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二十二隻反派
常馳一嗓子喊到破音。
林默站在兩人身後,聽着常馳講完了捏在他手裏的“把柄”，林默單手捂着臉，又揉了揉太陽穴。
這都什麼事兒啊。
林默暗暗調整好情緒，突然喊了一聲：“林鬱！”
聽到聲音的林鬱轉過頭,眼神晦暗不明,讓人琢磨不透他的情緒。
林默聲音弱了幾分：“你、你信我嗎？”
林鬱就站在門口,手裏砍刀還架在常馳脖子上，卻微微歪了下頭，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姐姐,我當然相信你。”
“我說，我的話句句屬實！你不信去問陳溪、去問賀雲樂！聽說你挺聰明的,就算他們不肯說，你看他們的反應，肯定也能看出來的。”
林默盯着男人,微微眯眼。
“你不想活了是吧？”
常馳覺得這姐弟兩個的眼神莫名其妙很相似,不由縮了縮脖子：“我……”
林默深吸一口氣：“你從我之前還在基地的時候就一直騷擾我吧？”
“當時小隊讓我下車的時候，我明明沒給你半個眼神,你倒是主動說讓我跟你。被我拒絕了，你就惱羞成怒？”
“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算盤。”
她要是跟着常馳出去了，常馳肯定用這個祕密要挾她做一些她不願做的事。
如果她不肯，他就當面說出祕密。
因爲常馳很確定林默是靠着林鬱纔回來的。
在他眼裏，林默徹頭徹尾就是個沒有半點自保能力的廢物。
至於一個菟絲子，倚誰不一樣？
林鬱一怒之下跟她斷絕關係，她也就沒了靠山，到時候就算再不願意,也只能來找他。
常馳不敢直視兩人,移開視線：“我可沒這個意思。”
林默冷笑一聲。
“那你在這兒說清楚,你到底什麼意思？”
“不過無論你說什麼，我都要提醒你一聲。”
“我能回到基地，不是因爲靠着林鬱，而是因爲我救了陳溪和賀雲樂。”
“陳溪這個人吧，最是講義氣……”林默頓了頓，笑得神祕，“你說，如果陳溪聽到你來威脅我……”
“啊！疼！”常馳突然喊了一聲，連連後退，林鬱手中的砍刀步步緊逼。
林默沒想到林鬱突然動作，看了他一眼。
林鬱也在同時偏過頭看向她。
“姐姐，我在這裏，你何必用別人嚇唬他呢？”
“我手裏有刀，又擋在你面前，你爲什麼想到了陳溪呢？”
林鬱的神色沉了些，手裏的砍刀便又近了幾分，常馳嚇得兩腿發顫，眼睛死死地盯着橫在身前的刀，絲毫不敢動彈。
林默沉吟半晌。
林鬱似乎一直有一套自己的三觀，“被需要”的重要程度對他來說要大於“被照顧”。
雖然是弟弟，卻活成哥哥的樣子。
身爲他最的親人，如果不需要他，他就會覺得自己很沒用，有種被遺棄的憤怒和惶恐的感覺。
林默當機立斷安撫他：“要不你直接把他殺了吧！”
“刀太沉了，你不要一直舉着。”
林鬱果然爲這極不符合林默人設的話一愣，林默見狀連忙走上去，想接過他手裏的刀。
林鬱手一鬆，砍刀落了地，發出響亮的聲音。
林默連忙撿起刀：“看吧，沒力氣了吧。”
“這種人，不值得你因爲他髒了手。”
林鬱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林默，林默不敢看他，轉頭望向已經癱軟在地的常馳。
“對了，剛纔忘記問你了。”
“江新柔是因爲頭被摔破了纔沒有跟着小隊出去，我看你倒是活潑得很，怎麼也沒跟着陳溪他們出去？”
常馳別開視線，“我、我和江新柔一樣摔倒了。”
林默上下掃視他兩眼。
“滾吧。”
常馳不敢在逗留，他知道，林鬱是真的敢殺自己。
林默把刀拿進屋裏，靠在牆邊，又推着林鬱回到壁爐旁。
“你別怪姐姐，我只是想着，那種人渣，真的不值得你動手。”
“你是要去做實驗、殺喪屍的，那種惡人……還讓我來處理吧。”
林默沒忍住摸了摸林鬱的腦袋。
這麼長時間了，她終於能過一把手癮。
林鬱已經很久沒有剪頭髮了，他頭髮又細又軟還很蓬鬆，摸上去像毛絨玩具一樣。
只是之前兩人洗一次頭太困難了。
現在好了，不用擔心水電的問題，昨晚才洗過澡的林鬱還是香噴噴的。
林默沒忍住又抓了兩把。
有些心虛地收回手後，林默在一旁悄悄觀察林鬱的表情，他似乎並沒有什麼不爽，反而露出滿意的神色。
林默慢慢放下心來，到底還是她筆下的孩子，好乖。
林默笑眯眯問：“所以，你沒生姐姐的氣吧？”
林鬱沒有回答，卻朝她拋出了一個問題：“姐姐，即使是這種有着比喪屍還陰險惡心的人渣般的人間煉獄，你也覺得它還有殘存下去的必要嗎？”
林默一愣。
林鬱望着壁爐，眸子映出跳躍着的火光。
“末世把人的醜態鮮血淋漓地揭露了出來，我從一年前，到現在，見過了很多很多。”
“直到那天，她把我徹底拋棄，我終於意識到，連我自以爲最後的支柱，最不會被醜化的親情，也是這麼脆弱可笑。”
“我們和喪屍有什麼兩樣呢？”
“不是都想喫同類的肉，喝同類的血嗎？”
“但是遇到你……”
“姐姐。”林鬱轉過頭，眸色深深，似乎要將她的視線吸納其中。
“我開始重拾希望了。”
“我開始幻想一個……只有我們的世界。”
“我們會是最好的姐弟，就住在那個小院子裏，春夏秋冬，就只有我們兩個。”
“你覺得這樣不好嗎？姐姐。”
林默低着頭，緊緊握住手裏的水杯，心中驟然掀起驚濤駭浪。
他果然知道了。
現在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在林默面前。
壞消息是她掉馬了，掉得徹徹底底。
林默其實有很多次都懷疑林鬱已經知道自己不是之前的“林默”了，但是他又屢屢提到他和原身之前的事，讓自己很快打消念頭，認爲林鬱還不知情。
……但是他已經知道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呢？
自己演得太差了，他一定早就知道了。原身“林默”只是一個炮灰，她不知道對方的性格和習慣，到底怎麼把原身演好。
尤其對方是朝夕相處的親弟弟。
好消息是，聽起來，林鬱已經完全接受自己的存在了。
而且還想和自己這個新的姐姐一起生活下去。
但林默怎麼覺得，林鬱的想法和自己的想法有那麼一點……出入呢？
林默試圖理解林鬱的話。
他不喜歡這個世界，林默懂，任誰遇到這麼一個冰冷的家庭、在末世又被唯一寄託希望的親人拋棄後，能不憎恨其他人已經很不容易了。
但是他剛纔的說法……
林默不確認道：“林鬱，你的意思是……”
見林默終於迴應自己，林鬱眼睛亮晶晶的：“就只有我們兩個活着。”
林默啞然。
林鬱……還是想實施他那個計劃嗎？
就在回到基地之前，林鬱跟她講的那樣。
他有把握，讓基地裏的一部分人犧牲，來換取剩下的人活下來。
“林鬱，你想好了嗎？”林默聲音艱澀。
……如果他還是沒有放棄這個想法，甚至已經不滿足於一個基地。
或許真的像凌白所說，這個世界會崩塌的。
不行。
她必須阻止林鬱。
如果真的到萬不得已，要用一些人的犧牲來換取大部分人的存活，林默不會阻攔他，她還會替林鬱擋下那些流言蜚語。
林默寧願自己來當這個會受萬人唾棄的人，只要林鬱能在這個世界上好好地活下去。
但林鬱僅僅因爲一個想法，就要做出讓全人類陪葬、世界崩塌的舉動……
絕對不行。
之前的世界，林默都成功改變了反派們的生活軌跡，所以並不清楚如果失敗會面臨什麼樣的後果。
但是昨天凌白來了，她告訴自己，這次的任務即將失敗。
林默以爲最大的可能大概是基地沒有撐過去。
現在看來，問題果然還是出在林鬱身上。
一開始就擁有“滅世”設定的反派，最終還是會滅世。
可如果他真的毀滅了世界……任務失敗，林默倒是活得夠久了，那他呢？他還能安然無恙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林鬱回答：“我想好了，姐姐。”
“只有我們兩個，多好啊。”
林默終於擡起頭看向他，溫柔而堅定地與他對視：“我們明年春天就回到小院，不也是一樣的嗎？”
“我想快點回去。”林鬱快速說道，語氣還帶了些委屈。
“這裏不好。”
“他們沒有一個是真心對我們好的。”
“陳溪對姐姐好，是因爲姐姐救了她，賀雲樂也是一樣的。他們不過是怕良心受到譴責才假惺惺地帶我們回基地，其實沒有他們也一樣。”
“還有那個江新柔，是爲了能得到更好的生活纔跟姐姐打好關係的。”林鬱語氣又急又委屈。
他清楚的事，姐姐爲什麼不知道呢？
“姐姐，我們不需要他們，也可以過得很好！”
“林鬱，不是我們需要他們，是他們需要我們。”林默緩聲道。
“即使有利可圖，卻不是唯利是圖。”
“大部分時候，我們只要想活着，就要不斷地算計。但朋友之間，並不全是這樣的。”
“陳溪和賀雲樂確實因爲想要感謝我，送了我們這套房子，並承諾他們會供給我們積分換物資。”
“但他們大可以不必如此。”
“因爲他們想繼續和我們做朋友纔會這樣做。”
“我們也確實可以不依靠他們就能過得很好，但我們來這裏，不只是爲了活命吧？”
“林鬱你沒有忘記一開始加入實驗室的原因吧？”
因爲基地的人們需要抵禦喪屍病毒的疫苗和血清。
一開始，林鬱也是抱着這個念頭進到實驗室的。
確實這樣。
林鬱眨了眨眼。
只是從被親姐姐拋棄之後，他就改變想法了。
他覺得，這羣人不值得救，他們的死活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而且試驗這個東西，只要加一點點東西，就很容易出現變數，甚至是改變方向的。
只是在於他想不想做而已。
林鬱：“所以，姐姐想讓他們活下來。”
“對。我想讓他們活下來。”
作者有話說：
貼貼寶貝們~這兩天有事了，久等啦。明天依舊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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