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終須一別
當初，自己爲了保護翊兒，早已被驚鴻若溫一劍穿心而死。
可是，若只是怨念，終歸會隨着時間消散，化爲煙雲，爲什麼自己會存活了這麼久呢？
蘊凝茫然地擡頭，卻對上了驚鴻翊愧疚的目光。
蘊凝恍然大悟，身影有些不穩。
“難道是……翊兒？”
“是我，蘊凝姐姐。”
驚鴻翊痛苦地蹙眉，低頭說道。
“是我利用魔道的力量，將你的魂魄存留下來，使之不滅不傷。對不起……蘊凝姐姐，我不該如此自私……”
所有迷惑在那一刻有了定論。
蘊凝終於明白，自己的力量爲什麼會忽強忽弱，也明白影當初爲什麼說自己同他是一樣的人……
這便是緣由嗎？
蘊凝茫然地看着驚鴻楚，驚鴻楚卻微笑着向她走來。
驚鴻楚輕柔地將蘊凝擁入懷中，恍若隔世的溫柔在蘊凝的耳邊響起。
“蘊凝，我愛你。”
蘊凝的心臟狠狠一抽，淚眼朦朧，呼吸凝滯。
“你願意嫁給我嗎？”
驚鴻楚柔聲說道，蘊凝沉積在心中多年的心結，終於釋懷。
蘊凝沒有回答，卻微笑而滿足地回抱着驚鴻楚，臉龐輕輕地貼在他的肩膀。
蘊凝的恩怨盡散，身體漸漸消散爲一縷塵煙，消失在天地間。
看着空空如也的懷抱，驚鴻楚雖是笑着，眼淚卻從眼眶中滾落。
見此情景，影難以遏制的怒氣，充斥着胸膛，強大的魔氣四溢。
影咬牙切齒地看着驚鴻楚，兇惡地說道：“爲什麼！爲什麼你一定要毀掉這一切！”
說着，影的手中便聚起力量，怒吼地向驚鴻楚打去。
“哥哥不要！”
驚鴻翊撕心裂肺地喊着，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
然而未等驚鴻翊擋在驚鴻楚身前，卻見九留更快了一步，幻化出金色的屏障，輕而易舉地潰散了強大的魔氣。
影憤恨地看着九留，眼中的綠光更加明亮：“你竟敢攔我！”
看到影的憤怒，九留反而輕鬆一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攔你，你又何必這麼大驚小怪呢？”
“一派胡言！”影氣急敗壞道。
“我之前從未見你，你又如何能夠阻攔我！”
“是嗎？疏影師弟？”
九留得意一笑，狡黠目光上下打量着影，連連讚歎。
“嘖嘖，沒想到千年過去，你還是如從前一般的儀表堂堂，只是這性子，也還如過去一樣急躁。”
疏影？
影忽而迷茫，暗中思忖。
疏影是人世間第一任魔君，而九留則是仙門第一位得道成仙之人。
因仙魔不俱生，雖二人師承一派，卻也不得不決一死戰。
最後，疏影大敗，從此消匿於天地間，而經此一役之後，九留亦不知所蹤。
影眸光若冰，冷哼一聲：“你以爲這樣我便會信了嗎？”
九留捏了捏眉心，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的右腹是不是有一道深長的劍傷，且無時無刻都在疼痛，始終無法痊癒？”
影下意識地摸了摸右腹上隱隱作痛的傷口，臉上寫滿不解。
“因爲當初是我傷了你。”九留微微擡眸，淡然笑道。
“你與我從小一同長大，雖無血緣，卻勝似兄弟。只可惜造化弄人，縱然你輸給了我，可我卻不願意對你趕盡殺絕。”
“所以，我便瞞過上天，暗中抹去你的記憶，將你封印在七星鎮中。卻不料你怨念太深，終究到了如今的地步……”
九留喟嘆道，慢慢地走近影。
“疏影，我們該走了。”
影塵封的記憶漸漸清晰，他終於回憶起了一切。
可影眉心一皺，握緊了拳頭：“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九留停住了腳步，笑道：“是因爲翊兒嗎？”
影猛然一怔，不由自主地看着滿面淚痕的驚鴻翊，心中油然生出些痛苦。
“你難道忘記了當初與翊兒立下的血盟嗎？”
九留微笑着說道，可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
“若再動情，必將不得好死，灰飛煙滅……”
影在心中默默地重複着驚鴻翊的話語，徹骨的寒涼瞬間冷凝了整個身體。
影擡起頭，似乎想從九留的眼中尋到一絲希望。可是，卻只有無盡的死寂。
如今的自己，已經有了凡人的情感。若是再留在翊兒身邊……
影不再思量，苦澀的笑容掛在冰冷的脣角，沙啞道：“好，我跟你走。”
九留釋然一笑，影正欲跟隨九留離開，身後卻突然響起驚鴻翊的聲音。
“小影子！”
驚鴻翊猛然上前一步，聲音顫抖哀求。
“不要走……不要……”
影緊緊握住雙拳，指節泛白，他咬緊牙關，置若罔聞，逼迫自己繼續走着。
不，他不可以回頭！
影無數次在心裏對自己說道。
這是驚鴻翊第一次放下驕傲，如此真摯地懇求自己。可是，自己卻不能再回應她。
影每走一步，都舉步維艱，如同走在深深的泥淖裏。
影多想回頭奔向驚鴻翊，用盡全部的力氣，緊緊地擁抱着她，告訴她，自己不走了，自己再也不會離開她……
可是，他不能。
他痛恨自己，當初爲什麼同驚鴻翊立下血盟，他痛恨爲什麼沒有早一點發覺，自己已經愛上了她，他痛恨……
可是，縱有再多不甘和怨恨，卻再也無法挽回。
小翊兒。
影淡然一笑，在心中說道。
你會一直記得我吧？
不一會兒，九留與影的身影漸漸消失不見。
驚鴻翊淚痕已幹，如同一個斷了線的木偶般，呆呆地看着寄錦。
驚鴻楚走到寄錦身邊，看着已然冰冷的寄錦，微笑道：“雖然不知你名諱。但是，謝謝你，讓我此生得以再見翊兒一面。”
“今後，要好好活着啊。”
說罷，驚鴻楚閉上眼睛，將雙手疊放在寄錦的胸口。
只見驚鴻楚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仿若被風吹散一般悄然飄散。
“哥哥！”
驚鴻翊心痛欲裂，猛然撲了上去，卻只抓到了逐漸消散的星子。
“翊兒，哥哥會永遠陪着你的……”
遙遠的天邊，傳來了驚鴻楚縹緲的聲音。
聽得驚鴻楚最後的話語，驚鴻翊知道，這個世間，縱使輪迴千年，驚鴻楚再也不會出現了。
驚鴻翊目中再無淚水，突然放聲大笑。
淒涼的笑聲驚飛了林間的棲鳥，震散了天邊最後一抹晚霞。
驚鴻翊胸口劇痛難忍，忽然噴出一口鮮血。
驚鴻翊笑着拭去嘴角的血漬，一步一步地走向慘淡的落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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