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絕路
王健臉上白得真有點嚇人，雙眼紅腫凝視着王方：“方方，原諒我這一次好嗎？”
王方在房間裏到處翻東西，頭也不回地說：“話說透了沒意思！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咱們這輩子就這麼過。”
“你要幹嗎？”王健看到情況不對。
“打地鋪呀！”王方冷冷一笑。
“有必要嗎？”王健對她又害怕又恐懼又厭倦又厭惡又無可奈何。王健知道家人就在門外偷聽，無論他是多麼的惱怒或者逆反都要默默地忍受。最近，他甚至想到了自殺來結束愛情和生活上的悲觀和絕望。同時，他又僥倖對她產生了一點點希望：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摸摸鼻子輕聲說：“爲了孩子，我們能不能和好如初？”
“如果不是爲了孩子，我還會回來嗎？”王方的聲音高亢，像是宣言。“你睡哪裏？自己選！”
接下來王家的日子真的很難熬。王方每天拉長着臉，態度惡劣，一開口就是絮絮叨叨在王家沒有地位孤立無援，搞得王家的每個人見到她都很緊張。讀大學的兒子楊吉回來過一次，本來就不贊成媽媽再嫁，現在又懷了一個弟弟妹妹心裏更不舒服。把自己關在房間像個碉堡似的，除了喫飯在一張桌子，他不願意與家裏任何人交往更不會去適應，其它時間連面都沒有見着。走的那天說了聲：“我去讀書了，再見！”王健連忙笑着說：“我送你好吧？！”
“不用了，你的時間很寶貴！”王方冷言冷語。
這句話直接把王健傷得無以復加。他本想取悅楊吉的，僅存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現在年紀大了，又有了孩子，早沒有幾年前那麼激情高昂，他想歸於平靜的生活。王方着了魔似的不依不饒，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有機會沒機會她就要摧殘他的心靈。毫不手軟，甚至是殘酷。
李軍剛不得佩服陳柳柳選的好地方還有貨源。生意是一直不錯。晚上劉亞清賬時總是笑呵呵的。錢是賺到了，人也累得夠嗆，回到家裏躺在牀上就能睡着，在夢裏還在搬搬扛扛。
時間就這樣忙忙碌碌過。
劉亞在小區租了三室一廳，劉老兩口把兒子帶了過來。搬東西時，袁圓一直嘮叨着：怎麼又是一個人了呢？我就這麼討厭嗎？陳柳柳叫她去找個伴，要不把老家的父母接過來。袁圓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小英，聽說你又換工作了？”“打工打工，來去匆匆；忙忙碌碌，兩手空空。日子就這樣糊里糊塗過唄。”“都差不多的，我們也是一天忙到頭昏！”“你的開工沒有？”“還不成，過一段時間再定。”“哦，我們都等着你開工呢！”“你們太看得起我了。你孩子來沒有？”“沒有！工作不穩定工資也不高，還沒有時間照顧，還不如放在老家好一點。”……
李軍剛在旁邊聽到她把電話打完，才把盆子裏的毛巾擰乾遞過去。劉亞洗了一把臉，扭動脖子嘆氣：“我們這錢也不是那麼好賺的，比打工稍微強點。但揹着人情債，不努力對不起大家，太拼了又對不起自己。累呀！”站起來進浴室把水倒了把毛巾晾好，走到李軍剛背後，慢條斯理捶打着他的背。男人說：“分開這麼長時間了，幹嗎還要浪費電話費呢？一打還是半小時。”劉亞說：“將來用人的時候，哪裏去找？人有了感情，錢少賺點也是開心的。”李軍剛想了想問：“你還跟以前的客戶聯繫嗎？”劉亞笑眯眯地說：“當然！我從來不相信自己會窮一輩子。有選擇回頭，我不會選擇你。有了兒子就是註定，我就得拼。”
“有選擇，你不會選擇我？”男人有點小情緒。
“想聽真話：對！想聽假話：可以把你騙得媽媽都不認識！”
“你倒是挺強悍的。錢你管着，孩子你爸媽帶着，我不想圍着你轉都不行。”李軍剛無可奈何又心甘情願地說。
“哈哈！走，看看兒子去！”劉亞歡天喜地。
“這麼晚了還去？”
這樣過日子對於王方來說也是一種痛楚。沒有一晚上睡踏實，夢一個接一個。在夢裏也在痛苦吶喊張牙舞爪，把男人罵得狗血淋頭一文不值。現實中每次和王健吵架都能讓她特別興奮甚至是享受，很顯然她在奴役丈夫。王健在受到傷害時總是微咬嘴脣，一臉的無奈和悲哀，眼神裏也充滿了憂傷和悲痛。
這愛情，已經無味；這生活，已經變味。一張桌子上即使是山珍海味，兩個人都索然無味。王健，一直在苦苦掙扎並深陷迷惘。睡覺也不安穩，精神高度緊張。一覺醒來，全身都在痛。
凌晨，她輕手輕腳地起牀，穿衣梳頭。王健還在打呼嚕，昨晚又把男人折騰得夠嗆。王方開車直奔王健的咖啡館，來到他的辦公室，到處看到處摸，櫃上有一個小抽屜鎖得很嚴實。這是昨天沒找到鑰匙沒打開的，東張西望好不容易在音響盒子裏找到白晃晃的鑰匙，王方心裏罵：你真是狡猾！
打開，裏面是一些老照片。還有幾張黑白的，彩色的也模糊泛黃。有兩張是王健的學生照，還有幾張是劉亞的。那時的劉亞還很青澀，眼睛明亮有神，兩條羊角辮子，格子布衣裳，褲子大大的，穿着一雙解放鞋。在那時，最平常不過的穿着打扮，看不出漂亮還是可愛。還有一些書信，一看字跡就知道是劉亞寫的。王方剛要打開信封，王健進來了。
“方方，非要這麼捕風捉影不近人情麼？”王健的眼睛很暴躁。
王方帶着厭惡的眼光瞄了一下男人：“你跟我結婚這麼久了還惦記她，你說我不近人情還是你不懂人情？”
“你能不能饒了我，給我一點自由好嗎？”
“好，我看了後你把它燒了。王健，你說要是讓劉亞知道你一直在暗中搗鬼她會不會很傷心？她和李軍剛辦事的時候會不會想起你？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想到她？或者閉上眼睛我就是她？”王方拿着信件，緩緩離開桌子。
王健大叫：“只要你不說，我對你百依百順。我的一切，歸你和孩子，行不？”
“王健，如果你真的爲了孩子和我們。我給你一個機會，你去自首！孩子出生後我去看你，既往不咎。我照顧你下半輩子！”王方咬牙切齒心意已決。
王健低吼着，狂跺腳，又急又惱地說：“我經過了多少年的風風雨雨好不容易有了今天。我若是去坐牢，名聲就毀了，誰來照顧我大哥一家還有我媽。求你了，方方！”
看着男人心如刀絞，王方心裏還是有點心動，但一看手裏的信和照片，她就是鐵了心。有些悲壯地說：“這已經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我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深愛的男人，忍心嗎？”王健吼着。
“人是會變的，尤其是心碎之後。”王方的目光看別處。
王健卟嗵跪下了下來，靠近王方，眼淚和鼻涕都下來了，傷心不已：“讓我做一個好兒子好父親好丈夫好嗎？我下半生只想過平靜的生活。奮鬥了半輩子好不容易有了今天，不能去坐牢真的不能。當初拋下劉亞就是想留在大城市，就是想做城裏人，想出人頭地。傳回老家去多少人唾罵，我家人從此會被很多人看不起。求求你！方方，祖宗！”
“你活得很自私也很悲哀。”王方使勁甩他的手說，誰知道王健又拉住她，王方推了他一把說：“如果你真的有心對我，重新來過！”
“我不會讓你報警的！”“我會！”“我們不鬧了。”“不行！”“給我一個機會！”“我要你坐牢思過！”
王健無法忍受下去了，憤怒地叫：“我把所有的一切給你，我一定不要坐牢！”王方用力再推了他一把，力氣更大了。一，二，三，反覆三次，王健捉住王方的手，王方恨恨說:“今天我要讓全世界知道你王健是什麼人。”
王健捂住她的嘴，小聲叫着：“行還是不行？”王方高傲地搖頭。王健低聲怒吼着：“好好過日子不行嗎？”王方還是不屈服。王健在耳邊小聲吼着：“都是你們逼我的！不管是劉亞還是你，我本來是好人，想平平安安地度過下半輩子，是你們不肯放過我。”王健用力扼住她的咽喉，像獵豹按住了羚羊。王方開始點頭，但王健的眼睛已經沒有看人了，也沒有鬆手。王方手腳又踢又蹬，動作越來越大，最後的死亡掙扎。而王健的力氣也越來越大，將她籠罩在黑暗之中。呼吸漸漸沒有了，眼前的王健也越來越模糊，身體也沒有了知覺。朦朦朧朧中，她看到了自己。那個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童年，在河邊打着豬草，在田野上放牛，在山坡上追逐。長大了，結婚了，有孩子了，學會了梳妝打扮人也慢慢變老。當她慢慢地閉上雙眼時，她的世界就這樣結束了。
王健清醒後長吁一口氣，突然覺得一切都平靜了。他慢騰騰走到辦公桌前坐了下來點燃一根菸，抽着，眼前雲霧繚繞，自己彷彿在煙霧繚繞中騰雲駕霧。煙抽完了，他把王方的軀體抱在沙發上，打來水，把王方的手和臉都清洗了一遍，又給她梳了頭。然後把王方的衣服和鞋子都換了。最後，王健拿出一些化妝品，給她仔仔細細地化妝。王方像熟睡的孩子一樣任其擺佈。鏡子裏的他，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衣服也是筆直的，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眼睛裏沒有了光芒。坐在王方的對面喃喃自語：“人生如夢。我想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以前家裏窮，開學的時候爸媽低着頭到處跟人借錢湊學費，被很多人看不起，害怕有借無還。有一次，跟舅舅借了幾十塊錢，舅媽嘮叨了很多次，我爸不得不賣家裏的稻穀來還錢。那一年，只有家裏來客纔有幾口米飯喫。我哥哥呢，爲了我和妹妹有書讀，去修路去工廠做工，不知道受了多少苦。現在我是他們的驕傲，引以爲榮。如果我去坐牢，真的生不如死。我真的想跟你簡簡單單過完下半輩子，但是你不相信。如果下輩子可以遇到你，我可以爲你付出一切。謝謝你對我的好，在最黑暗的時候讓我看到陽光。老老實實告訴你，我是真的愛過你！”說着他在王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又在她的嘴脣上親了一下。儘管事實並不如願，他的感情卻變得細膩和多情。
他坐回到自己的椅子，又與王方面對面。微笑着說：“其實劉亞離開成都後我真的沒有再多想。就算她來到我身邊，有你在，我也會先考慮你的感受。有時間給我一個夢，告訴你在哪裏好嗎？死亡，只是這個世界的結束是另一個世界的開始。”如果王方能夠聽見，她會說什麼呢？會感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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