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生死相依
驚鴻翊氣喘吁吁，一步一步艱難地走着。
樹林盡頭，豁然開朗。
斷崖之下，雲海涌動，霧氣升騰，好似人間仙境，而仙境之下，是無盡的深淵。
她目光柔和，面色從容，靜靜地從手中幻化出靈蝶。
記得那時，清淺一定要把靈蝶給她，說若是遇到危險，或許能夠幫到自己。
當時的自己不以爲然，卻沒想到，終於一天派上了用場。
驚鴻翊看着手中撲閃的靈蝶，恬靜地笑着。
“風掠，我知道你一定在找我。我可能，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頓了頓，復而笑道，眼中閃着光亮。
“你呀，總是表面上放蕩不羈，又喜歡打趣我，可是我心裏知道，你待我比對待任何人都要好。”
“我很開心，也很幸運，能夠遇到你，陪我度過那樣一段艱苦的歲月。”
想到這兒，驚鴻翊好看的杏目上，蒙上一層朦朧的煙雨。
“浸溪姐姐善良溫婉，若你們能夠共結百年之好，想來定是一段佳話。”
她長舒了一口氣，強牽起一絲笑容。
“你們是我在這個世上，最信任的人，所以我決定，在我死了之後，把天上天交給你們。”
驚鴻翊抹去了眼角的淚水，面帶笑容：“還有，我希望我離世的消息，能瞞多久就多久。”
“一來，我擔心仙門會趁機對我們不利。”
“二來，我也不喜歡那些個老東西，痛哭流涕的樣子。”
“雖然，明面上他們看到我避之不及，如同驚弓之鳥。”
“但是我知道，他們一直很順着我，照顧我。把我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看待。”
驚鴻翊微笑着，淚珠卻大顆大顆地墜落。
“好了，風掠。我走了，不要再來尋我了。若是有下輩子，希望還能再次見到你。”
驚鴻翊笑中帶淚，放飛了靈蝶，看着它揮動着藍色的雙翼，漸漸消失在天空中。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懸崖，翻滾的雲海讓她目眩，卻也感受到心中從未有過的平靜。
驚鴻翊突然渴望這種不管不顧，放下一切的感覺。
她這一生衆叛親離，情緣寡薄，滿手鮮血，揹負了不知多少條人命。
她從來就沒有機會選擇自己的道路。縱使拼盡了全力，卻依然守不住想要守護的人。
仙門的追殺，塵世的罵名，人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早已讓她厭煩疲倦。
或許這一生，從一開始，便是不值得的……
不過沒關係，這一刻，她終於解脫了。
驚鴻翊閉上眼睛，毫無留戀地縱身一躍，沉溺在雲海裏。
耳邊風聲呼嘯，臉上卻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翊兒！翊兒……”
是誰在叫自己？
極速地墜落中，她緩緩睜開眼睛，隱約在在雲海裏身影，漸漸分明。
來人越來越清晰，寄錦失而復得地把驚鴻翊擁在懷裏。
她驚異地看着他，隨即狠狠地錘着他的胸口，心中又氣又痛。
“雲寄錦你瘋了嗎！你爲什麼這麼傻！”
“我說過，碧落黃泉，生死相依。我這一生都在爲了家族，爲了榮耀。”
“而今，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看着我想看的人！”
寄錦深情而堅定道。
“傻瓜……明明……明明可以不用的……”
驚鴻翊淚落如雨，哽咽不已。
寄錦嘆息着擁緊了驚鴻翊：“沒有你，未來便是不值得的。”
“翊兒，下輩子，你一定要等我，讓我不顧一切地守護你，好嗎？”
驚鴻翊泣不成聲，聽着他堅實沉穩的心跳，重重地點了點頭。
雲海之下，一片金黃。
正值九月，金桂飄香。
黃燦燦的桂花，香氣濃郁，沁人心脾，撲面而來。
細密的小花綴滿了枝丫，沉甸甸地壓彎了樹枝。
秋風襲來，滿園飄香，點點桂飄落，如同下起了金色的雨。
“嘖嘖，今年的桂花如此繁多，釀桂花酒是再合適不過了。”
桂樹林間，一鶴髮童顏的長者，坐在石桌邊，嘗着醇厚的桂花酒，愜意道。
“嘶——不過怎麼這個時候還沒來，難道是我真的老糊塗了？”長者疑惑地掐算着。
“嘭！”
一聲巨響，不知什麼東西從天而降，墜落下來。
生生壓斷了桂樹粗壯的枝幹，漫天的桂花洋洋灑灑，飄落在地。
長者看着前方飄灑的桂花雨，啜了口酒，滿意地說道：“我就知道我的推演之術，從無差錯。”
他負手踱步，慢悠悠地走了過去，看到昏迷不醒，血跡斑駁的二人，試探着鼻息。
“嗯——傷的重了些，不過還好，有的救，有的救。”
他仰頭看着滿天雲霧，咂舌道：“從這麼高的地方跌落下來，還能不死，也真的是上天庇佑。”
他正想要離開，卻見一團雪白絨球擋住了他的去路。
“啊——我說呢，原來是你這個小傢伙保護了他們啊。”
長者看到月光後恍然大悟，蹲下身來，向月光招手。
月光走了過來，半直着身子，前爪搭在胸前，水盈盈的藍色眼睛哀求又期盼地看着他。
“你，這是在求我？”
見月光這樣靈性，長者覺得有趣又好奇。
月光點了點頭，輕輕地咬住他的袖口，把他拉到驚鴻翊和雲寄錦身邊。
又圍着二人轉了一圈，走到長者身邊，一下一下地拜了起來。
本來這位長者，便是要救二人的，可是見月光這樣通靈，不由生了逗趣之心。
他故作爲難道：“嗯——救他們的話，倒是也不難。只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月光乖巧地坐了下來，靈動的眼睛專心地看着他。
“我這個人吧，喜歡釀酒。我記得兩百年前，我曾經釀了一罈上好的女兒紅，只是時間久了，不記得放在哪裏了。”
“你是靈獸，嗅覺最爲靈敏。若是能替我找出來，我就幫你這個忙，你覺得怎麼樣？”
他狡黠地看着月光，破有深意地笑着。
月光走上前去，將爪子搭在他的手心，堅定又懇切地看着他。
長者見月光這樣鄭重，朗聲大笑道：“好好好！那我可記下了，不許反悔！”
月光眨了眨眼睛，重重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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