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故事
咔的地一聲,他推開門。劉亞正在打盹,悠悠的光線下,小小的鼾聲綿綿不絕。李軍剛無聲無息地坐在對面,看着她,連呼吸都小些。過了一會,一隻蚊子出現在劉亞的額頭上,李軍剛拿着紙張輕輕地扇着。劉亞微微睜開眼,又閉上了眼睛,懶懶的,笑眯眯的。又過了一會,她才睜開眼睛,活動四肢,看了一下腕錶,嘟着嘴說:“快十二點都不叫醒我?”
“不想打攪你。看你睡覺的樣子還很好看的。”李軍剛學劉亞睡覺打鼾的樣子。
“老啦,沒人要啦!”劉亞開始收拾桌子。
李軍剛的臉頓時有點紅,摸着耳垂柔聲說:“誰說的?你本來就很漂亮。看起來很舒服,自信飽滿的美!像咖啡一樣,熱的時候纔有味道。”
“你想要?拿去呀!”劉亞伸出手,指尖在空中揮舞。
李軍剛拉住她的手,開始搖晃,目光纏綿交接,心怦怦地跳。兩個人開始摩擦着,想親吻呢又覺得害羞,想放手呢又捨不得。就這樣堅持着,磨磨蹭蹭,四隻眼睛就熊熊烈火了。李軍剛還是忍不住開始吻她,只是親吻。
“我剛剛睡醒,你不覺得味重嗎?”“原汁原味。我喜歡你嘴裏的味道!”“說了一千遍了!堂堂男人,光說不做空把戲。不管之前現在以後,我說一就是一,不需要你去懷疑!要麼就堂堂正正,要麼就一拍兩散。”“嗯哪!”……
下樓,上車,途中,下車,上樓,開門,兩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但眼神就像一道霞光,彼此心神領會。就連分開時,也沒有說一個字,但那猶猶豫豫的眼光,宛如一條絲帶在兩個人之間飄動,依依不捨。關門,上樓,沐浴,劉亞面色意欲。倒在牀上閉上眼睛又睜開,滾過來滾過去。半夜三更,劉亞來到大廳。坐在沙發裏,打開電視,一個人看着。電視劇情節是什麼,她沒有注意,甚至是古裝現代她也沒有在意。這時,連小狗都睡了。而她,心裏空空的,只有點聲音在旁邊。發呆,也是一種放鬆。
像特務一樣的吳媽出現了,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正要離去,劉亞手在空中招了一下:“吳媽,你相信世界上有愛情嗎?”
“信則有,不信則無!”吳媽看着她說。慢慢騰騰地坐了下來,看到劉亞頻頻點頭,又問一句:“想聽一下我的陳年舊事嗎?”劉亞興奮地點頭,雙眼不停地眨着。吳媽清清嗓子,咳了一聲,調整了一下氣息,娓娓道來:“我年輕的時候也喜歡一個人。那時候家家都窮,我們也不善於表達。農村人嘛,讀書少,又淳樸。在路上碰到只是眼睛交流,他知我知。他也託人來我家提親,提親那天笑死人了,挑來兩筐紅苕。他爸媽腿腳都不方便,,一家人喫碗白米飯都難。我家人當然不答應,連勸帶罵,我就嫁到另一個村去了,但是心裏還是有他。每次回孃家的時候碰到,都不想走,他總是哀哀怨怨,欲言又止。他一直都沒有結婚,還是窮!那年,我老公去廣東打工,爲了一點錢被人殺了。也是那一年,我在路上碰到他,問他爲什麼還單着。他說‘我不是在等你嗎?’一句話,讓我心暖,第二年就義無反顧地嫁給他了。一個人等了你二十年,難道不算是愛情嗎?”
“他現在呢?”
“在小區當保安。雖然窮一點,也比那些年好多了吧!我四十六歲纔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塵埃落定。夫妻呀,如果是情投意合,是愛情、恩情、親情交織在一起,越來越捨不得對方。我們這麼老了,睡覺還是手牽手。羨慕吧?”吳媽的語聲很得意,很有趣,也很甜蜜。她靠近劉亞,手在她背上摸了摸,笑着說:“其實那個弱不禁風的李軍剛,是真的喜歡你。講一個祕密給你聽:一個真心喜歡你的人特別喜歡在你面前做小動作。磨磨蹭蹭的。”
劉亞笑,臉紅紅的,微微擡頭,瞄着吳媽說:“你不是一直反對嗎?”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水到渠成!冥冥之中早已註定,信也好,不信也罷,只是遲早而已。”吳媽溫柔地弄着劉亞的頭髮,向上提了提,小聲說:“他是不是這樣的?”
“哪裏有,今天他就……親了下耳朵就走了。”劉亞故意啐道,也樂了,笑道:“好多時候,你像我媽。”
“你不兇的時候也挺像我大女兒的!”吳媽溫和地摸着劉亞的背部。
看到通知後,一家人欣喜若狂。王超英興奮得像個孩子,眼淚汪汪,連連蹦了幾下。大庭廣衆和李軍剛擁抱了幾下,把淚水悄悄地擦在男人的衣服上。當晚,王超英又興高采烈地請孃家人喫飯。光是弄菜,兩娘母就是一下午。
平時難見人,各忙各的。真的來了,浩浩蕩蕩的原來人丁興旺。王健還是很拘謹,面帶微笑,文質彬彬的。矮一頭的王方站在旁邊,如影隨形。王道金拄着柺杖,顫巍巍地在各個房間看了一遍。自從來到成都,好像就沒有舒坦日子。不是腰痛就是腳痛要麼腦殼昏,最少也感冒,藥不離身。當年在老家,他可是生龍活虎,口若懸河。現如今,慢慢騰騰,沉默寡言。王有志衣着鮮豔,雖然有點弓背,走路時卻大搖大擺。說一口彆扭的成都話,發音又不準,又偏要講,讓本地人都瞠目結舌。黃蓮呢?那頭髮,那香水味,那衣服,那步伐,那氣場,那彎彎的眉毛,那粉白的臉蛋,那脖子上的金項鍊,那手上的金戒指,招搖過市,有點像突然崛起的爆發戶,急不可待地彰顯自己。一目瞭然的判若兩人。兩個兒子呢,名牌加身。用黃蓮的話:不是名牌店,她進都不進。
黃蓮一開口就說自己的兩個兒子了不得,誇了小的帥氣,又誇大的聰明,滔滔不絕。李軍剛在旁邊插科打諢地說:“玲玲就不行,最後一二名,又調皮搗蛋。”
“其實,玲玲又聰明又可愛,是個小靚女。”王方笑着說。
“爸爸,哪有您這樣誇自己女兒的?應該這樣說:我女兒呀,聰明伶俐,人見人家!走到那裏,花就開到那裏。”玲玲非常俏皮地說,還原地蹦了一下。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楊菊紅摸摸玲玲的頭說:“這閨女,這嘴!從來不饒人。”
“這都是李軍剛教的。以前我還管得住,誰知道他倆在一起,那就成精了。三天不打,上樑揭瓦。都怪你!”王超英輕推了一下李軍剛說。
“一個是女兒,一個是老婆,我夾在中間,你說我怎麼辦?爸爸說的:家和萬事興。我不能讓你打她,也不能讓她捱打。”李軍剛笑着說。把目光轉向王道金,老人家滿臉笑容,既不說好也不說壞。王方在旁邊接口道:“都一樣。我兒子還不如玲玲呢。高興時,你要問一句他就答十句;不高興時戴上耳朵聽音樂玩遊戲,雷打都不動。還是玲玲好,只是嘴皮上說說,其實很聽話的。說句真心話,我最喜歡玲玲了,都想當她乾媽!”王方和玲玲親切地握手,像國家元首握手一樣,非常尊重地保持一張永不褪色的燦爛面孔,誇張動作讓衆人忍俊不禁。玲玲笑了,嬌聲嬌氣地說:“看看,最懂我的人,總量遲到。舅媽,你說的那叫‘一步到位’。”
“哎呀,我鍋裏的排骨!”王超英驚叫着跑進了廚房。衆人再次大笑。
那頓飯喫得很愉快,一直喝到十一點才離去。雖然大家都掛着笑容,卻沒有以前那樣的溫暖,和諧。同是大魚大肉,啤酒飲料。就是沒有以前那種貼心的感覺了!擺龍門陣時,王健兩兄弟都沒有什麼笑意。就像遠方親戚登門,喫得斯文,唱得講究。不多嘴多言,也不端茶遞水,完全是‘客人’,彬彬有禮。黃蓮,也沒有像以前那麼勤快那麼好動,除了遞下筷子,連廁所都沒有去過。桌上是楊菊紅、王方、王超英三個女人在嘰嘰喳喳,就像快板戲。男人們,都成了觀衆,偶爾喝口酒,偶爾拍下手。李軍剛笑得索然無味。離開時,李軍剛一家也下樓禮貌地送客。和王有志一家人說再見時,都有點雲淡風輕。無形中的一層紗,成了各自的擋風玻璃。
玲玲抱着李軍剛的手在大街上走着。玲玲甩開步子,小跑似的前面一點,落後一兩步,又興沖沖地跑到前面。
“再過兩年,我有您耳朵那麼高了!”玲玲得意洋洋用手比了比。
李軍剛看着她的身高,點點頭又搖搖頭:“應該要不了吧!現在的女孩子長得快,再過兩年,就跟我差不多高了。”
“那是當然。爸,這家燒烤店的烤雞腿很香的。同學去喫過的都說好喫得很,就是要22塊一個。”玲玲指着前面的燒烤店說,舌頭有點打圈。貪喫的模樣,溢於言表。
李軍剛二話不說地掏出錢包,還有兩張紅色的。玲玲黑明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笑得特別開心。李軍剛向她揚揚眉毛,玲玲也跟着揚揚眉毛。這才叫同氣連枝。
兩人嘻嘻哈哈進了店,毫不猶豫地買下了五個雞腿。玲玲剛到門口迫不及待地打開,嗅了一下後,美滋滋地吃了起來,搖頭晃腦地噓噓噓地感到特別滿足。又問:“爸爸,您怎麼不喫呀?”
“帶回去給媽媽喫!”
“那不是不打自招嗎?”
“就說是我買的嘛!媽媽一點水果都帶回家大家喫,我們當然不能獨享。你喫兩個,媽媽喫兩個,我喫一個。行嗎?”
“媽百分百說我是買的,你到時要幫我。”玲玲邊喫邊看着李軍剛說。
“那是當然!”李軍剛突然停住。王超英正氣勢洶洶地走過來,一臉不悅。那眼神,就像刀鋒。李陪着笑說:“老婆大人,父女倆喫兩個雞腿用得着眼睛瞪那麼大麼?”王超英不說話,眼睛瞄了瞄他身後。李軍剛有點惱火:“王超英,你不會讓我當街跪下吧?!”玲玲也有點害怕了,後退一步,向他身後看了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李軍剛猛一回頭,整個人被點了‘穴’,動彈不得。背後那個人,他太熟悉。她的眼睛她的身形她的頭髮,她的一切,無論在哪裏遇到,無論她穿什麼樣的衣服什麼樣的打扮,多大年齡。他都可以一眼即中,望眼欲穿。這個世界上有一些人是一輩子都無法忘卻的。
雷豔。他的初戀!也是這個女人,曾經爲了金錢,爲了享受而離開了他。他爲她流下的許許多多的淚水,用他和同學間的話說:眼淚可以用盆子裝。
真心去喜歡一個人,你在乎他(她)周邊的一切,揣摩他(她)的心思,在乎他(她)想。而後,纔是自己的生活。最後的最後,無論愛恨,都會銘記於心。
此時,她很富態。但這種富態太浮於表面,華而不實。臉像石灰牆,粉太多太厚。口紅和眉毛像是畫上去的。那是一張不太嚇人的殭屍臉。髮型很時髦,衣着光鮮講究。多年不見,從瘦骨嶙峋變成肥碩豐滿,還有點駝背。
王超英看了看呆若木雞的李軍剛,又看了看來者不善的雷豔,一臉詫異。雷豔笑了笑,純粹是乾笑,伸出右手,用一種非常故作的語調說:“李軍剛,好久不見。”幸好,聲音未變。
“嗯,好久不見。這個,這個是我的前妻雷豔;這個是我老婆王超英;這是我女兒玲玲!”李軍剛有些口齒不清,輕輕地碰了一下她的手,立馬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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