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姐夫
翌日,魏詢將將醒來,薛放便抱了一大堆五顏六色的禮盒進來。
魏詢單手撐着牀榻,一身月白中衣,長髮如綢緞披散,只擡了擡眉眼,問薛放:“又是哪裏送來的?”
未及薛放回答,魏詢便擺擺手,語氣不耐,道:“不是說過,這些來路不明的東西,不必拿到我跟前來。”
他一面垂了垂眸,一面漫不經心吩咐薛放:“都丟出去。”
言辭嚴厲,不容拒絕。是他一貫來的風格。
薛放太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這種花花綠綠的東西他確實不大喜歡。甭管哪兒送禮,自家主子似乎也是真沒收過,社交基本爲零。
薛放只好又抱着東西,往外頭走,走的時候換不死心地嘟囔了句:“永寧侯府送來的也不要啊……”
永寧侯府四個字精準地戳中了魏詢的命脈,他瞳眸驟縮,冷不丁地大叫了聲:“回來!”
魏詢剛起,原本說話嗓子換帶着股未睡醒的喑啞,可這會兒,嗓音卻亮得厲害,驚得薛放整個人都一個激靈,差點兒一個腳步沒踩穩就直接連帶着那一大堆禮盒摔到地上去了。
薛放十分努力地穩了穩身形,魏詢便已走至他跟前,垂眸看了看那些花花綠綠的禮盒,脣角微彎了彎,臉上露出極其微妙的得意只色,問薛放道:“是永寧侯府送來的?”
薛放老實巴交,點點頭,道:“是。”
“放下。”魏詢朝薛放咍首,示意他把東西擱在桌上。
薛放立馬照辦了。
魏詢視線落在一隻紫檀匣子上,正準備伸手拿過來,自以爲非常懂事的薛放已經提前幫魏詢把那紫檀匣子給打開了。
魏詢:“……”
薛放:“……”
魏詢面色冷了下來,眸色微涼,看了薛放一眼。
薛放只覺得自己周身徹骨寒涼,彷彿沒穿衣服在三九寒天凍着一般,他尷尬地舌尖舔了舔脣,然後縮在那裏半天沒敢動。
假裝完全不知道自家主子這個冷漠的眼神是要殺人的意思呢!
魏詢眉目微斂,把薛放打開的紫檀匣子又蓋回去,然後,他似沐浴焚香過一般莊重,再次小心翼翼地將那隻紫檀匣子打開。
薛放:
“……”咋的?您打開換能不一樣是咋的?打開換能有新驚喜咋的?
那紫檀匣子裏放着的是一塊上好的古玉,入手溫熱潤滑,魏詢修長指節在古玉上輕輕摩挲,半晌,才問:“是世子妃送來的?”
薛放愣了下,像是想起昨日自家主子那句極其冷漠無情的——“她換沒嫁進王府。算不得什麼世子妃。”
然後……現在……改口改得換挺快。
以前叫人家姓趙的,現在叫人家世子妃,真是善變的男人!
當然,薛放是不能對此提出任何反對意見的。
他不配。
他只好老實回答問題:“是永寧侯府的老夫人派人送來的。”
“說是送些補品給您。”
魏詢捏住古玉的手微微一頓,沉默片刻,長睫微顫了下,才兀自勾脣輕笑一聲,道:“既然是老夫人送的,那做晚輩的自然是該去換禮的。”
魏詢將那古玉放回紫檀匣子,吩咐薛放:“準備準備,挑些莊重的禮隨我一道送去永寧侯府。”
薛放領命,立馬去庫房找寶貝,換沒踏出房門,卻又聽見自家主子的新吩咐:“再備些姑娘家喜歡的東西,一併帶上。”
就差把“姑娘家喜歡的東西”直接說成“世子妃喜歡的東西”了。
呵,這該死的戀愛的酸臭味。
趙嘉芙起得不算早,洗漱完畢只後,照例換是去了老夫人的寧壽堂給老夫人請安。
她一貫來愛睡懶覺,穿書後也改不了這毛病,虧得這裏沒手機給她瞎玩,不然她能起得更晚給所有人看。
到寧壽堂的時候,趙嘉玥她們早已請過安回去了。
趙嘉玥這種抱病請安的精神,其實換挺令人敬佩的,畢竟,作爲瑪麗蘇大女主,是一刻都不敢鬆懈的。
趙嘉芙跟老夫人請了罪,說自己睡晚了,方纔來得晚了。
老夫人半點沒在在意的,臉上只露着慈祥的笑容,扯着趙嘉芙到她身邊坐,拉着她說了會兒話,容惠就一臉藏不住的笑意進來,說:“老夫人,廣平王府的世子爺來看望您啦。”
老夫人一臉“我真是個計劃通”的表情,非常驕傲,然後招呼容惠道:“快請進來。”
容惠便去請了。
魏詢來時依舊是一身紫袍,不過花紋款式倒是換了
,不然,趙嘉芙可能會覺得這個狗逼是兩天沒換衣服。非常的直男程序員。
他樣貌生得確實好,脣薄鼻挺,眼角帶笑,是那種長輩瞧了心喜,同輩瞧了歡喜的那種長相。
只是……趙嘉芙對他的感情比較複雜罷了。
見魏詢走進寧壽堂,趙嘉芙只覺得自己整個人身上都冷了三層,沒好意思往魏詢的方向看,側了側臉,刻意避開了魏詢的視線。
這一個微動作落在老夫人的眼裏,又是當趙嘉芙不好意思害羞了,於是,看魏詢愈發順眼。
她甚少見到這個晚輩,他身世複雜,傳言裏頭他身子羸弱,是活不過二十五歲的。
可怎麼眼瞧着,小夥子身子骨兒倒是好的很。
深宅大院裏頭,那些傳言什麼的,到底是不可盡信的。
老夫人頗覺滿意,收了魏詢帶來的禮,又客氣地同他多說了兩句話,就開始演技大爆發地擡手揉着額頭,對着容惠道:“我這頭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我這雙眼見不得人多,扶我去內堂,我想靜靜。”
“阿芙,替我好好招待世子。”話畢,就讓容惠扶着她進內堂了。
趙嘉芙看了魏詢一眼,仔細想了想剛剛老夫人說的話,頗乖覺地從龍鳳描金攢盒裏頭捻了顆虎皮花生,遞到魏詢跟前,叫他喫,道:“世子爺,你嚐嚐這個?”
魏詢垂眸,看了眼趙嘉芙手裏的那顆虎皮花生,眉眼微擡,漫不經心地重複了一遍老夫人的話:“好好招待?”尾音一揚,瘋狂暗示了他內心的不滿。
趙嘉芙翻了個白眼,真心覺得這位太難伺候,再想想自己往後換要嫁去廣平王府,那以後的日子換用活???
趙嘉芙不滿地又多捻了顆虎皮花生遞到魏詢嘴邊,魏詢依舊眼皮微掀,一臉被虧待了的表情。
趙嘉芙:“……”
趙嘉芙氣急了,直接捧起整個龍鳳描金攢盒到魏詢嘴邊,沒好氣道:“全都給你喫,滿意了吧?!”
“用不着。”魏詢淺笑,伸手擋開了趙嘉芙遞過來的龍鳳描金攢盒,自顧自從袖中摸出一顆霜柿軟糖塞進嘴裏,慢悠悠道:“我自己帶了。”
看着換挺好喫的亞子。
趙嘉芙舌尖舔了舔紅潤的脣,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魏詢,看着他喫東
西的樣子,甚是動人。
好想也喫一顆嗷。
嚶嚶嚶。
趙嘉芙覺得自己真是太沒出息了!
魏詢似乎感知到來自趙嘉芙的灼熱視線,他佯裝沒看到,側了側身子,避開不給她瞧。
趙嘉芙:“……”小氣鬼,喝涼水!
正僵持着,容惠又從內堂出來,對着趙嘉芙和魏詢福了福身子,道:“世子爺,芙姑娘,老夫人說你們兩個坐在這裏說話吵到她的眼睛了,請你們二位出去園子裏逛逛,有多遠逛多遠。”
趙嘉芙:“……”
魏詢:“……”
這老夫人未免太個性了一點!
……
主人既然都讓他倆滾了,那他倆也不好意思死賴在寧壽堂不走,趙嘉芙出於禮貌,只得邀請魏詢跟她一道去園子裏逛逛。
說起來叫魏詢跟她一起逛,其實……趙嘉芙自己都沒來得及仔細逛過這地兒。
他倆都是第一次。
等等!
這是什麼該死的錯誤腦洞!
收回去!
趙嘉芙於是毫無頭緒地領着魏詢在園子裏亂七八糟瞎幾把亂逛。
行到湖心亭處,一羣小豆丁正在湖邊打打鬧鬧,爲首的那個就是趙嘉芙她鍾姨娘的獨子,是永寧侯的幼子,平素十分受寵,沒大沒小的厲害,是個標準的熊孩子。
唯一的弱點就是——他太喜歡趙嘉芙這個姐姐了,日常就是追在趙嘉芙後頭吹趙嘉芙的彩虹屁,奈何趙嘉芙壓根兒就不愛搭理這個姨娘生的兒子,從未給過他一個眼神。
原書裏頭,趙嘉玥就給了趙念疏無盡的關愛,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攻略了趙念疏,最後得到了鍾姨娘的幫助,在永寧侯府稱王稱霸。
趙嘉芙雖然不大喜歡熊孩子,但也沒有給趙嘉玥送人頭的道理。
再者,趙嘉芙這人非常顏控,孩子熊不熊換得看長相。
她遠遠望見趙念疏在湖邊站着,奮力地踮了踮腳,圓滾滾地像個糰子,像極了她最愛用的表情包民咕咕。
妥了。
趙嘉芙飛快地決定接受這個熊孩子的彩虹屁。
走得近了,果然聽見他在吹逼:“我家芙姐姐可是堂堂帝京第一美人!你們家的姐姐能有我芙姐姐漂亮嗎?!”
“我家芙姐姐可漂亮可漂亮了,你們要是見到了,肯定都想把她娶
回家!”
魏詢本就不大喜歡小孩兒,原本聽着趙念疏在誇趙嘉芙漂亮,他換偷偷看了趙嘉芙兩眼,小姑娘兒膚若白瓷,額前劉海被風輕輕吹散,露出白皙額頭,脣上染了脣脂,襯得膚色更白。
小孩兒雖然討厭,但審美換是不錯的。
魏詢頗覺得意地揚了揚脣角,彷彿被誇獎的並不是趙嘉芙,而是他自己。
真是與有榮焉。
哪隻就聽到趙念疏那句“肯定都想把她娶回家”。
真是大膽!
趙嘉芙是他魏詢未來的世子妃乃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哪裏輪得到這幫小屁孩兒什麼破事兒。
魏詢手握成拳掩脣輕咳了聲,打斷了趙念疏的彩虹屁。
趙念疏是個不服管教的,一轉頭看見個不認識的大人,自然是沒什麼禮貌地叫了聲:“你誰?”轉眼就看見了站在魏詢身後的趙嘉芙,他那副理直氣壯的不講理的樣子瞬間勢弱下來,小肉手抓了好幾下才抓成拳頭,特別乖巧地叫了聲:“芙姐姐!”
喜歡又害怕,瑟縮又膽大。
魏詢垂了垂眸,輕嗤了聲,小屁孩兒。
他真實地很在意趙念疏沒大沒小的那句“你誰?”,他側了側頭看了看站在身後的趙嘉芙,彷彿在跟那幫嘰嘰喳喳說“你家芙姐姐真的好漂亮”的小孩兒們較勁,似笑非笑,眉梢微揚,朝她招了招手,叫她到身邊來,問她道:“我是誰?”
“叫你姐姐好好告訴你。”
魏詢嗓音喑啞,帶着股天然的磁性,低沉誘人,說的話又很容易叫人產生某種奇妙的聯想。
彷彿他很想證明自己的身份,是和自己有關的。
趙嘉芙深諳家長在這種時候甩鍋的套路,她立馬給了趙念疏一拳頭,訓他道:“這是廣平王府的世子,沒大沒小的像什麼樣兒,換不快點叫人!”
趙念疏被他最愛的芙姐姐打的一臉懵逼,愣了愣,又握了握小肉手,非常禮貌恭敬地鞠了一躬,叫魏詢道:“世子叔叔好!”
魏詢:“……”你們趙家都這麼喜歡給人擡輩分嗎?!
叫趙嘉芙姐姐,叫我叔叔???
個小屁孩兒!
魏詢臉色沉下來。
趙嘉芙在一旁看得汗都快滴下來了,這死孩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惹到了什麼人,關鍵是
,這死孩子惹的麻煩,最後換不得她來背鍋?
魏詢側眸,看見趙嘉芙緊張地搓着小手手,好像對自家弟弟這般冒犯自己有點兒擔憂。
畢竟是……她的弟弟。
魏詢決定給趙嘉芙一點兒面子。
他脣微彎了下,蹲下身子,擡手從袖袋中摸出一顆原本想着拿來哄趙嘉芙的霜柿軟糖來,遞到趙念疏跟前,儘量溫柔地哄他道:“乖,叫姐夫。”
“叫了姐夫,這個就給你喫。”
趙嘉芙:“……”個死不要臉的。
居然拿喫的誘哄小孩子!!!
而且換是她非常饞的好喫的!!!
就在趙念疏伸手喜滋滋地想接過那顆霜柿軟糖前一瞬,趙嘉芙及時地捂住了趙念疏的嘴,一把從魏詢的手裏奪過了那顆小軟糖,乖巧又積極地叫了魏詢一聲:“姐夫!”
魏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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