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殺了雲寄錦
門悄然大開，無邊的黑暗中，突然投射進來的光亮，讓雲寄錦不由地遮住了眼睛。
待漸漸適應，他放下了手臂，眼前赫然站着他心心念唸的人。
“多日不見，你過得可好？”
驚鴻翊清冷的聲音穿入他的耳中。
真好，她還活着！
雲寄錦全然不顧驚鴻翊語氣中的嘲諷，欣喜不已。
他強撐着身體站起來，向驚鴻翊走去。
卻發現驚鴻翊淡漠地後退了一步，正好被影箍在身邊。
雲寄錦有些迷茫地看着二人。
驚鴻翊笑道：“這次，我來送你上路。”
雲寄錦如五雷轟頂般，腦中一片空白。
他從未想過，驚鴻翊會來救他，他只盼着她一切安好。
可是，他也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來，是爲了送自己上路。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影有些不穩。
“什麼？”
他顫抖着聲音，看着驚鴻翊問道。
“我說過，你和小翊兒只能活一個，而死的那個人，一定是你。”
影的笑意冷凝在眉眼間，以勝者的姿態，高傲地看着雲寄錦。
“呵……”
雲寄錦無力地坐在地上，笑出了眼淚。
“小影子，我想和雲寄錦說幾句話。”驚鴻翊溫柔地笑道。
“不過你要在門口等我，保護我。”
“好。”
影笑着颳了下她的鼻尖，深深地看了雲寄錦一眼，轉身離去。
一時之間，只剩下驚鴻翊和雲寄錦二人。
驚鴻翊一步一步地走近，將攜帶的酒放到一邊，坐到雲寄錦對面。
她憐惜地摸着他的頭髮道：“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或許，我會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成全了你呢……”
雲寄錦擡頭，對上驚鴻翊的目光，他想從中發現任何可以欺騙自己的理由。
可是，驚鴻翊的眼中，除了疏離，便是淡然……
他低頭苦笑，又擡起頭，看到驚鴻翊略顯蒼白的面容。
寄錦的手，情不自禁覆了上去：“這幾日……你過得很苦吧……”
“拖你的福，這整整十四日，我都未能安寢。”驚鴻翊笑道。
“每每入睡，都會夢見你用寒霜劍，刺穿我的身體，一劍，又一劍……”
驚鴻翊嘴角噙着笑意，彷彿說着別人的故事。
原來，這便是殺我的原因嗎？
聽到這裏，雲寄錦笑了，突然釋懷了。
如此說來，倒也死而無憾了。
“我死了之後，請把我的屍體，送出七星鎮，我不想留在這個骯髒的地方。”
雲寄錦笑道，語氣平淡。
“好。”驚鴻翊微笑着看着他。
“還有嗎？”
“還有，你要照顧好自己，那些藥只能緩解你的疼痛，並不能根治。你要……”
“那些藥，我早就扔了。”驚鴻翊淡漠道。
“我只需要修習術法至第十重，便可一統天下，超越生死，無須再任人欺侮。”
“這樣麼……”
雲寄錦慘淡地笑着。
“若真有那一天，希望你能看在樂遊真心待你的份上，留他一命。可以嗎？”
“還有嗎？”
驚鴻翊並不回答，語氣有些不耐煩。
“還有……我愛你，翊兒……直到現在，我也一直愛着你。”
雲寄錦認真地說着，自顧斟酒。
酒香的清冽，摻雜着毒藥的味道，瀰漫了整個的地牢。
是離人醉的味道。
雲寄錦嘴角一抹淡淡微笑。
他正正地對上驚鴻翊的目光，不捨而又遺憾。
寄錦笑道：“我們……就此別過。”
說罷，將毒酒一飲而盡。
毒藥瞬間發揮作用，他腹中疼痛不已，肝腸寸斷，黑紅的血液從口中不斷噴涌而出。
他緩緩倒下，血液打溼了臉龐，漸漸沒了聲息。
直到死，雲寄錦都在看着驚鴻翊。
而驚鴻翊，也一直靜靜地看着他。
見他嚥氣，便用手帕擦乾淨他的臉龐，又合上了他的雙眼，便毫不留戀地起身。
影推門而入，看到了倒地而亡的雲寄錦，眼睛微微眯起。
“他……死了？”
“你若不信，可以親自去檢驗一番。”驚鴻翊無謂道。
“不必了，我信你。”
影笑道，順着她額邊的髮絲。
“替我把他扔出七星鎮，算我欠他的。”
“好，小翊兒說什麼，便是什麼。”
影笑道：“可要出去走走？”
驚鴻翊莞爾一笑，勾起他的手臂，走了出去。
影散去了濃霧，幻化出塵世的模樣。二人一路並行，相顧無言。
“小影子。”驚鴻翊打破了沉默。
“嗯？”影應聲道。
“這幾千年漫長的歲月，你是如何熬過去的？”
驚鴻翊停下腳步，坐在茶攤邊，看着影道。
“我麼？”
他笑道，託着腮，思考着。
“嗯……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熬下去的。”
“我不知我怎樣來到這個世間，不知爲何要重複做這些事，也不知爲何困在七星鎮。”
“但是，彷彿這就是烙刻在生命裏的使命。”
他頓了頓，看着陰雲密佈的天空，思緒飄遠。
“人呢，總會生老病死，而我，秉承着永不磨滅的記憶，獲得世人夢寐以求的永生，卻永遠脫不了宿命。”
“不過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反正魔尊代代，生生不息，總會有人會把我從沉睡中喚醒，不是嗎？”
驚鴻翊看着影的笑容，五味陳雜。
不知何時，外面已經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她伸手，冰涼的雨滴打在她的手心，濺起一朵朵晶瑩的水花。
“所以……孤獨嗎？”
驚鴻翊問道，雨水順着她的指縫流下。
“我本來就沒有人世間的感情，所以也沒有什麼孤獨之說。”
影站起身來，走到驚鴻翊身後，笑道。
“不過，若是你願意陪我，我倒也不介意。”
驚鴻翊笑着，偷偷將手中的雨水灑向影。
影閉上眼睛，冰涼的雨水濺溼了面龐，可他並不介意。
影如同看一個淘氣的孩子般笑着：“堂堂的魔君大人，便是這樣孩子氣麼？
“反正你都說了，我是最沒出息的魔君了，難道還怕你笑話嗎？”
驚鴻翊反脣相譏，得意地看着影。
“小翊兒……”
影目光深沉地看着驚鴻翊。
“嗯？怎麼了？”
驚鴻翊見影有些嚴肅，便收起了玩心。
“你長得真好看，是歷代魔尊中，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影笑着說道，眸中卻無半分玩意。
“既如此，那便好好待我吧。”驚鴻翊狡黠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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