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達克迪蒙的深夜訪客 5k
黃昏逢魔之時，王都依舊人潮涌動不息。
鎮守王都的獅鷲騎士團與城衛軍聯合，將部署鋪滿了整個王都，幾乎每隔一條街便能看到有士兵巡邏。
但即便如此，外來者之間的紛爭依舊未停。
一些新近加入獅鷲騎士團的小騎士，完全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出任務竟然會是“看大街”。
但直到任務開始，他們才驚愕的發現，原來“看大街”也能這麼的難！
力大無窮的獸人、精明市儈的地精、酗酒易怒的矮人、魔法高超的精靈……
每一個外來者都不是好惹的。
一旦有人發生糾紛，那就是一場惡鬥。
酒館的冒險者們興奮的看着城衛和外來者的戰鬥，一個個舉着酒杯，撕着牛肉，連飯都多吃了兩碗。
但這些處在明面上的人，大多隻是來湊個熱鬧，事實上掀不起多少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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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隱藏暗處的人一個個心機叵測，籌劃着諸多事項。
不過但凡有暗處之人暴露出一點蛛絲馬跡，便立刻會有人登門拜訪。
這時候的戰鬥往往是風平浪靜，極快收場，驚擾不了多少人。
明對明。
暗對暗。
古往今來，一直都是如此。
……
公爵府。
達克在晚餐之後也沒有返回臥室。
他在府內的藏書庫溜達了一圈之後，便來到了樓頂的觀景臺，坐在躺椅之上眯着眼瞭望着夜色。
公爵府佔地範圍極廣，高大的院牆將整個府邸包圍，然後嵌入後山之中。
平日裏還算熱鬧的院牆周圍，今日卻是毫無人聲。
無論是民宅還算商鋪都提前熄了燈。
達克一眼便能看出，公爵府在這小範圍內，實行了宵禁。
而且在院牆之外，必定有大批量的人在巡邏。
院牆之內，也有女僕們佈置了層層封鎖。
在這關鍵時期，誰也說不準會不會有人盯上這裏。
亞爾薇特和克萊爾雖然都忙於公事，但必然不會對自家府邸放鬆警戒。
“希望諸事順利吧。”
達克微微搖頭，隨即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手中的書本上。
僅數分鐘，奧莉便端着餐盤而來，在他身邊放下了奶茶和糕點。
而後奧莉便不在走動，只靜靜的侍立在旁。
有着【白羊座聖裝】的持有者在身邊守護，達克的安全自然無慮。
夜色靜謐。
月光傾灑。
心靈平靜。
時光流轉，時鐘轉過了一圈。
夜幕徹底無光。
達克忽然心思一動，擡頭看向了院牆之外的一處火光迸發之地。
奧莉也從後方走出，瞭望過去，神色凝重。
達克不禁皺眉：“莫非還真有不開眼的人想衝擊公爵府？”
“或許只是誤入？”奧莉微笑道。
“看看吧。”達克又躺了回去，側頭瞭望。
只見那邊火光不斷，聲浪倒是越來越響，忽然便有一束魔光衝上天空，隨即綻放如煙花。
“信號光？”達克疑惑道。
奧莉點頭道：“不過是綠色的，看來是友非敵。”
兩人說話之間，那邊的聲浪已經平息，但能看到特意點亮的燈火正以漸進的速度在往府邸靠近。
達克好奇道：“這麼晚了，會有誰來拜訪？”
奧莉想了想，說道：“公爵大人的交友範圍並不廣，除了學生時代的同學和戰爭時期的戰友之外，便並不太會有人來拜訪了。或許是她在戰時結識的亞人種吧？”
達克：“精靈？獸人那種？”
奧莉微微一笑：“有可能。”
達克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那我們去看看。”
奧莉尋思片刻，說道：“倒也不是不行。”
深夜訪客，來意不明。
她本不該讓少爺冒險。
但身爲白羊宮女僕團的女僕長，這點保護少爺的自信，卻也要有。
不過兩人正要下行之時，牆角陰影之中卻忽然泛起如水般的波動。
儘管不如克麗絲無聲無息，但伊芙的【潛影術】依舊足見水平。
“少爺。”伊芙從陰影中邁出腳步，輕聲道。
達克露出微笑：“晚上好，伊芙。是關於訪客之事嗎？”
【潛影術】最大的特點就是能無視空間阻礙，快速穿梭於複雜地形之間。
更何況伊芙和伊琳有【靈犀術】傳訊，在這麼短的時間獲悉訊息而來，並不奇怪。
伊芙聞言之後便稍微點頭，然後對着牆壁一指，指尖魔力閃耀，牆上便有投影出現，卻正是訪客與護衛。
想來伊琳此刻正在那附近隨行。
伊芙說道：“這就是今晚前來的訪客，說是與少爺相識。”
“竟然是來找我的嗎？”達克略有驚訝，便轉頭看去。
府中的護衛並未放鬆警惕，呈三角之勢將那兩位訪客包圍其中。
儘管夜色之中略有模糊，但達克仍是極快的認出了那兩人的身份。
“知識神教的兩位長老，亞倫·裏德斯和阿維娃·朱利葉斯，他們來幹嘛？難不成是解出題目了？不應該呀。”
達克不由心下嘀咕起來。
伊芙看出他的困惑，便說道：“需不要讓伊琳去將他們打發了？”
“倒也不用。”達克搖搖頭，“喚人收拾一下會客室，有客人來了。”
伊芙便稍一點頭，快速潛入陰影。
達克等她離開之後，纔對奧莉說道：“走吧，看看他們兩個的來意。”
奧莉將雙手疊在腹部，輕輕點頭。
夜色靜謐依舊。
……
府外的護衛顯是得到了伊琳的通知，便將那兩位知識神教的長老放入了府內。
但他們依然警惕，且出面迎接的兩位女僕也是出自【獅子宮女僕團】的戰鬥女僕。
亞倫·裏德斯和阿維娃·朱利葉斯並肩而行，兩位年事頗高的老人，此時的臉上都帶着緊張神色。
亞倫·裏德斯的精神狀態非常的差，眼睛周圍有着濃重的黑眼圈。
阿維娃·朱利葉斯也好不到哪裏去，眼球之中都帶着血絲。
她們這些天一直在拼命攻克達克留下的難題，但至今難以找到頭緒。
不過對於擁有強大求知慾的兩位老人而言，最終的結果其實並不重要，追求答案的過程便足以令他們維持興奮。
當時的他們，完全是處於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專注狀態，如果不是今晚突然有人闖入了他們的居所，他們多半會連明天的“魔王處刑儀式”都懶得去看。
但這個世界上，從來便沒有如果。
想起闖入居所的教團成員帶來的噩耗。
這幾日通宵達旦的兩位老人，便不由神情越發的憔悴。
兩人踏入公爵府之後，便稍微擡頭，目光轉動間觀察四周。
公爵府的警備異常森嚴，從踏入門檻開始，便有着無數的目光鎖定了他們。
就彷彿，但凡他們有一絲異動，就會被瞬間抹殺。
精神狀態並不好的他們，當下便將最後一絲其它的想法也藏得死死的。
“只能去求達克·迪蒙了。”
“從他沒有將我們拒之門外來看，還有機會。”
兩位老人同時垂下眼瞼，掩飾住眼中的煩躁。
任誰沉浸在考題之中卻突然被通知考試時間已到的考生，都會如此。
……
“冷的，熱的，就熱的吧。”
會客室內，達克挑選了一壺熱茶，分別倒入兩個茶杯，然後才放下茶壺，坐在了主座上。
“那少爺呢？”奧莉露出甜美笑容。
達克手指一挑：“我當然是要冷的，畢竟我的心腸硬如寒鐵。”
奧莉笑意不止，手腳利落的給他倒了一杯冰檸檬茶。
達克輕抿一口之後，便對着牆角說道：“伊芙姐姐，上桌喝茶。”
伊芙從陰影走出，稍微鞠躬，便在達克的左手邊坐下。
身爲女僕，她本不該在這種場合上桌，但達克卻是採用的命令式語氣，無法拒絕。
奧莉微笑道：“那麼小伊芙，是要熱的還是冷的。”
“熱的吧。”伊芙說道。
紅茶入杯，熱氣蒸騰。
等到奧莉將茶壺放下，門外便傳來了逐漸接近的腳步聲。
走在前面的女僕將門推開，然後有四個護衛迅速進入，分站四角。
那知識神教的兩位長老，這纔在剩餘人的“保護”下進入了室內。
“晚上好，迪蒙少爺。”亞倫·裏德斯輕吸了口氣，將手橫在胸前，彎腰鞠躬。
達克擺手道：“既然是深夜來訪，不用過於循禮，兩位請坐。”
亞倫·裏德斯與阿維娃·朱利葉斯相互對視了一眼，便走到桌前，抽出椅子坐下。
達克雙手合握，支在桌上，微笑道：“幾日不見，兩位可好？”
亞倫·裏德斯提了口氣，強撐着笑容說道：“還行。就是少爺的兩道題目實在太難，至今沒有頭緒。”
“總會有頭緒的。”達克輕飄飄的說道，“如果你是擔心自己的弟子伊格納茲·庫伯，那達克不必，他過得很好。等你解出我的題目，一定還給你一個完好無缺的弟子。”
亞倫·裏德斯苦笑道：“少爺既然這麼說了……我當然不會懷疑。只是有時候也會想要見一見那個混小子。”
達克抿了口茶，微笑道：“莫非這就是你今晚來的意圖。如果是這樣的話……”
亞倫·裏德斯眉心一跳，似是察覺到達克的話中深意，他連忙說道：“倒也不是。我那弟子既然做了蠢事，就應該爲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我們今晚是另有所求！”
“另有所求嗎？”
達克不禁稍微眯眼，目光打量着這兩位知識神教的長老。
和在馬蹄酒館中初次見面時完全不同，這兩位長老的精氣神都極爲萎靡。
尤其是那位名爲阿維娃·朱利葉斯的老奶奶，絲毫沒有了當時的硬氣。
“這麼看來，他們所求之事可能還不小。”
達克心中思忖，說道：“開門見山，有話直說。”
亞倫·裏德斯聞言之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阿維娃·朱利葉斯。
那位半妖精的老奶奶面色僵硬，顯然極度不擅長求人。
亞倫·裏德斯只好硬着頭皮，自己開口道：“是這樣的，我們教團有人在王都西城區遭遇了女武神率領的編隊，全部被抓……”
“等等，你們教團的人被抓了？那幹我何時？”達克聽到一半，便直接打斷道。
亞倫·裏德斯腦袋一低，更加尷尬了：“但抓他們的是女武神率領的……”
達克微笑道：“裏德斯長老，你要知道，你們通常所說的女武神是亞爾薇特·聖·迪蒙，王國唯一的女公爵，三十六議員之一，王國安全部部長，而不是特指我的母親。我無權干涉她的行政舉措。”
亞倫·裏德斯的臉色頓時變得灰白。
但達克又道：“當然，我對你們教團爲什麼會被抓，有那麼一丁點的興趣，如果你願意透露一點的話，今晚這杯茶我也不算白請。”
他的聲音很是平淡，根本聽不出所謂的“興趣”。
亞倫·裏德斯也不會真的覺得他是感興趣。
且他似乎聽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
他身邊的阿維娃·朱利葉斯明顯也聽了出來，嘴角略微抽搐。
身爲半妖精混血的阿維娃·朱利葉斯是天生的妖精系魔法師，和身爲資深魔導師的亞倫·裏德斯配合，有着足以匹敵大部分人的自信。
但在這公爵府，他們也只能趴着。
就算眼前這金髮少爺以如此直白的語氣說出威脅之語，她也只能將自己暴躁的脾氣壓得死死的。
亞倫·裏德斯也是萬萬沒想到，所求之事還未提出，自己兩人就遭到了威脅。
恐怕這事不說清楚，他們是走不出這公爵府了。
無奈之下，他只好在短暫的斟酌之後，開口道：“他們在西城區的一間房子裏做非法集會。”
“非法集會？”達克用指腹輕點桌面，說道，“你如果不說得更清楚一點，我會非常困擾。”
亞倫·裏德斯無奈補充道：“我們教會的六位長老召集民衆傳播知識之神的信仰……”
達克下意識打斷道：“等等，六位？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們教會只有十三位長老吧？”
亞倫·裏德斯沉默片刻之後，硬着頭皮說道：“是這樣的。”
達克不禁樂了：“也就是說，你們有將近半數的長老因爲非法集會被抓？難怪你會深夜來訪。這一下子沒了半數的長老，換誰都會着急。但你們的這六位長老莫不是腦子被驢踢了？竟然在王都這片土地之內傳播聖以外的信仰？該不會是覺得聖教忙於儀式之事而有機可乘吧？”
“不，怎麼敢。”亞倫·裏德斯的額角滲出冷汗。
達克繼續說道：“這一次被王國安全部的人抓獲，我看還算幸運。如果是被聖教抓住，你和這位阿維娃·朱利葉斯女士恐怕也不可能如此安穩的坐在這裏。”
亞倫·裏德斯和阿維娃·朱利葉斯便都沉默不語。
顯然兩人也都覺如此。
達克瞧着他們的反應，平淡道：“就連六歲小孩都知道的道理。作爲高知份子如何也不可能不知道，是吧？”
會客室內逐漸多了一絲壓迫感。
那阿維娃·朱利葉斯終於忍不住說道：“他們鬼迷心竅，實則不智。但我們知識神教信仰的是純粹的‘知識’，傳播的所謂‘知識之神’也只是虛構之物，算不上信仰爭奪。因此……”
“所以他們今天，到底在做什麼？”達克猛地一敲桌面，阻止了她的繼續講述。
阿維娃·朱利葉斯頓時語氣一滯，沒能繼續詭辯下去。
亞倫·裏德斯接過話茬，硬着頭皮說道：“向民衆展示知識的重要性，令他們明白無知的可悲，求知的重要性。”
達克便不禁嘆了口氣，然後對着左側說道：“伊芙。”
“在！”伊芙猛然一聲輕喝。
達克本是想讓伊芙送客，也被她突然提高的音量嚇了一跳。
不過他臉上表情絲毫不變，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那亞倫·裏德斯卻也被嚇到，下意識便道：“今天這幾日，或許比較特殊。”
“嗯？”達克對着即將起身的伊芙按了按。
阿維娃·朱利葉斯的臉色頓時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亞倫·裏德斯也是面色一滯，但再收口已是不及，他只好繼續說道：“七月半，一年正中，是冥府大門將開未開之日。這幾日，冥界與人間的隔膜最是薄弱，最適合招魂祭祖。而王都又位於大陸正中。我們知識神教會在每年的這一天晚上進行祭祀，希望歷來的偉人之魂能夠吟聽到我們的感召，於教團成員的身上降臨。”
達克聽完之後，很想說一句“就這”，但他最終沒說，而是徐徐道：“你們成功過？”
亞倫·裏德斯稍微低頭，說道：“沒有。這不可能成功吧？只是普通祭祀，又沒有使用亡靈法術。而且那些歷來的偉人，就算生前再偉大，死後入了冥界，也不過是萬千亡魂之一。冥界有冥界之河、嘆息之牆。在冥界河畔徘徊日久，靈識會被磨滅。就算過了冥界之河，穿不過嘆息之牆，到不了極樂淨土，也是徒然。”
達克不禁皺眉。
亞倫·裏德斯的話，觸及到了他的知識盲區。
這個世界沒有地府輪迴，沒有牛頭馬面，人死後的靈魂殘骸會在風中消弭，但又確實存在靈魂之所——冥界。
說到底，靈魂是怎麼上升到冥界的？
冥界又是以怎樣的形式而存在？
亞倫·裏德斯的話，又有幾分真假？
他開始逐漸好奇，知識神教在今天晚上到底做了什麼，又或者想要做什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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