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收服
她們來的時候,地窖裏頭已經有不少何氏族人了。
而陸陸續續的,又有不少何氏族人在下人的引導下前來。
“大半夜的,叫我們來作甚?”
二夫人李氏都準備歇下了,被人叫過來,不情不願的。
她真不想來,都分出去了,擺什麼譜啊?
不過,話雖如此,想想蕭素素,她磨磨蹭蹭了一會,到底還是來了。
來了嚇一跳,還好來了。
來的何氏族人好多,如果她不來,鐵定成了異類了。
心裏在慶幸,見着蕭素素了,忍不住還是下意識抱怨了一句,只是,聲音弱弱的,不仔細聽,大約是聽不到的。
不過,蕭素素耳朵一向靈。
聽到李氏的抱怨,她精神爲之一震。
“二侄媳婦,你來了啊!”
“許久不見了,姑母很是想念啊!”
“來,快到姑母這邊來。”
衆人的視線一下子集中到了李氏的身上。
李氏表情扭曲了幾下,都怪老爺子,認的什麼義妹,平白無故地,就矮了一輩。李氏一肚子的憋屈,可要同蕭素素硬槓?看看蕭素素身後丫頭捧着的大刀,她還是強忍着憋屈走了過去。
“見過姑母。”
怕蕭素素找茬,李氏先禮數週全地施了一禮。
“乖!乖!”
蕭素素笑眯眯地摸了摸李氏的頭。
李氏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她都多大的人了,被個孩子摸頭。
李氏羞得恨不得鑽地洞。
何盈秀頓時對李氏有些同病相憐起來。
蕭素素別的都好,就愛捉弄人這一點,實在可惱。
其他亡魂:你確定?
何盈秀忙咳了兩聲,給李氏解圍:“姑祖母,人差不多齊了,說正事吧!”
正事?
都分家了還有什麼正事?
在衆人的疑惑中,何盈秀細細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隨着何盈秀的講述,衆人或驚、或疑、或懼,最後,則是無比的憤怒和仇恨。
“我夫君他們,真是被他們設計坑殺的?”
三夫人鄭氏臉色蒼白,眼裏卻有着熊熊火焰在燒。
蕭素素有些訝異,這鄭氏向來低調,少言寡語的,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是第一個跳出來的。
蕭素素對扈三娘點了點頭。
“這是他們的口供。”
這一下午,蕭素素她們在陪客,扈三娘她們也沒有閒着。
鍾南倒是嘴硬,先還不肯說,可擱不住副官是個軟的,沒幾下子,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最後,還指出了往來書信他都有留存,保存的地方都說得一清二楚。
扈三娘、金巧巧就去城外走了一趟,拿回了文書。當然,順便也掃了尾巴,把之前給副官送的信給毀屍滅跡了。
鐵證如山,鍾南想抵賴也抵賴不了,也只能認了。
何氏族人圍了上來,口供和文書在一個人一個人手裏傳過,有人失聲痛哭有人低泣不已有人大聲怒罵,有人咬牙切齒……
很快,紙張就變得濡溼了,傳到最後一個人手裏,幾乎已經看不大清楚字跡了。
“事情就是這樣了。”
“人也已經在這裏了。”
“畢竟是你們的父親夫君長輩兄弟,就交給你們處置吧!”
說完,蕭素素讓丫頭潑醒了鍾南、副官兩個。
在一羣婦人咬牙切齒,如同要喫人的仇恨視線中,副官瑟瑟發抖:“不、不關我的事,都是大人吩咐的,我就、就只是替他送個信而已,我是無辜的。”
鍾南倒是還維持着鎮定:“我是溫校尉義子,還是東陵城鍾氏族人。我如果就這麼突然不見了,他們定然會追查到底。”
“如果露餡了,你們要怎麼辦?”
“你們能奈何得了一個我,奈何得了溫校尉,奈何得了鍾氏?”
“死的人已經死了,總還要爲活的人考慮。”
“你們就算不爲了自己,難道就不爲了你們的孩子考慮?”
“不如放了我,這事兒我們就當沒有發生過。怎麼樣?”
“甚至,我以後可以罩着你們,有我罩着,你們可以在這昌平縣無憂無慮地生活,怎麼樣?”
鍾南威逼利誘,果然看到一些婦人開始猶豫了起來。
她們能不替自己考慮,卻不能不替孩子們考慮。
鍾南心下悄悄鬆了口氣,他正準備再接再厲,突然聽見一聲淒厲的慘叫,是副官的。而緊接着,他的胸口也是一痛。
鍾南低頭,一支金簪正插在那裏。
鄭氏的手,青筋暴起,可見她這一下有多用力。
鍾南一下子面色猙獰起來,怒喝:“你敢?”
鄭氏沒有回答,只是用行爲證明了。
她抽出簪子,又紮了下去,一下接一下。
“夫君,你死得冤啊!我替你報仇!我替你報仇!”
鄭氏滿臉的淚。
她與丈夫何三爺感情素來極好。
這麼多年,她膝下只有一女。
若換了別的男子,恐怕早就納妾生子了。
可何三爺卻說,沒有就沒有吧,反正兩個哥哥膝下都有兒子了。若鄭氏擔心老了無人奉養,到時候等女兒嫁了,他們再過繼個嗣子也是一樣的。
這樣好的夫君,說沒了就沒了。
如果天命如此,那也就罷了,這樣的世道,能怎麼辦呢?她只有把女兒好好養大,嫁個好人家,這纔對得起他。
萬萬沒有想到,卻是人禍。
鄭氏恨毒了鍾南,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
所以,她沒有去找蕭素素拿刀,而是用簪子,一下又一下,存心讓鍾南受盡折磨而死。
鄭氏這一動手,好像打開了一扇閘門。
如今善了已經不可能,那當然只能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了,也不知是誰跟着第二個上的,反正,加入的人是越來越多了。
地窖的土,顏色慢慢地深了一些,再深了一些,越來越深……
而慘叫聲,則越來越弱、越來越弱……
最後結束時,鍾南、副官的兩具身體,完全成了篩子,密密麻麻地,佈滿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孔,皮也爛了,被挑破,露出下面被攪得亂七八糟的血肉,筋脈斷得七七八八,露出其下的深深白骨……
而何家的女人們的衣裙,血跡斑斑,沒有一件好的。
包括何盈秀。
鍾南先死,死的時候,臉上還帶着憤怒、不解、不甘,他是要做大事的人,是要在這亂世大有作爲,攪起風雨的人,爲什麼竟然會在起步的時候,栽在這麼一羣婦人的手中。
冤!
太冤了!
鍾南死不瞑目。
副官稍後,雖然他連連求饒,但殺紅了眼的女人們,心硬如鐵,並沒有放過他。
女人狠起來的時候,也是真的狠。
有時候,比男人還要狠!
還剩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副官不知怎麼地,又想起了那個黑臉的俏丫頭,不禁在人羣中尋找,怎麼都不得見,直到生命的最後,他的視線定格在一張白生生的臉上,那臉的主人,遠遠地站在一邊,靜靜地看着這一切,平靜如水。
沒我憤怒!
沒有仇恨!
但也不是麻木!
有的,只是平靜。
彷彿沒有任何事情能打破的平靜。
就是這個眼神,第一次闖入何家,那麼多人,吸引了他的,就是這個眼神。
原來,你在這裏啊!
不知怎麼地,吐出最後一口氣息時,定格在副官臉上的,竟然是有些詭異的釋然。
事畢,在鍾南、副官不成人形的屍體前,鄭氏跪在了蕭素素的面前。
“宗主替我夫君,替何氏一族男丁報仇雪恨,我代表三房請求重回宗門,從今以後,唯宗主馬首是瞻!”
撲簌簌,蕭素素面前跪了一地。
“從今以後,唯宗主馬首是瞻!”
蕭素素彎腰,親手扶起了鄭氏並衆人。
“從此以後,生死與共、榮辱與共、休慼與共、命運與共!”
何盈秀看着這一切,心緒起伏,何家又是完整的一家了。
祖父、父親,你們在天有靈,看到了嗎?
月光如水。
靜謐而祥和。
盧毅蒼白着臉,忍着作嘔的胃回了他們臨時住的第一進西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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