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會很痛，像是臟腑中塞滿了利刃，四處翻滾，十分難捱。
可是現在卻沒有什麼感覺，除了身子特別虛弱，洛霜凝試着想擡起手，卻發現自己只能勉強動一動手指，無力感填滿了全身。
洛霜凝又動用真氣，但丹田裏枯竭的真源只擠出了一絲來，走過脈絡時，帶起的刺痛讓她蹙眉。
內視一番體內，這才發現，煞氣居然被壓制下來了，被困鎖在丹田中，而包圍煞氣的，是一層血膜，青紅之色，將煞氣完全封住了，不讓它流轉於經脈臟腑之間。
這就不是她自己的力量了。
雖然洛霜凝身子難以動彈，可意識卻很快就清醒了的，自然知道有人幫助她壓制了煞氣。
她腦海裏浮現出了那個溫暖但遍體鱗傷的身影。
一旁傳來了香味。
洛霜凝偏過頭去，看到陸沐坐在篝火前，用真氣托起一塊蟒蛇肉，放在火上細細烤着，火光映襯着他的臉龐，深邃而沉靜，那雙漆黑的瞳孔深邃無比，宛如星空。
她看得入迷，但她隨後就發現，其實篝火的光遮掩了他臉上的蒼白……洛霜凝看到了他臉頰是如此消瘦，毫無血色。
陸沐怎麼會這麼虛弱？
“陸……公子？”
洛霜凝微微動了下嘴脣，聲音不似清泉，反而嘶啞，乾澀，但是她仍是喊出了陸沐的名字。
她的嗓音沙啞，帶着哭腔，像是在極力壓抑着。
陸沐一怔，看向洛霜凝，見她正看着自己，臉上很勉強地露出了一抹淡笑，像是凋零的花瓣，美麗，淒涼，卻也讓人心酸。
他走到她身邊，手裏拿着："喫吧，剛烤好的。
"這蛇肉很補。
陸沐用真氣將這蛇肉切成小塊，送到她嘴邊，一點點喂她。
洛霜凝很乖地小口喫着蛇肉，這蛇肉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味道，但卻十分柔嫩，肉質鮮美，入口即溶，入喉化津，滑而不膩，還帶着一股濃郁的草藥香味。
喫下後，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暖洋洋的。
“我烤肉的手藝一直都不算太好。”
“所以你還是將就些吧。”
陸沐像是自嘲，聲音很柔，唸叨着，洛霜凝也沒法迴應他，因爲實在缺少力氣，最好是先讓自己填飽肚子。
修士無須進食，但現在洛霜凝真氣枯竭，丹田裏力量駁雜，四肢無力而疲累，盤坐修煉肯定是不行了，也只能這樣子讓他喂些喫的，好補充體力。
一大塊蛇肉就這麼喂下去了。
她喫的很慢，中途陸沐還拿回火上加熱一遍，很細心地吹走熱氣，免得燙到她。
洛霜凝吃了將近半個時辰。
也不知道怎麼的，她的淚腺有些氾濫，眼眶也溼潤了。
淚珠從眼角滑落，似乎小小地破壞了一下她出門前費心思弄好的淡妝，不過這樣子的洛霜凝看上去反而更加的楚楚動人，惹人憐愛，陸沐忍不住伸出手掌，擦拭掉她眼角的淚水。
他的手指修長而漂亮，很溫熱。
她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地打量過陸沐，也犯不上天天盯着男人看。
但洛霜凝此時只能這麼看着他時，杏眸裏似乎只有陸沐的身姿。
才發現，他身上帶着淡淡的清冷的氣息，給人很舒服的感覺，也很容易就吸引到別人的目光，讓人移不開視線。
“飽了嗎？”
陸沐看她喫的差不多，便收了手。
"嗯。
洛霜凝點點頭，臉頰有些泛紅。“其實，很好喫。”
這蛇肉很香，不知道陸沐從哪找來的調料，而且這肉本身也很嫩，喫在口中，肉汁流淌下去，帶着一股鮮甜的味道。
“那我可以多做點給你喫，這蛇肉能喫好些天呢。”
陸沐起身，坐回篝火旁，從旁邊拾起一塊蟒蛇肉，繼續烤着。
他還沒喫呢。
山洞裏便這樣安靜下來了，篝火上火星跳動的聲音，和洞外風雨交雜的聲音混合在了一起，格外寂寥。
陸沐給自己烤肉，就沒有那麼多講究了，即便有些焦黑，他照樣喫。很快，那塊蟒蛇肉就熟透了，他拾起一些調料撒上去，草藥香味便被熱氣激了出來，散發着誘人的味道，而陸沐的鼻子聞着味道，竟然也感覺自己飢餓了。
口腹之慾，此時尤爲明顯。
好在這山脈下的雜亂密林裏，也有不少野生的草花植被，帶點靈氣，配合自己手裏有的丹藥磨成粉，便弄出了調料，也不至於單啃這烤蛇肉。
他坐在篝火旁，默默地喫着自己的“佳作”。
其實味道很一般的。
隨後拿起放在一旁的靈釀酒壺，仰脖喝了幾口。
酒香醇厚，很香甜，醉意很快涌上來，但陸沐直接運起真氣將其驅散，他不想在這種時候喝醉，洛霜凝需要他靜心看護。
“陸公子？”
洛霜凝側着螓首，望向陸沐，嗓子好了些，聲音也好聽了。
“嗯？”
陸沐回過頭來，她枕在衣物上，髮絲上的冰藍已經退去，披在胸前，臉色略微蒼白，但杏眸卻明亮晶瑩，似有春泉柔水。
“我傷你傷得很重吧？”
她瑟縮着頭，櫻脣鼻子都縮在那件龐大的披風下，像個做錯事的小女孩。
“沒事，我身子骨夠硬，挨一劍不算什麼。”
陸沐笑了。
她現在還在擔心自己啊。
第一節#第二卷聖子游記：第八十三章：柔情
陸沐輕描淡寫地把這些都一句帶過了。
洛霜凝卻更難過了，她把頭偏到山壁那邊，默默流淚，淚水滴落在衣物上，染了一片溼漉漉的痕跡。
他只是不想讓自己太過擔心。
但洛霜凝煞氣失控時，自己做了什麼，她心裏都猶如明鏡，一清二楚。
陸沐嘴上說着無礙，可他那虛弱不堪的樣子，洛霜凝又怎會不知道，那刺穿他的一劍，自己可是全力而發，劍勢和煞氣突破了他的護體罡氣，豈能不受重傷？
他還想借着篝火的火光藏住自己那蒼白的臉色……
洛霜凝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心動。
看到他如此虛弱無力，她心中疼痛不已。
爲何總是這般逞強呢？
陸沐也注意到了洛霜凝的異樣，他站起身來走到洛霜凝面前，伸出右手，輕柔地拂去她腮邊的髮絲。
“哭什麼？”
他失笑。
"……陸公子有時候真是笨，笨得連我都看不下去。
洛霜凝低語，聲音輕柔，似乎在自語，又像是對陸沐說話。
她有些嗚咽。
"是麼？
陸沐挑眉，嘴角微勾，笑容很燦爛，蒼白如畫。
他受傷不輕，可洛霜凝都有種錯覺……他看起來確實生龍活虎。
洛霜凝不回答，只是曾經是堅冰的她，現在柔弱得快化成一灘水了。
她並不是那種因爲自身身受重傷就會表現得軟弱的女子，相反，她越是跌落絕境，便越是如劍一般，即便最終的下場是徹底崩碎。
但在陸沐面前，雪劍仙寧願融化，不再成爲那寒冷的冰霜。
有些寒冰，不是烈火能消融的。
小火慢烤，纔是頗有成效。
“能，抱一下我嗎？”
“很冷。”
洛霜凝擡起頭來，眼睛紅紅的，蝶翼般的睫毛上都沾着水霧。
她是有些冷，但以前無論如何也是說不出這話的，就算凍，那也是自己撐着，可此一時彼一時，心境早已破裂重歸的她，主動了很多，說話時的聲音有點哽咽，帶着一抹乞求。
陸沐看着她的雙眸，她的雙眸清澈，宛若淺潭，裏面倒影着自己。
陸沐見狀，也沒有再說什麼了，他把洛霜凝抱在懷裏，很輕，很小心，像是捧着瓷器，怕一用力，就碎了。
兩人就這樣靠在一起，誰也沒有再說話。
洛霜凝把臉貼在陸沐的胸膛上，聽着他有節奏的心跳聲，感受着他的溫度。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要求陸沐的懷抱，這感覺全然不同，當她真的想要發自內心地沉浸在這種溫暖裏時，洛霜凝心臟狂跳，恍若浮生如夢。
陸沐的心跳聲弱了許多。
果然，他其實也在強撐。
因爲自己。
本來可以不用把他捲入這種麻煩裏的，可是自己沒有拒絕他，明明強硬些拒絕，他肯定不會繼續留着的。
但她就是說不出口。
“陸公子，我……可以叫你沐哥哥嗎？”
洛霜凝的聲音勾起了陸沐的一縷思緒，他低頭，看向懷中的少女，秋水剪瞳似有千萬情愫流轉，她的羞澀，她的忐忑，還有那一抹小心翼翼的期待，都令陸沐有些心軟。
但洛霜凝隨後就偏過頭去，嫣紅泛到耳根了。
太羞恥了。
她這一副嬌俏模樣，實在讓陸沐有些忍俊不禁，他伸手捏着洛霜凝的玉頰，讓洛霜凝的頭往自己這邊轉來，看着她那張精緻的俏臉上浮上的紅暈與那雙眸中流露的緊張。
“當然可以。”
“霜凝想怎麼叫我，我都接受。”
陸沐倒是開心得很。
洛霜凝聞言，臉蛋上又升騰起了幾朵紅雲，乖巧地任由陸沐的手指在自己的臉上摩挲。
她長得極漂亮。
洛霜凝的美是那種純粹的冰冷美，不摻雜任何的修飾，彷彿雕刻出來的藝術品，每一筆線條都恰到好處，沒有絲毫的瑕疵，讓人只是看着，都會覺得賞心悅目。
這樣一張臉，配合着那冷漠孤高、傲視羣雄的性格，簡直是讓人慾罷不能。
堅冰融化之後，更是變得嬌豔無比。
夜，漸漸深沉。洛霜凝睡着了。
陸沐將她的頭輕輕放在衣物疊起的枕頭上，小心翼翼，又幫她攏了攏厚實的衣物，怕凍着她。
他等了很久，等到洛霜凝的呼吸綿長均勻，才放心了。
來到洞口。
外面的風雨不再狂暴，逐漸平息了，天穹落下的綿綿細雨，像是在傾訴着一番別樣的情誼。
陸沐站在洞口，俯瞰整個森林，看着一株株的青松在雨水中挺拔，枝椏上有晶瑩的雨珠，一顆顆晶瑩的珠子滾落，在雨幕中劃過一道弧度，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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