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二十七隻崽崽
直播最後,是安傑帶着大部隊終於趕到,來到二樓,只見那個金髮小男孩無聲無息地依偎在血泊裏的母親身邊,口裏喃喃念着:“媽媽不要離開我。”
安傑將直播的鏡頭關閉,示意衆人留在原地。
他走上前:“崽崽,她現在需要醫治。”
崽崽聞聲擡起頭,露出滿臉的淚痕,看到來人,他默默地站起來後退幾步。
林默被擡到擔架上,他又不遠不近地緊跟着離開。
安傑和崽崽一起在搶救室外等待,走廊裏只有兩人輕淺的呼吸。
“媽媽會活過來嗎?”崽崽說出了第一句話。
他很冷靜,從林默被擡走後,他沒有半點哭鬧,安安靜靜地看着林默被推進搶救室。
他問出這句話,似乎只想知道一個客觀的結果。
“……她很厲害的,當年從安全區穿梭了多個戰區來到47區,她只受了輕傷,我想她一定能撐過去的。”安傑抿了抿脣,想極盡所能安慰他。
“不,”崽崽搖了搖頭,“我問的不是她。”
安傑一愣,下意識脫口而出:“那是誰?”
崽崽沒有再說話,他望着搶救室的方向,似乎想穿透厚重的門看到牀上奄奄一息的女人。
聰明如安傑,他因着崽崽這句話,立刻想到了什麼。
這些日子安傑又怎麼會沒察覺到林默的異常,自從崽崽來到了她的身邊,她好像換了個人一樣,努力而勤奮,爲人友善起來,雖然不善交際,但大家都慢慢喜歡上煥然一新的林默。
可是……那真的是林默嗎?
安傑懷疑,但他一直不相信這種事真的會發生。
等他回憶完這些日子林默的變化,慢慢冷靜下來,再看向一臉淡漠的崽崽,突然竟然覺得那也不是不可能。
“你……一直都知道?”
崽崽眼眉低垂,輕輕勾了一下脣角,露出面對林默時的笑容:“媽媽是不一樣的。”
兩人沒再發出聲音,突然一陣滾輪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兩人有所預感地朝手術室看過去。
下一刻,門被推開。
“……不會的,媽媽不會離開我的。”崽崽站在病牀前,一雙小手緊緊握住林默冰涼蒼白的手。
幾乎感受不到的溫度,沒有任何反應,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代表林默還在苟延殘喘地活着。
林默很快被送進了最好的病房。
從手術室出來的還有央鈴,她旁觀了一整場手術,又跟主刀醫生分析確定了林默現在的狀態。
她在門口攔下崽崽,神色嚴肅。
崽崽擡起頭,似乎看穿了央鈴想說的。
央鈴抿了抿脣,看着崽崽稚氣的面孔,猜不到他在想什麼。
忽然,央鈴聽到他字字清晰地問:“是不是因爲我的失控,才讓媽媽受傷的?”
央鈴心頭猛的一緊,她蹲下身,平視着崽崽:“你當時失去了意識,但你保護好了自己,這就足夠了。”
“那些人會得到該有的處罰的,相信我,任何人都不會想想輕饒他們。”
“不過我想……我應該告訴你林默現在的狀況。”央鈴頓了頓,連她自己也難以接受這個結果。
“沒關係,央鈴阿姨,你說吧。”崽崽看向病房門,聲音平靜。
央鈴:“……她體內多個器官受到重創,最多能再撐半年”
“……”
“我知道了。”崽崽在央鈴的注視下點點頭,“謝謝你告訴我。”
他低下頭停了兩秒,接着推開病房門走了進去。
央鈴怔怔地看着崽崽幼小的背影,心頭翻涌着複雜的情緒,說不出任何話來。
“崽崽,換個頻道。”
林默躺在病牀上,寬大的病牀旁,崽崽靠着牀頭一邊給林默剝着橘子一邊動了動手指換了個頻道。
他把剝好的橘子遞給林默:“這是4區最新產的新品種,我嚐了,可好吃了。”
林默接過來掰下一塊放進口中。
“嗯——真不錯!”
看到林默的笑容,崽崽也跟着笑了起來。
他看向光屏,又擡了一下手指,上面依舊是央鈴和安傑的畫面。
“我的天,怎麼還是他們倆,”林默頭疼地拍了拍腦門,“三天了,不就是參加個聯盟會議嗎?怎麼還循環播放?”
“我問護士姐姐了,她說這是慣例,這次還少了一天呢,明天就有新節目了!”作爲小孩子的崽崽反而安慰起林默來。
林默將手中的橘子遞到崽崽嘴邊,崽崽張大嘴巴一口咬下,眉眼彎彎。
“我就知道林默又在吐槽我。”央鈴的聲音從門口傳進來,接着是拍打衣物的聲音。
她和安傑走進來,頭髮上還有未融化的殘雪。
林默愣了一下,朝外看去:“下雪了?”
崽崽關掉光屏,拉開窗簾,外面果然飄起了細小的雪花。雖然小,卻急,似乎迫不及待想要落在地面。
“這可是近幾年第一場雪。”央鈴說起來還有些興奮,“往年這個時候l星都在打仗,今年我們在兩個月之內就把其他星球的戰艦趕走了,這回終於有了正常的雪!”
從林默昏迷到現在,已經兩月了。
林默受傷的當天安傑帶着大部隊及時趕到,雖然提前了一天行動,在柔菲家族等多方幫助下也毫無閃失地包圍了安全區,很快掌握了政權。
在兩個月內,他靠着基本的戰艦,加上林默之前和央鈴研究改良過的升級版全套武裝設施,在多個戰區獲得了成功。
從前是對方佔據優勢,l星只能節節敗退,現在l星站了起來,立刻把對方打得招架不來,宣佈停戰。
最後,在幾天前的聯盟會議中,安傑和央鈴作爲l星的代表出席會議。
l星的主要幾個敵人還在鼓吹想要判定l星沒有自理能力,想要瓜分l星。
接着安傑站了起來,在衆目睽睽之下,他打了個響指。
一陣細微的轟鳴聲傳來,衆人朝着艦艇窗外看去,外面竟多了幾架骨架輕巧的隱身跟隨艦!
它們在不知不覺的時候跟隨着這個巨大的艦艇航行,不知航行了多久,竟然一直沒有被發現!
倘若安傑沒有上艦艇、只有這幾艘小的帶着定時炸彈跟隨……
後果不堪設想。
“這就是我們l星目前的實力。”
安傑說出這句話後,再也沒人提出想要瓜分l星的提議。
l星,終於在聯盟裏有了一席之地。
“這些話都聽了八百多遍了。”林默翻了個白眼。
“好好好,不說了,反正明天就不播了。”央鈴好脾氣地應道,坐在牀前,“我聽醫生說,你恢復的還不錯?”
“我覺得我已經痊癒了,”林默笑說,坐起來舒展雙臂,“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崽崽不讓我走。”
崽崽果決地點點頭:“萬一媽媽突然哪裏不舒服呢?”
林默無奈攤手。
央鈴看着母子倆忍不住笑了:“那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現在l星停戰了,你可以帶着崽崽到處走一走玩一玩。”
“雖然打了多年仗,很多區域還是保留着自己的特色的。”
這話是安傑說的。
從林默醒來後,安傑的態度便慢慢緩和下來,每次都和央鈴一起來探望,雖然說的話少一些,但顯然已經拋卻了先前的芥蒂。
“剩下的時間啊……”
林默知道自己最多隻能再活四個月。
她表面看着很好,是因爲她不想讓身邊的人擔心。只有自己才能感覺到自己身體內各個器官運作時的喫力。
她任由崽崽把她留在醫院,長時間躺在牀上,因爲她自己也知道她每走一段路就要耗費很大體力。
“如果可以,我想帶崽崽回47區。”林默攬過崽崽,親暱地蹭了蹭他的臉蛋,“跟媽媽回47區,好不好?”
“好!”崽崽清脆地笑着應下,“我們回家。”
對於林默和崽崽來說,47區,纔是故事真正開始的地方。
他們的初見,他們的互相陪伴,他們生活的點點滴滴。
每一頓餐食、每一次歡聲笑語,每一個互相依偎的夜晚。
林默曾對第一次見面的崽崽說:“我在家裏等你。”
現在,她希望自己最後跟崽崽告別時,也是在溫暖的家中。
“如果你想回去,當然可以。”央鈴說道,“我和安傑也會回去。”
林默笑了笑,看了眼窗外,望向央鈴:“我想出去看看雪。”
後者從她的眼神裏讀出了什麼,一邊點頭一邊抽出一旁的摺疊輪椅:“我帶你出去走走。”
林默被崽崽和央鈴裹得厚厚的,在央鈴推動下離開了病房。
她們來到天台,站在檐下看着漫天飛舞的白雪出了神。
林默伸出手,一片晶瑩剔透的雪花落在她的掌心,沒來得及看清它的棱角,它便頃刻化爲水珠。
“央鈴,我走之後,麻煩你替我照顧好崽崽。”
林默緩緩出聲。
在風聲中,她的聲音又輕又縹緲,好像隔了很遠,又近在眼前。
央鈴打趣:“崽崽這麼厲害,還需要照顧?”
可她說着頓了頓,扯着勉強的笑,低下了頭。
“我會照顧好他的。”
林默面上淡淡地笑着:“說起來,你從來沒有講過你自己。”
“我?我有什麼可講的,”央鈴狀似平常,“大家都一樣慘,我的故事一樣爛俗,沒什麼可說的。”
她儘管如此說,微微握緊輪椅把手,還是講起自己的曾經。
“我從小就很討厭戰爭,我的爺爺奶奶都是在戰爭裏去世的。”
“當時我還在上學,因爲我有天賦,早早就被送去學習製造。那裏的老師——不,應該是軍事家,他們告訴我,一切都是因爲我們l星製造業的不發達。”
她開始拼命學習,有着天賦的央鈴很快連跳幾級,最後一舉考到四級製造師,被總部徵去。
她本以爲自己會有機會讓l星從此發展起來,沒想到每天在總部忙忙碌碌,都不知道自己做什麼,只是接任務、做任務。
關着小禹的鎖,是她和同組的製造師合力打造的,可她竟對這道鎖的用處一無所知。
她的不安在無意中看到崽崽的製造圖紙時達到了頂峯。
她有了些許猜測,對總部的疲倦和厭惡更深。
不久後,她的家中傳來噩耗。
爲總部工作的父母在途徑戰區時被誤傷,艦艇墜毀,雙雙斃命。
而因爲沒有到停戰的時段,她足足等了十天才去收屍。
焦黑的屍骨被推到一起。
她辨認不來。
“……後來我就想,如果真要以戰止戰,靠那羣蠢貨是行不通的。”央鈴擡起頭眨了眨眼,把眼淚憋了回去。
“我倒是沒想到,你也會想以戰止戰。”林默笑說。
“怎麼不會?”央鈴悠悠嘆了口氣。
“在那天之前,我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直到那些人來抓捕崽崽。
央鈴明明答應林默要保護好崽崽,可她以普通的身軀根本沒辦法抵抗殺傷力巨大的武器,最後的關鍵時刻,是崽崽替她擋下了一擊。
“我突然意識到,炮火和槍口真正對着的不是‘敵人’、不是‘其他星球’,而是和我們一樣手無寸鐵的普通人。”
林默靜靜地聽着,在一切重新歸於風聲後,她突然開口:“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
“我知道。”央鈴毫不客氣打斷她,儘管皺着眉頭,還是放柔了語氣:“雖然我不贊同,但你要是能說服崽崽,我會幫你的。”
林默終於露出釋然的微笑,擡起頭看向央鈴:“謝謝你。”
林默很快帶着崽崽回到了47區。
在這個熟悉的社區,林默和崽崽都有許久未見的朋友。
因爲兩個月前的那場直播,全l星的人都認識了這個可憐的孩子。
在安傑的幫助下,大家並沒有因爲崽崽是所謂的“人形武器”而對他避之不及。
在47區更是如此。
林默帶着崽崽回來的第一天,街坊鄰居就上門拜訪,帶着這些日子47區靠新型農耕機收穫的瓜果蔬菜來探望林默。
金月和孟哥他們也陸陸續續來找林默說說話聊聊天。
崽崽的小朋友們沒有表現出對他的害怕,而是萬分新奇地圍着他,想讓他展示一下“超能力”。
崽崽紅了耳朵,在小朋友們的鼓勵中一躍而起,跳到了六樓的陽臺,又在一片歡呼和鼓掌聲中平穩落地。
林默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望着他們玩耍的背影,聽着歡笑聲,心中暖暖的,是從未有過的安寧。
夜晚,林默接過崽崽遞過來的水杯,服下了藥。
剛躺下不久,她突然坐了起來,朝剛換好睡衣的崽崽神采奕奕地提議:“我們出去看星星吧?”
崽崽眨了眨眼,似乎很喜歡這個突然的計劃,但他還是盡職盡責地提醒:“媽媽,已經十一點了。”
“沒關係,才十一點。”林默二話不說拉起崽崽,飛快地披上外套,給崽崽裹好衣服,又拿了一張毯子。
林默拉着崽崽的手走在昏黃路燈照耀下的街道上,她擡起頭看着星星:“崽崽你看,好多星星啊,很久沒見過了……”
自從l星陷入混戰,天空刷滿灰暗,白天看不見太陽,晚上月光慘淡,更別提什麼星星了。
崽崽似乎想到了什麼,擡起頭,沒看星星,而是看向林默。
“媽媽,你給我講過,死去的人會變成星星。”
崽崽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林默想起來,自己確實給崽崽講過這樣的故事。
他的意思,林默心知肚明。
林默沒有回答,帶着他來到中心大樓,乘着電梯來到了最頂層的天台上。
深夜的天台空無一人,只有微風和寧靜。
林默把毯子鋪在地上,又在毯子一角的按鈕處按了一下,毯子“嘭”地鼓起來,變成一個絨面的氣墊牀。
林默背對着牀,向後倒去,陷進牀的一剎那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她朝空着的那邊伸出手臂,崽崽眉眼彎彎,躺了上去。
林默偏過頭,看着枕在自己臂彎裏的崽崽:“星星很美,但是我不會變成星星。”
崽崽一愣,卻沒有爲她這番真實的話露出失望,只是乖巧地點了下頭,在林默的懷抱裏微微閉上了眼睛。
“因爲星星離你太遠了。”
崽崽倏忽睜開眼睛,目光重新凝聚在林默的臉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林默看向天空:“我會以另一種形式,融入在你的生命裏,陪伴你走過餘下的日子。”
“我不要。”
崽崽第一次說出拒絕的話。
林默轉過頭,發現崽崽眼角溢出淚水。
他哭了。
林默從來沒見到崽崽哭。
從來沒有。
不管是被實驗室抓走進行千百回的實驗,還是得知林默只有半年的活頭,他都沒有掉下半滴眼淚。
可崽崽在她懷裏好像再也止不住眼淚,他緊緊抱住林默的腰,固執地搖頭:“我不要!”
林默笑:“……你還是知道了。”
那天製作晶片前,她被柔菲的那句話點醒了——
“你是她的母親,是最有可能救他的人。”
林默在得知崽崽頸後本來有那塊骨頭後,第一時間掃描了自己的頸部。
她很普通,並沒有那樣特殊的構造。
可是她忘記了做全身掃描。
她急迫地找遍了l星,從無數的頸骨資料裏尋找特殊的一個,一無所獲,但她沒想過這塊骨頭還會長在其他地方。
在她從昏迷中清醒之後,她讓央鈴帶自己去做全身掃描。
央鈴看出了林默的意圖,卻告訴她不用做了。
“手術全程我就在一旁,他們已經做過掃描了。”
在林默緊張的注視下,央鈴嘆了口氣。
林默猜的沒錯,在她的胸口、兩側肋骨的正中央,長着類似的骨頭一樣的結構,它堅硬而能力強大,和崽崽那塊掌控神經血管的功能類似,林默幾乎全身的器官要脈都經從這裏。
而宿主死亡的一刻,這塊“骨頭”也會失去它的生命。
“很奇特,不是嗎?”林默望着央鈴,笑得開心,“我註定能救下崽崽。”
她最後懇請央鈴的事情,就是在她嚥氣之前爲她和崽崽做手術。
林默想要崽崽成爲一個真正的正常人。
從此以後,沒有人再能妄圖控制他,讓他變成武器。
林默早就知道崽崽會反抗,所以她一直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本來以爲就是今天,然而崽崽的反應告訴自己,他早就知道了。
“有時候我總是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林默側過頭,摸了摸崽崽柔軟的金髮。
“你好像什麼都知道,但是什麼都不說。”
“說實話,我有點擔心你,”林默輕柔地擦拭去他的臉頰上的淚水,“你心裏總是裝着很多事。”
“以後不要這麼壓抑着,你可以跟安傑說,她肯定會靜靜聽着的,你也可以找柔菲,她最能以母親的角度看待你。對了,央鈴是最合適的,她不想聽也得聽,要不然我要活過來找她的……”
崽崽握住了林默的手腕,他把林默的手向上挪,將自己的眼睛擋住。
溼潤的眼睫毛在林默的掌心輕輕划着,無聲訴說着他的難過。
崽崽聲音哽咽:“我只想跟媽媽說。”
林默笑了笑,還不等她說話,崽崽又撲進了她的懷裏。
“誰都不是你,誰都不是。”
“我從看到你的時候就認定了,只有你纔是我的媽媽。”
林默笑道:“你剛出生就認定了?……”
她說着,突然頓住了。
微微清風略過她的耳邊,冬天的夜太靜,靜到讓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臟跳動。
崽崽輕輕枕在她的肚子上,朝向另一側,沒有看她。
“不是剛出生。”
“媽媽,我看到你的時候,你和我在短牆後,告訴我不要走,外面很危險。”
“我夢到過無數次這個場景,但是夢裏的‘你’總是一把將我推出去,讓我滾遠點。”
林默張了張口,愣怔地看着崽崽。
崽崽頓了頓,繼續說:“夢裏的‘你’從來沒有像現在抱着我,撫摸我的頭髮,只是對我發號施令。”
“因爲我總帶着‘你’躲避那些人的追殺,‘你’很不高興,說因爲我,再一次過上這種餓肚子的生活。”
“我在夢裏聽到了這句話,爲了讓‘你’高興,偷偷學做了很多好喫的菜……”
崽崽說到這兒就停住了。
林默突然明白爲什麼小小年紀的他能做得一手好菜,當時她還詫異於總部什麼信息都給他灌輸。
原來是夢裏學到的。
可到底要做多少次這樣的夢,才能在現實中復刻出來這樣的廚藝?
“……後來呢?”林默聽到自己顫抖着聲音問。
“後來……”崽崽轉了過來,露出兩個小酒窩,搖搖頭:“不記得了。”
“我總從噩夢裏醒過來,就再也睡不着,也記不清最後的事了。”
林默望着他透徹明亮的雙眸,不知他是真的不記得,還是怕自己難過,不願再說。
“總之我第一眼看到媽媽,從媽媽對我說的第一句話起,我就知道,你不是夢裏的人。”
崽崽笑着,眼淚卻淚光閃動。
“不管你是誰,我只認定你是我的媽媽。”
林默再也抑制不住情緒,緊緊地抱住崽崽,熱淚奪眶而出。
“我和媽媽只相處了一年。”
崽崽將臉埋在她的肩膀裏,聲音悶悶的:“我想和媽媽有很多個一年。”
“但是……”
崽崽鬆開擁抱,朝林默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但是媽媽不得不離開的話,也足夠了。”
這短短的一年,治癒了他無數個噩夢。
同樣會在未來,成爲他最美好的回憶。
崽崽的回答,無異於默認了林默的決定。
林默會將“骨頭”移植給他,崽崽會帶着林默的意志,好好地活下去。
一切歸於平靜,兩人依偎在一起,看着天上一閃一閃的星星,突然都笑了出來。
“崽崽,你不能總是展示‘超能力’了,今天隔壁張阿姨來找我了,說她家孩子也要把頭髮染成金色的。他說我和你這麼厲害是因爲都有金色的頭髮。”林默無不好笑說道。
小孩子的想象總是天馬行空,能把不相關的事情聯繫到一起。
“改天再把頭髮染回棕色好了。”爲了住院期間方便,她把頭髮剪的很短,這些日子過去也長出來了不少。
“我也要染!”崽崽擡起頭,眼睛亮晶晶的。
“不可以,小孩子不能染頭髮!”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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