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陸斬不像演的，他真像魔頭
自上古時期，石人族便根據地理位置，將族羣劃分爲兩族。
獵風族居住在南海岸邊山脈，崇尚自由野性意志，好鬥且威猛。
泰狩族則居住在海岸線邊，相對獵風族而言，則是安守本分、性格溫和。
月明星稀，深夜寂寂，楚晚棠身影輕盈似鴻羽，帶着凌皎月跟姜凝霜來到泰狩族部落的邊緣地帶。
凌皎月、姜凝霜是跟着師門來的，但按照她們的實力，目前無法參與圍剿蠱神事件，便按照陸斬吩咐，跟隨楚晚棠前來泰狩族，說服泰狩族釜底抽薪。
陸斬的下馬威事件，在南海流傳甚廣，頗具威名，爲了方便行事，楚晚棠易容成陸斬模樣前來。
總歸陸斬惡名在外，能省去許多口舌。
而在來泰狩族之前，楚晚棠便已經命令倀鬼，悄悄在泰狩族內部，散佈關於蠱神的消息。
總歸蠱神已經到來，有些消息無須繼續保密。
泰狩族本就覺得黑山圖謀不軌，不滿多時。這些消息的出現，猶如石子墜入湖中，一石激起千層浪。
“我早就說過，從黑山跟水族聯姻，放棄長老的那刻，他就有了異心！”
“黑山確實可惡，但我還是糾正一下，咱們長老審美頗高，喜歡俊美男子，根本看不上黑山。”
“黑山現在竟然跟蠱神合作？這不是與虎謀皮、自取滅亡嗎？”
“這消息哪裏來的？保真嗎？太離譜了！”
“消息從哪裏來的我不知道，但黑山是什麼樣的人我還不知道嗎？”
“哼！平時爲非作歹便罷，如今竟要連累整個石人族，我們絕不能坐以待斃！”
即便是最底層的石人族，聽到這則消息也是怒火中燒。
若是消息爲真，那就是：朝廷願意讓石人族跟水族去陸地生活，並且願開闢出世外桃源，讓兩族休養生息。
可黑山野心勃勃，覺得那樣會受到朝廷限制，決定自己稱王稱霸。於是便拒絕朝廷拉攏，聯合水族、孔雀山、青丘跟蠱神合作，意圖攻打南疆。
這事聽着熱血，可本質卻極其自私。
爲了一己私慾便要壓上整個石人族的未來，這是身爲石人族族長該做的事麼？
他們鎮守南海封印三千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族跟仙門看在這些苦勞上，也絕不會爲難他們，他們後代子孫亦會受到裨益。
可現在，黑山卻要親手葬送這些苦勞，讓他們成爲不仁不義之輩。
莫說黑山是族長，就算是普通石人族，都不能做這種毫無底線的事情！
享福時候沒想過他們，現在卻讓他們共擔風險，實在可恨至極！
“黑山喪心病狂，已經不配做我們族長，我們去找長老，一定要阻止這件事！”
“若真是正義之師便罷，可現在分明是助紂爲虐，蠱神能是什麼好貨？”
“諸位！先別激動，最新消息！鎮妖司陸統司來了！”
“鎮妖司怎麼這時過來，莫不是來興師問罪？”
“別想那麼多了…長老已經去迎接了！”
……
泰狩族部落大門前。
楚晚棠身着黑袍，雙手揹負身後，耳朵微微聳動，探聽部落動靜。
裏面發生的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
蠱神十分謹慎，在來南海之前，肯定會嚴格排查情況，避免打草驚蛇，鎮妖司跟仙門不宜帶着人馬前來。
所以，對付黑山跟水族，最好是讓本地幫派來。
只是泰狩族雖然保守忠誠，可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們未必願意出戰。
畢竟事關蠱神，誰都不想自己部族白白送死。作爲領袖，彩雲長老肯定會優先考慮自己的部族。
所以，楚晚棠故意將消息散給泰狩族，引起泰狩族對黑山的公憤，再想行事便容易多了。
“這樣真的有用嗎？我總覺得不太合適。”姜凝霜戴着面紗，有些擔憂。
就算引起公憤，若是彩雲長老不肯，這些石人也沒辦法吧？
楚晚棠半眯着眼睛，口吻帶着幾分孤傲：“收收你的腦子，能不用就別用。”
？！
姜凝霜登時不悅，攥起拳頭，對着楚晚棠後腰便是一拳。
楚晚棠眉頭一皺，剛想教訓姜凝霜，便見前方來了數道人影。
爲首的是一名女石人。
女石人身材魁梧，長相粗獷。個頭足有七八尺高，皮膚呈小麥色，雙臂肌肉健碩，扛着大錘，威風凜凜。
“這便是彩雲長老。”凌皎月小聲介紹。
楚晚棠眯起眼睛，直視彩雲長老臉龐，身子站得筆直，擺出副統司的官威。
彩雲長老神色凝重，打量了楚晚棠兩眼，眼底掠過驚豔色彩，聲若洪鐘道：
“不知陸斬大人駕臨，有失遠迎。”
楚晚棠擡起右手，學着陸斬姿態，淡聲道：
“長老這是在怪罪本官不請自來？”
“……”
彩雲長老稍作愣神，抱拳行禮：“彩雲不敢，大人蒞臨此地，泰狩族蓬蓽生輝，請大人進去一敘。”
後面跟隨着的石人隊伍，自動站到兩旁，讓出一條道路。
楚晚棠昂首挺胸，邁步前行。
彩雲長老稍稍跟在後面，神色擔憂。
關於黑山的消息，彩雲長老已經聽聞。
她一直都知道黑山野心勃勃，想離開南海，去往陸地生活。
可有想法跟真的實行是兩個概念。
彩雲長老監視黑山許久，以爲黑山只是嘴上囂張，並不敢真那麼做，沒想到還是棋差一招。黑山不僅敢這麼幹，甚至還跟蠱神聯手一起幹。
這是徹底放棄正道之路。
雖然這只是傳聞消息，可根據黑山種種作爲，彩雲長老已經信了八分。
可問題是這消息來得實在突然，幾乎沒有任何徵兆，便在他們泰狩族流傳開來。
如今將士們怒氣沖天，覺得黑山這是帶着石人族作死，恨不得將黑山生吞活剝。
有這個前提在，彩雲長老就算想明哲保身，都不太現實。
族人們的怨氣若不消解，日後也會生出禍端。
彩雲長老憂心忡忡，不多時便來到泰狩族的長老大殿。
待楚晚棠落座後，彩雲才旁敲側擊詢問：
“陸斬大人日理萬機，今日來我泰狩族，可是有什麼吩咐？”
楚晚棠端着茶盞，白淨面容看不到喜色，沉聲道：“自是有重要之事。”
楚晚棠將黑山跟蠱神的事情，迅速說了一遍。
彩雲長老臉色劇變，她剛剛就猜到消息是真的，可此時得到鎮妖司驗證，心底還是一個咯噔：
“按照黑山性格，他確實能做出這種事。只是…陸斬大人，是想讓我們去圍剿蠱神麼？”
“泰狩族鎮守封印三千年，始終兢兢業業，當初封印異動，便是我族勇士不顧生死前去汴京送信…泰狩族不怕赴死，但恕彩雲斗膽，彩雲不想讓族人做毫無意義的犧牲品。”
彩雲長老知道，有些事情與其打太極，不如開門見山。
哪怕她去幫忙圍剿蠱神都行，可不能讓族人白白犧牲。
楚晚棠意外彩雲如此坦率，淡笑着道：
“彩雲長老坦率，本官也就不打啞謎。本官知道，泰狩族石人個個忠肝義膽，當初那位送信的石人，曾跟本官有過一面之緣，確實令本官自慚形穢。”
“而今日之事來得突然，蠱神確實兇戾狡猾，讓將士們去圍剿祂，無非就是用血肉堆積，意義確實不大。”
“但本官前來的目的，並非讓你們對付蠱神，而是讓你們趁機控制獵風族、水族老巢，還有枯骨山脈的那些兵將。至於蠱神…自有仙門的人對付。”
“當然，彩雲長老也可以拒絕…只是不管泰狩族還是獵風族，總歸都是石人族。若是獵風族出了岔子，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啊？”
“……”
楚晚棠吹着茶末，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恩威並濟。
彩雲長老有些發怔，陷入沉思之中。
就在這時，門外卻忽然進來幾位石人族將領。
爲首的將領怒氣衝衝，進殿後對楚晚棠拜了拜，道：
“恕吾冒昧，但剛剛的話我已經聽到，心底有話，實在不吐不快。長老，黑山做出這種事，顯然是想拖累整個族羣，我們必須阻止他！”
鎮妖司上門，看似威逼利誘，其實是在給他們證明忠誠的機會。
若此時他們坐視不理，黑山若是成功，他們泰狩族跟黑山作對那麼久，肯定不會有好下場。黑山若是失敗，他們同爲一族，豈能幹淨脫身？
這件事根本沒有選擇。
彩雲長老攥緊雙拳，她向來安分守己，只想帶着族人安穩生活，可黑山卻把她逼到不得不對同族出手的份上。
此事…確實無法拒絕，也不能拒絕！
彩雲擡起雙眸，望着高坐在上的青年，他那清俊無雙的臉龐，明明還帶着幾分少年稚氣，可此時卻如此坦然鎮定，一副喫定她的模樣。
“噗通～～”
“噗通～～”
彩雲長老心跳驀然加速，她迅速做好權衡：“全聽大人吩咐。”
……
……
枯骨山脈。
陸斬在鬼哭狼嚎的荒原中，看着三位正道大佬跟唯一的隱蠱衛閒聊，心情頗爲微妙。
心道這哥們也算是人生巔峯，身爲蠱神小弟，卻有機會跟仙門皇族的大佬對話。
只不過這哥們不會說話，三言兩語就得罪了所有仙門，待會真開戰，這哥們估摸着比蠱神還能拉仇恨。
“嗡……”
就在這時，月桂鈴鐺輕輕顫動兩下。
陸斬立刻回神，這是他跟楚晚棠約定的信號，楚晚棠搞定泰狩族後，便讓倀鬼利用跟鈴鐺的聯繫，輕震兩下。
這意味着楚晚棠那邊大功告成。
陸斬坐直身體，強行插入話題：
“希望蠱神大人能帶領我們重回巔峯，我再也不願過以前那種憋屈日子了！”
這是來之前約定好的暗號，此暗號便代表計劃推舉成功。
大司主微微一怔，當即領悟陸斬意思，振臂高呼道：
“沒錯！蠱神大人定會幹趴五大仙門！讓那羣道貌岸然的僞君子都去洗茅房！”
“？！”
空空大師佛心不穩，覺得大司主夾帶私貨，暗號裏面也沒這詞兒啊？
雲水宗掌教則是賠着笑臉，捧場道：
“這天上人間，早該換換模樣，憑什麼王位只能魏家做？我們也能！”
“？”
大司主眨了眨眼，看向激動昂揚的雲水宗掌教，神色玩味，似乎在說：你這老登還有這想法？
陸斬怕三人打起來，忙道：
“沒錯！皇位就該輪流坐，天下就該能者居之，蠱神大人強悍無匹，想嚐嚐一統天下的滋味，不過分！”
唯一貨真價實的隱蠱衛，聽得熱血沸騰，激動道：
“坦白說，剛剛看你們偷懶，我還以爲你們沒有信心，可現在看來，是我看錯你們了！沒想到你們如此有鬥志，想必剛剛不是偷懶，而是在保存實力！”
大司主煞有其事地點頭：“嗯嗯嗯，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隱蠱衛自豪道：“跟蠱神大人久了，也學了幾分觀察人心的手段……”
“……”
五人越聊越上頭，恨不得當場宰幾個仙門助興。
陸斬表面熱情參與，實則一直在注意周圍。
枯骨山脈距離南海不近，可按照修者速度，很快便能來到。
隱蠱衛皆是造化境高手，一旦有人靠近，隱蠱衛定能察覺到動靜。
陸斬要做的，便是等楚晚棠帶隊前來，然後儘可能地拖延時間，讓泰狩族軍隊先儘量控制住那些石人族將士。
“轟……”
約莫過去半刻鐘，忽然一陣風從前方傳來。
剛剛還興致勃勃的隱蠱衛，頓時冷靜下來，他急忙鋪展神識，臉色一變：
“不好！有人靠近枯骨山脈！”
陸斬等了許久，心道終於來了，起身怒道：“誰敢這時前來，怕是不要命了！”
隱蠱衛稍微感知，道：“別衝動，對方人數很多…好像…好像是石人族兵馬，帶頭的是那個人…還是聲名狼藉的鎮妖司陸斬！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陸斬大驚失色：“難不成…這次會談是圈套？！黑山想對付蠱神大人？！”
隱蠱衛逃竄多年，行事頗爲謹慎，當場便道：
“他們衝我們這個方向來的，必須趕緊告訴蠱神大人！”
陸斬拽住他的胳膊，道：“山洞裏面除了蠱神大人外，可都是黑山的人，裏面不安全，我跟你一起去！”
隱蠱衛來不及多想，感動道：“好兄弟！”
陸斬擡腿就走，邊走邊吩咐：“你們三個，一定要守好北邊防線，絕不能讓他們從我們這邊突破，否則還混不混了……”
言罷，陸斬拉着隱蠱衛就走。
雲水宗掌教看着陸斬輕車熟路的樣子，摸了摸下巴，道：
“這小子真熟練，不像演的。”
大司主得意道：“這就是我們鎮妖司的弟子，個個都有豐富的臥底經驗。想當年本宮臥底魔教時，也沒有被發現啊，還差點混成高層…陸斬最像本宮！”
“……”
雲水宗掌教沉默一瞬：“那沒事了，我們趕緊接應隊伍！”
……
……
地洞內。
蠱神會議已達到頂峯，正處在熱血沸騰的階段。
陸斬跟隱蠱衛的到來，打斷了地洞內的激情宣誓。
“你們怎麼來了？”蠱神微微皺眉，警惕道：“外面出事了？！”
陸斬抱拳行禮，聲音有些慌亂：“尊主快逃，我們上當了！”
？！
蠱神猛地站起身，沉聲道：“到底怎麼回事？”
陸斬言簡意賅道：“我們中了黑山跟水族圈套，枯骨山脈外圍全都是石人族兵馬，正氣勢洶洶朝我們過來，帶隊的是鎮妖司陸斬！”
此言一出，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黑山噌地站起身，怒罵道：“你血口噴人！我籌劃此事數百年，怎會跟鎮妖司設下圈套？定是有人挑撥離間！”
陸斬退後一步，指着旁邊的隱蠱衛道：“屬下句句屬實，不信問他！”
隱蠱衛見表現的機會到了，忙得一步上前，急促道：
“蠱神大人，屬下所言句句屬實。來人確實是石人族兵馬，黑山身爲族長，豈會不知？定是他設下圈套害您，必須殺了他！”
蠱神獨眼明滅不定，就在陸斬彙報後，他的神識便鋪展數百里，感知到了那支軍隊。
蠱神視線陰沉，嗓音嘶啞：“黑…山！”
黑山心底發涼，明白這是有人挑撥離間，急忙大喊：
“蠱神大人，此事定然有詐，外面的軍隊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肯定有人故意設下圈套，挑撥我們的關係，就連這隱蠱衛都在攀咬我，事情肯定不對勁啊！”
蠱神沒有吭聲，順手提起來隱蠱衛，狹長的獨眼綻放血紅光輝。
“啊！！”
隱蠱衛似乎受到精神折磨，抱頭慘叫：“大人，我對您真是忠心耿耿，是黑山挑撥我們啊！”
蠱神沒吭聲，如此折磨半盞茶後，纔將隱蠱衛丟出去，擦了擦手：
“他沒撒謊，倒是你…黑山，你必須給本座一個合理的解釋。”
跟黑山合作多年，蠱神知道黑山野心膨脹，應該不會在此時背叛他。
這件事情或許有詐。
蠱神並不怕那些石人族將士，但事情必須搞清楚。
黑山見蠱神給他機會，當即鬆了口氣，剛想措辭解釋，誰料旁邊的胡不俗忽然站起身，道：
“事到如今還裝什麼？我們的人馬既然已經到了，何必跟邪神虛與委蛇？黑山大王，動手吧，擒住蠱神，我們將名垂千古！”
黑山：“？！”
陸斬：“？！”
好麼…這也是臥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