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誓言
驚鴻翊淚眼朦朧，卻又倔強着不肯落下。
“若是你如此待我，我願意拋下一切，海枯石爛，永不分離。”
“若你傷了我負了我，我與你此生便就此別過，死生不復相見。”
“果然還是個狠心的女人啊。”寄錦笑道。
“不過，我們不會有這一天的。”
陽光熹微，竹影斑駁，二人相擁而笑。
翌日，寄錦便從別處，尋來了朱纓花和素心梅的樹苗，小心地移栽，澆水，扶正，又折了竹枝遮陽，愛護非常。
日光融融，映着寄錦忙碌的身影。
驚鴻翊坐在庭院內笑道：“我剛剛沏了壺好茶，雲大公子可要嘗一下嗎？”
“既是娘子相邀，爲夫豈敢不從？”寄錦笑着走近坐定。
“越發不正經了。”
驚鴻翊嗔怪着從袖中取出手帕，輕柔地擦拭着寄錦臉上的汗珠。
寄錦雙手搭在桌上，捧着汗津津的臉頰，滿是愛意地看着驚鴻翊。
“從前父親忙於家業，平日裏甚少見到。母親便一人打理着雲家上下，照顧我和樂遊。”
“那時我還小，不懂爲什麼母親總是望着門口，靜默良久。”
“直到母親離世，我看到書畫內盡是父親的畫像，我才知道，原來，這便是思念。”
寄錦單手托腮，另一隻手握住驚鴻翊，笑道。
“那時我便想，若我有了心愛之人，必要視若珍寶，藏於心上，日日賭書潑茶，永不分離。而今終於實現了。”
驚鴻翊心中隱隱作痛，卻笑着爲寄錦沏了杯茶，推到他的面前。
“茶是有了，至於詩書嘛，還需要慢慢寫來。”
寄錦啜了一口，竹葉的清香，帶着微微的苦意，在口中綻開。
他放下茶杯笑道：“竟不知翊兒在詩書也頗有造詣。”
驚鴻翊自傲着品了口茶道：“琴棋書畫，劍術武功，無所不能。”
“只是……”
驚鴻翊似是想到什麼，垂眸苦笑：“罷了，不說了。”
“是……驚鴻楚嗎？”寄錦小心地問道。
“你認識哥哥？”驚鴻翊有些詫異道。
寄錦點了點頭：“因雲家與驚鴻家世代交好，從前有幸拜訪過驚鴻家主。”
“在後花園內散步時，偶然得見，驚鴻楚儀表堂堂，溫文爾雅，恍若謫仙。”
寄錦的思緒彷彿回到了從前，心生敬佩道：“交談之間，驚鴻楚謙遜有禮，進退有度。”
“我心生意敬佩，想邀他一敘，可他卻推脫小妹在家，怕是等急了，就離開了。”
寄錦笑道：“如今想來，卻是你阻斷了我們二人的情分啊。”
驚鴻翊低眉淺笑：“倒是我的不是了。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哥哥教給我的。”
“如今，怕是再也沒有人，如哥哥一般護着我了。”
寄錦隱忍地看着驚鴻翊強顏歡笑的模樣，感受到她指尖的冰涼，收緊了手上的力度。
驚鴻翊喝了口茶，笑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驚鴻獻因天命之說，迎娶了我的孃親，之後便有了哥哥和我。”
“因着是庶出，又不得寵，冬日裏衣不蔽體，平日裏只能喫餿掉的飯菜。”
說到這兒，驚鴻翊笑中含淚。
“孃親身體不好，哥哥便悉心照顧孃親和年幼的我，教導着我詩書禮儀……”
“可哥哥從來不說累說苦，面對我和孃親，總是如暖陽般的笑着。”
驚鴻翊深吸一口氣，將心酸和苦楚壓在心底。
“所以，日子縱使過得艱難，卻因爲哥哥，心中有了足以快樂理由，也就不覺得苦了。”
她頓了一下，復而笑道：“那時的我年少貪玩，總想着走出看一下外面的驚鴻家，是否如下人所說的那樣氣派輝煌。”
“於是，我便偷偷溜了出去，卻不想被管家抓住了。”
“那人氣急敗壞，正要把我狠狠地打一頓時，卻被驚鴻若溫阻止了。”
若溫嗎？
寄錦有些喫驚。
驚鴻翊卻笑道：“很奇怪吧，爲什麼從前的她，天真活潑，而今卻冷漠孤獨，疏離威嚴嗎？”
她慘淡地笑着：“是因爲我，是我殺了驚鴻獻，才讓她性情大變。”
“若溫自從知道我的存在後，便一直如姐姐護着我，不讓人欺負我分毫……”
“又許了哥哥如其他兄長般學文習武，還不許下人剋扣我們的份例，對母親要以禮相待……”
驚鴻翊目光閃爍：“原本我寂寂無聲，卻在與若溫玩耍時，與驚鴻獻偶然一見。”
“從那以後，驚鴻獻便逼我學習邪術。”
“那時的我害怕積極了，滿目的鮮血，漆黑的房間，肆意猖狂邪祟，還有兇狠邪惡的噬魂獸……”
“我不顧一切地想要逃離，可是隻要我稍有反抗，驚鴻獻便會用盡一切辦法，折磨哥哥和孃親。”
當初的慘況不堪回首，驚鴻翊聲音也顫抖了起來。
“我怕面對無休止的黑暗和折磨，我更怕失去我哥哥和孃親……”
“所以，我屈服了。我夜以繼日，拼了命的學習術法，只爲了有一天，能夠和哥哥孃親離開這個地方……”
寄錦感覺到驚鴻翊的手微微顫抖，冷汗浸潤了他的皮膚。
寄錦知道這是翊兒的噩夢，他不願意讓她回憶起，那些讓她難過傷心的過往。
寄錦隱忍着心痛，攥緊她的手道：“不要再說了，翊兒……”
驚鴻翊另一隻手搭在他的手上，搖了搖頭笑道。
“後來，孃親身體羸弱，不堪重刑，永遠地離開了我。可我卻沒能再見到孃親的最後一面。”
“那時我過得暗無天日，渾渾噩噩，最開心的事情，便是我的功力提升時，可以見到哥哥一面。”
“爲了哥哥，我發了瘋一樣去修習術法，最終走火入魔。”
“噬魂獸的魔氣，點燃了我長久以來的怨念和仇恨。”
“我利用它的力量，功力大增，卻也因此矇蔽了心智，殺了驚鴻獻，屠戮了驚鴻家百餘口人……”
驚鴻翊笑容苦澀，輕嘆道：“我以爲救出了哥哥，便可以永遠的在一起……”
“或許是我的報應吧，我以爲驚鴻獻已死，卻不想一息尚存。”
“他用盡全部的力氣刺向我，而哥哥最終還是爲了我，擋下致命的一劍，死在了我的懷裏……”
寄錦目光含淚，走了過去，從背後輕擁着驚鴻翊顫抖的身體，溫暖着她，寬慰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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