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青丘帝姬:陸執刃請自重

作者:尹新月yue
確實,她確實不是好人,但她是好妖。

  雨幕紛擾,打亂塵囂。

  陸斬長身玉立,倏然沉默,隔着滂沱雨幕,望着那道熟悉又曼妙的身影,一時間如鯁在喉,同時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武官城事態緊急,他想解決完旱災後,再跟世玉相逢一笑,這纔在鎮妖司避開世玉,可現在看來,武官城的那位“青丘帝姬”是冒牌貨。

  否則時間根本對不上。

  根據秦非的傳信時間判斷,他在鎮妖司躲避“帝姬”的時候,春哥跟秦非就追蹤到了塗山世玉。

  除非世玉用了分身。

  可若使用分身,鎮妖司的人定會發現不對,從而影響兩國邦交。

  唯一的解釋,應該是青丘使團來到武官城後,發現百姓苦難,世玉胸懷寬廣,心有大義,定不會坐視不理。

  只是身爲青丘使臣,明面上不方便插手大周的事情,這才選擇金蟬脫殼,在暗中調查此事。

  陸斬幽幽嘆息。

  他以爲是大妖,還想着給元神飽餐一頓,結果碰到了老朋友,一時間心底翻涌,說不出啥滋味。

  謝春嚴恨不得立刻出手解救魏釗,卻見陸斬神色複雜,仍舊站在原地,不由喊道:

  “觀棋?你這是怎麼了?以往看到妖物,你早就迫不及待,今日怎麼如此沉默?”

  “……”

  呵呵呵…

  陸斬回神,嘴角抽抽,乾笑了兩聲:

  “沒什麼,我在看她的仙法招數,若沒猜錯,她是青丘王族,根本不是你口中的大妖。”

  ?!

  謝春嚴瞪大眼睛:“青丘王族?!你如何看出?”

  陸斬隨口道:“我自有辦法。”

  “我懂了。”謝春嚴做出思索之態,而後恍然大悟,驚訝道:“觀棋,不愧是你,你稍微一看,就能看出對方身份,不愧是御女無數!”

  秦非橫了陸斬一眼,面色不佳。

  ?!

  陸斬沒好氣道:“這兩者間有關聯嗎?對方施展的全是狐族大仙法神通,一般狐狸哪有這手段?!”

  “嗯嗯嗯,我懂我懂。”謝春嚴嘿嘿笑了兩聲,又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青丘王族、相貌美麗、氣質出塵、英姿颯爽間又帶着幾分貴氣…難道她是青丘帝姬?!”

  陸斬挑眉:“喲,你現在用詞還挺準確。”

  “害……”謝春嚴擺擺手,謙虛道:“跟我堂哥學的,耳濡目染嘛,還有待進步。”

  “……”

  秦非聽着兩人對話,幽幽提醒:“你倆有完沒完,這是閒聊的時候嗎?再不出手,那位可就要死了。”

  謝春嚴一拍手掌:“對啊!差點忘了,快救魏釗!”

  陸斬倒是沒有着急,他知道塗山世玉在故意放水,否則按照魏釗的水平,早就被塗山世玉拍碎。

  只是魏釗實在倔強,鐵了心地要跟塗山世玉斗法。就算不是對手,也咄咄逼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塗山世玉有些不耐,擡手便是一拳。

  眼看魏釗再次撞倒一座山峯,陸斬手握黑色摺扇,挽出一個扇花,真炁演化成金色法鏡,擋在魏釗面前。

  “砰砰砰——”

  塗山世玉反應極快,在陸斬出手的剎那,她右手迅速隔空畫符,符籙化作烈焰火海,撞向陸斬凝聚的法陣,發出震耳轟鳴。

  金色法鏡輕震,將火海撞得分崩離析,猶如萬千煙花在空中綻放,綺麗多姿。

  待兩股真炁碰撞消散後,天地間才逐漸恢復清明。

  塗山世玉負手而站,隔着重重雨幕看向對面山峯。

  依稀可見山峯上站着一位男子,男子面如冠玉,眉眼含笑,身着黑袍流袖,烏髮半束,此時摺扇輕搖,帶着幾分說不出的灑脫跟清貴。

  塗山世玉心絃微動,雙眸有瞬間的晃神,但很快又恢復淡然,嘲諷道:“不自量力。”

  魏釗沒想到會在此時碰到陸斬,意外之餘便是驚喜。

  嚴格而言,陸斬算是他的妹夫。

  雖然楚晚棠不認他這位哥哥,可他心底一直將其視作妹妹。

  眼下被妹夫所救,魏釗喜出望外,可此時並非敘舊的時候,他怒視塗山世玉:

  “就算不自量力,也要阻止你這妖孽作惡,這是我們鎮妖司的職責跟義務!”

  塗山世玉微微挑眉,眼神掃向陸斬,輕笑道:

  “原來是鎮妖司的人,可就算鎮妖司,也不能平白冤枉無辜…敢問諸位,我犯了什麼罪?”

  魏釗咬牙道:“什麼罪?你綁走無辜女童,不叫罪?”

  “我說了,她是自願跟隨。並且,她自己也承認了這點,閣下何必咄咄逼人呢?”

  “你是大妖,想迷惑一個女童還不簡單?誰知道你說得是真是假!況且你渾身肅殺之氣,顯然沒少殺伐!”

  魏釗能感知到塗山世玉的肅殺之氣,若非殺伐無數,絕養不出這種氣勢,以至於他覺得小雨是被世玉蠱惑。

  塗山世玉笑了笑,她常年征戰,自然殺伐無數,可此殺伐跟惡意作亂,有本質區別,她擡眸問道:

  “所以…你們鎮妖司都是憑直覺辦案的?”

  魏釗臉色一變,有些無言以對。他確實沒有切實的證據,可武官城如此混亂,女童跟大妖走在一起,他不得不多想,這纔有些莽撞。

  眼下捉妖失敗,還平白連累了鎮妖司聲譽,着實虧了。

  謝春嚴聽到這話,急忙擡手道:

  “誒誒誒…這是魏釗個人行爲,跟我們鎮妖司無關,別亂扣帽子哈!”

  謝春嚴本打算隱藏身份暗中調查,可沒想到會碰到魏釗,又被魏釗說穿身份,便只好順勢接下話茬,繼續道:

  “你或許沒有犯罪,但是身爲青丘使團,卻隱藏身份暗中行事,怕是不妥吧,青丘帝姬殿下。”

  ?!

  身份被識破,塗山世玉神色一頓,但畢竟經過無數風浪,很快便恢復正常。

  若只是普通江湖俠客,她自然可以不作理會,可對方乃是鎮妖司的人,她又是外國使臣,此事可大可小。

  塗山世玉稍作思索,坦誠道:

  “本宮確實是青丘帝姬,但私下行事並非心懷惡意,而是憐憫武官城蒼生,這才悄悄調查。”

  林影攢動,兩頭白皙小狐狸從枯林間跑來,身後還跟着位小女孩。

  小雨跑到前面,張開雙臂攔在塗山世玉前面,脆生生道:

  “大人,仙女姐姐真是好人,她不是壞人,請你們不要再打了!”

  謝春嚴沒吭聲,而是看了眼陸斬,覺得陸斬實在反常。

  按照身份地位,本輪不到他謝春嚴吱聲,可他家觀棋卻沉默半晌,一點都沒有往日風範。

  若是平時,看到如此漂亮的姑娘,觀棋不得多看兩眼啊?

  事已如此,陸斬也不好繼續沉默,乾咳兩聲,道:

  “帝姬憐憫武官城百姓是好事,但使團進了大周,便要遵守大周規矩。不過事分輕重緩急,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武官城,大家既然目標一致,不如坐下聊聊,目前都掌握了什麼線索,以求儘快解決。”

  塗山世玉能感知地脈,僅憑這一點,便佔據先天優勢。

  別說陸斬跟世玉相熟,就算是陌生人,在這種時候,也沒必要擺出官架子壓人。當務之急,還是解決武官城的事情。

  至於鎮妖司的威嚴、大周的威嚴,那是元禎帝該操心的事,他們鎮妖司只爲百姓做事。

  塗山世玉凝望着陸斬,像是想通過陸斬看到另一位身影,半晌才道:

  “我沒意見。”

  ……

  ……

  萬物枯朽的山谷中,陸斬撐起真炁屏障,衆人或站或坐,交流線索。

  秦非負責看孩子,帶着小雨跟兩頭小狐狸在旁邊玩耍。看着那邊嚴肅的氛圍,他忍不住問道:

  “春哥,爲啥非要跟青丘帝姬合作?她再厲害也是青丘人,我們的事情我們自己解決不行嗎?跟她合作多丟人。”

  謝春嚴伸手拍了拍秦非後腦勺,恨鐵不成鋼地教育道:

  “我真不想拍你,畢竟你家有錢有勢,但你確實愚蠢。有人幫着做事不好嗎?明明三言兩語就能合作共贏的事,非要繞來繞去獨自喫苦,才叫丟人。觀棋就這點好,善於用人。”

  秦非似懂非懂,又搖了搖頭:“我反正覺得不太對勁,陸斬看青丘帝姬的眼神很不對勁。”

  謝春嚴認可道:“我也覺得奇怪。傳言說他們兩個之間有貓膩,可是他們見面後的表現,又好像是陌生人。”

  “會不會是在演戲?”秦非問道。

  謝春嚴若有所思道:“觀棋演戲正常,否則怎麼騙了那麼多女孩子?可青丘帝姬爲何裝作不認識?看來這之間有些貓膩,我去那邊看看。”

  看孩子是沒有前途的,春哥決定摻和兩下,他徑直走到陸斬跟前,問道:“觀棋,事情談得如何?”

  陸斬保持微笑,覺得有些尷尬。他剛剛確實跟世玉交流了線索,但是世玉的眼神十分古怪,好似要把他看穿似的,讓他坐立難安,下意識有些心虛。

  眼見春哥過來,陸斬道:

  “簡而言之,帝姬的線索也是幽蘭山,並且提到了地靈鎮母,跟我們目標一致。至於魏釗嘛……”

  陸斬看了眼身受重傷的魏釗,無奈地攤了攤手。

  楚懷正對魏釗寄予厚望,始終想着魏釗升職進京,光宗耀祖。

  可惜這兩三年來,先是陸斬提拔進京,後是謝春嚴跟諸葛沉,唯獨資歷不俗、業績很好的魏釗被拉下了。

  楚懷正懷疑是楚晚棠暗中作梗,便給楚晚棠寫了信,信中雖然沒有嚴厲斥責,但話裏話外皆希望楚晚棠能夠扶持魏釗,畢竟他們同出一脈。

  魏釗本就對楚晚棠有愧,若非是他跟他的母親,楚晚棠母親不會去世,更不用背井離鄉,去汴京喫苦受罪。

  秦家雖然看重楚晚棠,但也是基於楚晚棠天賦異稟的基礎上。

  得知楚懷正寫信給小楚後,魏釗難以接受。

  他不願楚懷正因爲這種事去埋怨楚晚棠,可是他又無法改變現狀。魏釗思來想去,便決定離開金陵,四處遊歷。

  在鎮妖司是爲了斬妖除魔,爲國爲民。

  離開鎮妖司一樣能爲百姓做事。

  魏釗輾轉各地,紅塵歷練的同時,也在錘鍊自己的刀法,實力提升不少。

  而且,沒有了父親寄予的厚望,沒有了身世惹來的冷言冷語,魏釗逐漸體會到了行走紅塵的樂趣,心態愈發平和。

  約莫半個月前,魏釗來到邊境,恰逢武官城出事,便順勢來到此地調查。

  結果今天便碰到了塗山世玉。

  魏釗靠在山牆上,神色蒼白,虛弱道:

  “我看她渾身肅殺之氣,應該不是柔善之輩,這才誤會,哪想到竟然是青丘帝姬……”

  謝春嚴皺着眉道:“你也太不穩重了,多虧帝姬留手,否則你還能有命嗎?”

  魏釗自知理虧莽撞,面色尷尬的道了聲歉。

  塗山世玉沒有理會,目光始終落在陸斬身上,媚意叢生的雙眸帶着幾分探究:

  “我本以爲鎮妖司不重視此事,沒想到陸斬大人竟親自前來。”

  陸斬微微笑道:“帝姬怎知鎮妖司不重視此事?”

  塗山世玉收回視線,眼神有幾分深邃,自嘲道:

  “不過是跟魏俠士一般自以爲是罷了,使團進城時,我看到武官城遭受如此重災,而鎮妖司歷經半月未曾解決,心底便有些偏見,以爲是鎮妖司未盡全力。”

  “可如今,就連新上任的執刃都親臨此處,可見鎮妖司非常重視,倒是世玉心胸狹隘,可笑至極。”

  塗山世玉笑容坦蕩,她靜靜地看着陸斬,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青丘距離中土甚遠,可卻擋不住陸斬的風流韻事。

  僅僅是他招惹諸位仙子的風花雪月,便足以讓茶樓說書先生三日不休。

  據傳這位大人年少有爲,相貌俊美,是修仙界數千年一現的天驕,無數少女折服在他的官袍下,可謂是大周的璀璨星辰。

  在世玉出使大周前,青丘王曾特地囑咐,待見到那顆璀璨星辰時,千萬不要淪陷其中,陸斬是名浪子,絕非駙馬人選。

  塗山世玉對此不置可否,權當戲言。

  可當今日親眼見到陸斬後,塗山世玉才知傳言爲真。僅僅是他的相貌跟氣度,便足以折服無數少女。

  這般驚才絕豔的少年郎,合該璀璨明亮。

  只是……

  就算他如此光輝明亮,可對塗山世玉而言,卻終究不如她心底深埋的那道人影。

  陸斬或許能俘獲萬千芳心,但絕不包括她塗山世玉。

  “此事不怪帝姬。”陸斬微笑道:“本官來到武官城時,心底也有這個想法。可後面瞭解過,才得知此次災難,絕非普通修者能解決,武官城鎮妖司已經盡力。”

  塗山世玉沒有質疑,而是道:

  “我來自青丘,又是以使臣身份出現,本不該在這種場合下跟大家高談闊論。可執刃既然親自來了,便說明了對此事的重視。只是現如今,我們已經到了幽蘭山境內,卻不見山影,不知道諸位有何高見?”

  話中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

  她確實不該貿然插手大周事情、甚至質疑大周鎮妖司的執法能力。可既然要合作共事,鎮妖司至少得拿出實力資本,否則她自己一樣能解決,沒必要給鎮妖司謀虛名。

  謝春嚴臉色微冷,就算他有些遲鈍,也聽出言外之意,沉聲道:

  “帝姬這是懷疑鎮妖司的能力?坦白而言,就算不跟帝姬合作,我們一樣能解決此事。選擇跟帝姬合作,只是覺得帝姬心懷天下,不可辜負。若帝姬不願合作,煩請帝姬回使團,不要耽誤進京時間。”

  塗山世玉笑了笑,看向陸斬,眼神愈發複雜。

  陸斬本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跟世玉相認,可眼下這種局面,他只能喟嘆一聲:

  “世玉啊,你本不是尖銳之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這麼久沒見,我們應該相逢一笑,而不是明嘲暗諷。”

  “……”

  塗山世玉笑容凝固,星眸微顫,她緊緊地盯着陸斬,那張冷豔嫵媚的面孔,溫柔中又帶着幾分掙扎。

  陸斬輕飄飄的一句話,猶如潤物春雨,砸破世玉心底屏障。

  南疆的事情猶如昨日風景,在她腦海中破土而出。

  她曾以爲跟陸小鳳只是萍水相逢,兩人之間雖然經歷頗多,但立場並不相同,只要她守住本心,便能江湖相忘。

  可回到青丘後,南疆事卻時時刻刻在腦海中浮現。

  那段時光竟成了她人生中唯一的異彩。

  哪怕她投身於忙碌的生活中,無暇他顧,可每每忙完青丘政事、訓練完兵將,她看着空蕩蕩的寢殿,還是會想起那段曲折跌宕卻又平凡的時光。

  她記得陸小鳳曾言,家鄉月光甚美,要帶她去看家鄉的月光——

  這亦是她出使大周,第二件嚮往的事情。

  曾幾何時,她以爲自己只是將陸小鳳當普通朋友,可或許從兩人第一次親吻時開始,她心底便有了屬於那個人的烙印。

  只是,她想過跟陸小鳳重逢、想過不再壓抑內心、坦誠心中所想。

  可塗山世玉沒想到…陸小鳳竟然是當今鎮妖司執刃、大名鼎鼎的陸斬!

  實則,在她見到陸斬的剎那,便覺得陸斬有種熟悉的感覺。只是正事當前,她並沒有多想,誰能料到…陸斬竟然真的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可她此番是來跟大周談判,而陸斬是負責接待使臣、談判的官員。

  他們之間又何止是立場不同?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半晌,塗山世玉才平復心情,淡聲道:

  “陸執刃請自重。”

  PS:葬禮結束,今天我回來了,劇情可能推得有點慢,主要是因爲被葬禮影響了,抱歉!回來後會調整心情,調整節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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