未動。
林非正在庖屋裏煎藥，端着小凳子坐在瓦爐前，撐着臉，拿着個小扇子慢悠悠地扇，林嬸回來時他正在發神，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頰泛紅。
“寨主，你救回來那人要見你。”林嬸跨進庖屋，邊走邊說。
林非回神，“啊？要見我？”
林非眼睛一亮，嘴角上揚，扇子扔在旁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我去啦。”
“等會，”林嬸拉住他，皺眉道，“你救回來那人好沒禮數，非說是你將他擄上山來，我解釋說是你救了他，他還偏不信，你與他仔細說道說道是怎麼回事。”
林非回想，當時情況太混亂，小哥兒許是誤解了。
“我去與他解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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