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凌仙子擺爛了，雀兒騎貓
炮仗脾氣又是夜醫的秀音坊女弟子，似乎並不難猜。
陸斬腦海中浮現出某位年紀輕輕卻本錢極大，波濤洶涌的少女。
“就是大名鼎鼎的姜凝霜。”元空咬牙：“她說小鹿嶺的人已經找了秀音坊，讓我別多管閒事，我從未見過脾氣如此惡劣的女子，氣煞我也！”
仙門爲了歷練門下弟子，向來都會接民間任務，一般山門山腳下的村鎮，都無需鎮妖司費心，有個小打小鬧的妖物，仙門弟子自會管束。
也有些百姓不喜歡跟官員打交道，便會將妖物的事情上報仙門，仙門便會派弟子下山。
秀音坊的山門在杭州府一座仙山上，沒想到在金陵居然還能接到案子。
這也就是說…忙碌的姜姜又來了金陵……陸斬心情不錯，問道：“道友有什麼打算？先回仙門避避風頭，還是？”
“多謝道友關心，我已傳信回去，我的師弟不日將會到來相助，屆時定然叫那妖女伏誅！”元空是個很有毅力的人，一日抓不住合歡派的妖女，他一日就不回山。
陸斬點頭：“如此甚好，多個人總是多個照應，我還是那句話，若是需要幫忙，儘管聯繫我便好。”
“道友如此胸懷，倒是讓貧僧有些不好意思…”
你沒必要不好意思，我也是對合歡派妖女有些好奇罷了…陸斬微笑道：“大家都是正道子弟，能幫的自然會幫，如今你受着傷，與其在野外躲着，不如去金陵城內。”
金陵城有鎮妖司坐鎮，就算七絕門再派殺手過來，也得忌憚幾分。就算冒險在城內動手，元空也有呼救機會，而不像深山老林，死了也沒人知道。
“話是如此…”元空有些不好意思：“嗨…貧僧這不是…沒錢麼。”
“你們禪意門如此大的仙門，弟子竟然沒錢？”
“實不相瞞，仙門每個月都會給弟子零花錢，弟子斬妖除魔也有些錢…但貧僧行走江湖時，若碰到民間百姓悽慘之事，總控制不住捐獻點錢…一來二去，自己倒有些窘迫。”
元空低了低腦袋，有些不好意思。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大丈夫行走在外，更是如此。
沒想到這傢伙五大三粗，竟是菩薩心腸…不過這也合理，就像是凌皎月所言，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摻合合歡派的事情，元空卻從潤州追查到金陵，可見心底很有社會責任感。
而禪意門跟秀音坊等仙門不同，他們本身都是佛修，在俗世的站點也都跟佛寺有關，但金陵的佛寺大都在山裏，並不安全。
陸斬思索片刻，掏出二兩銀子：“道友暫且拿去應急。”
“多謝道友。”元空沒有客氣，只是認真的道：“等我有錢了，我定然會還給道友的。道友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話說回來，我已經被道友救了兩次，卻未幫道友做過什麼，實在汗顏。”
“行走江湖，本就是互幫互助嘛。”陸斬並未放在心上。
今天凌皎月給的五兩…現在還剩下一兩。
…
夜色催更，清塵收露，小曲幽坊月暗。
陸斬回到家時，家中亮堂堂的，有一盞燈火爲他而留，雖然這盞燈火只是因爲凌皎月尚在修煉，故沒有吹燈。
“伱回來啦。”
雲雀大王自銀杏樹葉裏探出腦袋，它圓溜溜的眼睛轉來轉去，似乎是在觀察。
“我回來啦。”
“那休息吧。”
“休息吧。”
陸斬跟它說了兩句沒意義的對話，卻惹的雲雀大王很雀躍，它覺得自己說話愈發高深莫測，有些向着人類高人靠近，興奮的撲棱棱飛了兩圈，攪亂一樹綠葉。
陸斬行至門前，忽覺隔壁的廂房有些動靜，他回眸一看，便見凌皎月靜靜的站在窗前。
那張白白淨淨的瓜子臉映照月光，遠山芙蓉硃脣皓齒，見他回望，她伸手將窗子關上。
不多時，房間的燈也熄了。
陸斬微微挑眉，邁步回房。跟凌皎月這般女子同住，若說沒有半點念想，那都是假的。
天底下任何一位男子，跟她同住都會有些想法。
但她性格清冷，不是小楚那般故作姿態強制出來的清冷，而是由內而外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涼意，跟她相處遠沒有跟小楚自然，更沒有與姜姜隨意。
不過，兩人默契的不提那晚發生的事情，至少表面上過得去。
陸斬回房後並無眠意，索性盤腿打坐。
夏夜不眠而悟道，算是人間趣事。
貓妖的妖魂已經被元神逐漸煉化，元神有了新的成長，血肉凝實愈發強烈，修煉的速度也變得更快。
關於貓妖的記憶，亦在腦海中浮現。
…
黑貓，本就靈物也。
八百年前，貓妖誕生於汴京繁華之地，跟母親一起流浪，可在它出生後沒多久，母親便餓死在雪夜，而貓妖則是在那天晚上，碰到了一位錦衣華服的小姐。
那小姐見黑貓瘦弱卻漂亮，眼神更是炯炯有神，便將貓妖抱進去馬車裏，帶回家養着。
在小姐的家裏，貓妖度過了一段美好愜意的時光，每天都有足夠的食物，喫飽後便在花園裏曬太陽捉蝴蝶，跟着小姐玩繡球，偶爾還會被小姐抱在懷裏撫摸，生活無憂無慮。
爲了報答小姐，貓妖將周圍的耗子全都捉光，免除小姐家裏鬧耗子的災難。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一年，小姐卻日漸冷淡，最初還會看看貓妖，後面貓妖連小姐面兒都見不到了，它被丟出小姐院子，交給管家餵養。
管家本就不喜貓，原先是因爲主子喜歡，這才耐心飼養。
現在主子都不喜歡了，管家便也懶得搭理，最初時還會給點飯菜，後面在某個雪夜，便將貓妖丟了出去。
它被收養時是個雪夜，被拋棄時也是雪夜。
貓妖心底怨恨又傷心，曾回去看過那位小姐，原是小姐又有了新的寵物，那是隻長毛貓，比它漂亮許多。
長毛貓膽小，被突然出現的它嚇到，便有丫鬟拿着棍子將它趕走，它的腿斷了一條。
自那後貓妖心底怨氣積攢，一日趁着小姐午睡，它鑽進小姐房間，劃破了小姐那張如花似玉的臉，而後流浪離開了汴京。
後來在山林裏，貓妖意外喫掉一顆靈果，開啓了靈智。
自那後，貓妖便刻苦修煉，因爲早先那段經歷，它並不喜人類。
待修煉有成後，便投身七絕門，每次執行的任務，它都會精準完成。
它喜歡看人類在死亡前瑟瑟發抖的模樣，更喜歡玩弄獵物，將獵物嚇得屁滾尿流跪下喊它娘娘的畫面。
正因如此，元空才能等到陸斬前去。
陸斬睜開雙眸，關於貓妖的記憶，大都跟嗜殺有關，貓妖所到之處，皆會掀起腥風血雨。
雖有修者追殺過她，但七絕門的手段也不弱，再加上貓咪天生矯健靈敏，總能死裏逃生。
直到今晚。
“時間不知不覺八百年…”
陸斬每每讀取一段記憶，心情都些起伏，就像是他也跟着度過了八百年一般，正是這些經歷，才令他心境愈發沉穩。
每段記憶，亦是歷練。
……
翌日清晨。
又是豔陽天，陸斬一夜未眠，卻不覺疲憊。
修煉是件極其有趣的事情，他能感覺到即將突破至褪凡境界巔峯，只是還需要一點契機，一點機緣。
今日依舊不用上班，陸斬沒有出去喫豆花，而是給自己煮了碗茴香面。
先切些肉沫做肉臊子，再用清水煮沸麪條，將麪條盛出來後，澆上肉臊再放兩根焯熟的茴香，熱騰騰的面便出鍋了。
陸斬坐在樹下，眯着眼睛享用。
這不是稀罕美食，卻喫的愜意。
雲雀照舊給銀杏樹捉蟲子，有了葵花籽的誘惑，它很勤懇。
凌皎月自房間出來，氣色好了許多，她望着坐在樹下喫飯的陸斬，眼底倒是有些詫異。
修者鮮少喫飯，至少雲水宗的修者是這樣。就算偶爾起了口腹之慾，也是去酒樓喫飯，雲水宗有專門的酒樓，是門派裏的前輩們開的，做的飯菜很好喫。
但沒人會自己做飯喫，這種凡俗生活很浪費時間。
陸斬似乎卻不覺浪費時間，一日三餐幾乎不間斷。
“看來你好多了。”
陸斬回望了凌皎月一眼，依舊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樣，但身上的粗布麻衣爲她添了幾分煙火氣，不似從前那般清冷孤傲。
“再有兩天應該便能恢復，待明日我教你畫符。”凌皎月神色靜靜的，答應的事情要做到，但她不覺得陸斬能學會畫符。
畫符本就是道家法術，精通此道者能衍化爲仙法，但卻對體系要求嚴苛，夜醫是不行的。
但既然陸斬想學，她自是要教，算是報答。
“那就勞煩凌姑娘了。”
陸斬三五下將一碗麪喫完，手指輕輕一點，空碗便自己飛到木盆裏清洗，清洗乾淨後，又自己回到廚房。
修者的小把戲，並不足爲奇。
凌皎月想到昨晚的事情，問道：“昨晚碰到七絕門的殺手了？”
冰清玉潔的凌仙子話似乎多了些，陸斬喜歡她話多些，再美的人若是跟畫裏那樣板正，反倒是無趣。
“你說的不錯，七絕門的妖物頗多，昨夜我去時，殺手已經到了，還好是隻貓妖。”
陸斬揮了揮衣袖，貓妖的屍體便自靈戒中掏出，放在了院落裏。
水缸大小的貓咪，還是很罕見的。
原本在樹上捉蟲的雲雀，看到這麼大的黑貓，嚇得羽毛都抖擻起來。
凌皎月點頭：“確實，還好是貓妖，貓妖喜歡玩弄獵物，這反而是破綻。它是何境界？”
“玄妙境初期。”
“你殺了倒也合理。”
坊間關於陸斬的傳聞頗多，其中傳的最多的便是說他本領高強，實力微弱時便能越級斬殺諸多妖物，非常強橫。
傳言聽得多了，真假難辨。
但看着貓妖屍體，凌皎月便知道，傳言是真。
倒是雲雀大王興奮起來，它後知後覺明白這只是貓妖屍體，並非活物，便撲楞着翅膀從樹上躍下，飛掠至貓妖屍體附近，大眼睛骨碌碌的盯着看，似乎有些躍躍欲試。
“小陸，這貓真的死了嗎？”
雲雀大王的稱呼多變，已經成小陸先生變成小陸。
陸斬也不介意，點頭：“死了。”
雲雀大王忽然發出一聲尖叫，它張開翅膀，環繞着貓屍轉了兩圈，又忽然撲楞着翅膀飛到貓屍的背上，兩個爪子做出跨坐姿勢，圓鼓鼓的身體前傾，用翅膀拍打着貓妖屍體，做出騎馬姿態。
“駕駕駕—”
“喔喔喔—”
雲雀格外興奮，嘴裏模仿着騎馬時發出的聲音，兩隻爪子不斷踮起，像是真的在騎馬。
陸斬跟凌皎月都看向雲雀，看它興奮模樣，皆有些疑惑。
妖屍跟普通屍體不同，不會輕易腐爛，便任由雲雀玩鬧。
兩人看了一眼，氣氛似乎有些尷尬，凌皎月默默走開，去到水井旁浣衣。
按照她的修爲，往常衣服無需清洗，塵埃根本無法近身。
但因爲受傷緣故，她的真炁格外內斂，絲毫不敢外放，看起來跟平常女子相似。
修復經脈跟練功不同，格外辛苦，難免流汗。
仙子的汗也是汗，她得洗澡換衣，換的衣物不好堆積，只得清洗。
瞧着凌皎月浣衣模樣，陸斬心中發笑，只怕天底下再沒人能見到凌皎月這般姿態，竟如平民女子般，蹲在水井處浣衣，且手法頗爲笨拙。
此時此刻的她，跟初見臨崖而立，飄飄欲仙的模樣截然不同。
哪還有當日仙姿？
但這多出來的煙火氣，卻更加醉人。
察覺到陸斬目光，凌皎月也不甚在意，只是稍微偏了偏臉。在陸斬面前該出的醜都出了，何況洗個衣衫，既然丟過大臉，便不再介意這些小節。
通俗而言，凌皎月擺爛了。
在陸斬的注視下，她洗乾淨衣衫，用力擰了擰，又抖了抖水，晾在了後院衣架上，從始至終都未看陸斬一眼，面無表情的回房療傷。
“駕駕駕—貓兒跑～”
“吁吁籲—貓兒停！”
雲雀大王的聲音打亂陸斬思緒，看着它不亦樂乎的模樣，陸斬問道：“你這麼喜歡貓？”
“我不喜歡貓，我喜歡騎貓。”
“那給你買只貓？”
“不要！！”
陸斬啞然失笑，明白了雲雀心思，做鳥兒的難免被貓咪捉食，對貓咪這等生物自然是又恨又怕，也只有等貓兒死了，才能發泄發泄內心暢想罷了。
“小陸，你喜歡騎什麼？”
“我喜歡騎得有很多。”
“最喜歡騎什麼？”
“嗯…我有一位朋友，是隻狐狸。”
“狐狸？比貓更可怕，它在哪裏？”
“它去了很遠的地方。”
“會回來嗎？”
“會的。”
陸斬不由想起小白狐跟她的母親，也不知道是否到了世外青丘，也不知道再見是何年何月。
不可否認，他很期待狐狸化形後的模樣。
縱是在妖族裏，狐族的美豔都是出了名的。
屋內又傳來靈氣波動，勤勞的凌仙子又在療傷，陸斬躺在搖椅上，望着被銀杏樹打碎的陽光出神，倏爾又啃了口蘋果，愜意悠閒。
就在這時，大門處忽然傳來股熟悉的真炁波動。
緊跟着大門被敲響，清脆如黃鸝鳥版的嗓音，隨着敲門一起傳來：
“陸觀棋開開門，我來看你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