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偏史 作者:未知 《墨雲漢》 那年,傅錦才十四歲。 及笄禮時,聖上派遣十九王爺和五公主前往觀禮。 彼時,時辰未到,傅錦挽起世家姑娘的髮髻站在花圃間,纖纖素指摘着樹上的桂花。 十九王爺和傅家長孫行至花園涼亭,傅行站在階梯下派遣僕人行茶煮水,又喊了婢女上點心。 墨雲漢雙手負在身後,望向花園某處桂花樹欉。 桂花樹間,細碎黃點妝點在上,一雙潔白無瑕的纖指輕躍期間,視線不自覺跟着纖指移動。 黑如墨、光滑柔軟如絲綢的發,款款垂落細白雲頸,小巧的耳垂上懸掛着一枚粉色耳墜子,燦若繁星的眼眸深處是純潔天真,輕巧高挺的鼻子下是薄塗一層口脂的小嘴與潔白貝齒。 墨雲漢就靜靜站在涼亭上欣賞此番美人與美景。 傅行交代完事情來到十九王爺旁,「王爺稍待,僕人馬上準備妥當。」 「無妨。」墨雲漢轉身就坐,和傅行商討朝中政事,心底卻悄悄浮現那名女子的容顏。 及笄禮開始時十九王爺才知,她便是傅錦。 十四歲的年紀,天真浪漫,正是含苞待放的時候,墨雲漢尋思着過兩年再來提親。 等墨雲漢準備將自身親事提上議程時,聖上卻突然下旨要納傅宰相孫女爲後。 明黃聖旨一下,傅家上下感恩戴德,唯獨傅錦哭紅雙眼。 這一日,墨雲漢獨坐十九王爺府中,觀看近年才栽種的桂花樹。 曾想,她若嫁來,夫妻兩人,一人摘桂花一人樹下煮茶,人生豈不美哉。 可如今,滿園桂花獨香,少了衣香鬢影那一人,樹下煮茶,終究只剩孤獨啜飲。 聖上新婚那一夜,突襲的人是南蠻沒錯,墨雲漢伸手接住的人也是傅錦,可死亡的人卻不是傅錦。 南蠻刺客終究手下留情,那一刀沒傷傅錦要害,只是利刃穿身而過,傅錦少不得休養個三年五載。 墨雲漢找到其中一位與傅錦身量相似的南蠻女子,毀了她的容貌、換上傅錦的後袍,喬裝成死去的傅錦。 真正的傅錦被墨雲漢帶回十九王府,悄然命郎中救治。 當傅家、聖上都對南蠻盛怒時,傅錦臉色蒼白、渾身無力的持續昏迷。 養了三個月,傅錦才睜開迷濛雙眼,墨雲漢站在牀榻前,問:「要當回傅錦嗎?」 傅錦搖頭苦笑,她不願、亦不是那個被傅家丟棄的棋子。 墨雲漢伸手擡起傅錦的下頷,清冷的雙眸注視着她慘白的容顏,手指撫過無血色的素脣。 「從今日起,你便喚沐桂。」 傅錦成了沐桂。 沒多久,墨雲漢藉由南下攻打南蠻的機會,請旨讓傅錦成爲十九王妃。 聖上遲疑不決,當日留下墨雲漢詢問詳情。 「爲臣此舉全爲安撫傅家以及天下人心,既然傅家女未受朝拜當不得後,那就捨一個王妃之位予她。」 聖上思索再三反問:「那你今後的王妃怎麼辦?」 墨雲漢拱手苦笑,稱:「此回南征南蠻,臣弟尚不知存有命否,實在無暇顧及往後。」 聖上動容不已,拍着墨雲漢的手臂好生安撫,明面上假意需要思索,暗裏早早備好聖意。 三日後,聖上才痛心頒下旨意。 墨雲漢接過旨意供於桌案,轉身看向臉色依舊蒼白的沐桂,啟脣:「傅錦,生是傅家人,死是墨家魂。」 沐桂揪着墨雲漢衣袖,顫聲反問:「那?沐桂呢?」 墨雲漢指腹輕輕撫過沐桂下頷,「生是我墨雲漢的人,死也是我墨雲漢的魂。」 沐桂怔了怔,淚水潸然而下? 墨雲漢嘆息,拂去沐桂臉上淚痕,「本王必不負你。」 墨雲漢南征時,沐桂是被養在墨家別院內,穿身而過的傷尚需將養,身上已留疤不能再留餘患。 直至三年後,墨雲漢歸來。 沐桂站在桂花樹下摘着桂花,笑稱要親手做一盤桂花涼糕讓十九王爺嚐嚐。 墨雲漢負手站在樹下,清冷的雙眸注視着沐桂,淡然啟脣:「涼糕你喫,我喝酒。」 喝一罈塵封三年的沐桂酒。 聖上駕崩時,沐桂躺在墨雲漢懷裏睡得香甜,墨雲漢起身時讓她在府中素稿加身別出門。 墨雲漢登基大典上,後位形同虛懸,皇后還是傅錦的名。 沐桂看着一身皇袍的墨雲漢,雙眸盈滿不解。 墨雲漢撫過頭戴貴妃簪的沐桂,輕聲呢喃:「傅錦身上紅艷的后冠是紮在寡人心上的刺,而你是寡人寵在心底的桂花。」 沐桂,慕桂,同人非同命,當如是。 沐桂垂眸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