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雪
“上次你救我了，這次你被人追殺，我又怎麼能袖手旁觀呢？”清淺大義凜然道。
“可報恩不是這麼報的啊……”樂遊愁眉苦臉道。
“那你讓我怎麼做？像話本里說的那樣以身相許？”清淺毫不遮掩道。
聽到清淺的話，長街上的行人紛紛用餘光，好奇地看着二人。
“咳咳咳……”樂遊紅着臉，故意掩飾着。
樂遊湊近清淺，壓低聲音道：“清淺，你注意點兒，街上這麼多人呢！”
“這有什麼可怕的，我這樣花容月貌，文武雙全的奇女子，就算嫁給你，你也不喫虧，你說是吧，樂遊兄？”
清淺說完，豪放且大力地拍了一下樂遊。
樂遊沒想到清淺如此用力，一個趔趄，差點兒跌了出去。
清淺眼疾手快地扶住樂遊，隨即又不耐煩道。
“好了好了，別婆婆媽媽的了，我說跟着你就跟着你，就這樣！”
“你……你欺人太甚！”樂遊情緒激動地反對道。
“我就欺負你了，雲樂遊，你能怎麼着我？嗯？”
清淺挑眉抱臂，痞裏痞氣道。
“首先，我讓你一隻手，你也打不過我。”
“其次，就算你打過我，那又怎麼樣？你下得去手嗎？”
“再者，你不就是擔心我跟着你，會被你們雲家誤傷嗎？”
清淺說的頭頭是道，見樂遊不再反駁，心中更有底氣。
她踮起腳，得意地勾住他的脖子笑道：“放心好了，要是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第一個跑。”
“畢竟義氣和命相比，還是命比較重要。”
“所以，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嗎？”清淺笑道。
“沒有意見的話，那我們就走吧。”
說完，不等樂游回答，便勾着脖子把他拖走了。
“哎哎，你知道嗎，雲寄錦那小子還在詭陰山外呢！”
天上天內，一衣着華麗的中年男子說道。
“他怎麼還不死心？欺負我們尊主欺負的還不夠嗎？”另一個黑衣長者說道。
“哎哎，我和你說，我聽說事情原本是這樣的……”
旁邊身着深藍長袍的男子，頗爲自得地向二人說道。
不知什麼時候，驚鴻翊已經站在穿廊邊，靜默良久。
三人正聊的起勁兒時，巡邏的侍衛路過朗聲道：“尊主萬安！”
“尊……尊主……”
三人驚駭不已，立刻伏地跪拜，瑟瑟發抖，不敢再言。
“既然和本尊有關，爲何不親自說與本尊聽呢？”
驚鴻翊揹着手，下頜微擡，目露寒光，凜若冰霜道。
“屬下罪該萬死！妄言尊主，還望尊主贖罪！”
三人俯首貼耳，戰戰兢兢道。
“既如此，便自己領罰去吧！”
驚鴻翊淡淡道，轉而離去。
三人冷汗涔涔，見驚鴻翊並未過多處置，便長舒了一口氣，顫顫巍巍地相扶而起。
終於，身後再無他人，驚鴻翊扶住硃紅的穿廊柱，身體緩緩地滑落。
她無力地閉上眼睛，心中五味陳雜。
整整五日，寄錦依舊執着地在外面不眠不休等着。
驚鴻翊是知道寄錦的苦衷，可是她無法放下心中的怨恨。
怨嗎？
自始至終，寄錦都是爲了自己，忍受着心中的痛苦和無端的指責。
以至於現在被仙魔兩道所背棄，無家可歸，流離失所。
恨嗎？
若是恨，爲什麼這五日自己都在想他，擔心他，回想着那段原本自己已經不願觸及的往事呢？
既如此，自己又有什麼可放不下的呢？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不是嗎？
驚鴻翊將頭埋在雙腿上，隱去周圍的風聲，苦笑不已。
是和自己過不去吧。
自己忍痛燒燬了竹林小屋，丟掉了步搖。
逼着自己不再想有關於寄錦的任何事，不聽到任何有關於他的消息，甚至不再見他。
從前的自己理智的可怕，若是如此，必然無法原諒寄錦。
可是而今的自己，卻無法全然狠下心來。
驚鴻翊記得寄錦奮不顧身，爲她擋下若溫的利劍，不顧一切地與她生死與共。
她猶記得寄錦那溫暖的懷抱，那讓她安心的話語，那家的感覺……
她嘆了口氣，正想站起來時，卻看到一隻寬大的手伸到自己面前。
驚鴻翊擡頭看着來人，風掠亦微笑着迴應着。
驚鴻翊藉助他的力量，慢慢地站起來。
“怎麼不開心了？”風掠笑道。
“沒什麼，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事罷了。”驚鴻翊掩飾道。
二人並排走着，風掠似是無意地說道：“我們出去看雪吧。”
“看雪？”驚鴻翊不解地問道。
“嗯……今年的雪，似乎來的特別早。今日千帆外出回來時說，天地之間，一片素白。”
“雖是好看，卻是寒風刺骨，着實讓人有些喫不消……”
風掠淡然地說着，餘光卻是似有似無地看着驚鴻翊。
驚鴻翊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陰沉。
風掠脣角一勾，繼續說道：“不過這樣也好，想來過不了多久，外面那位就再也不會打擾翊兒了。”
“如此想來，倒也是罪有應得，美事一樁……”
聽到這兒，驚鴻翊一下停住了腳步。
風掠笑道：“怎麼了翊兒，可是我哪裏說的不對嗎？”
“我……我突然想起來有事要做，失陪了。”
說罷，驚鴻翊便神色匆匆地離開了。
見驚鴻翊遠去，風掠不由地垂眸苦笑着：“曉風掠，你真真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不過十一月份，大地已然被白雪覆蓋，漫天飛雪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厚厚地打落在身上，激起一陣寒意。
突然，一朵冰涼的雪花打在她的臉上。
驚鴻翊有些茫然，緩緩地伸出手去，潔白的雪花飄落在她的手心，轉瞬間，化爲一顆晶瑩的水珠。
驚鴻翊擡頭望去，飛舞的大雪之下，依舊是那個孤冷的身影。
玄色單薄的直襟長袍，落滿了白雪，墨色的長髮也變得花白。彷彿一座佇立的雕像。
驚鴻翊心臟劇烈跳動，思緒混亂，心中畏懼又渴望。
可是腳，卻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寄錦。
最終，驚鴻翊走到寄錦面前。
寄錦的身體被一層厚厚的白雪包裹着，寒風吹動着他凌亂的髮絲，看不清本來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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